2米05的王翊雄在国内同龄选手中已属佼佼者

　　“去年，本报曾经以一篇《冠军球队闹人荒》对目前北京市校园篮球与职业俱乐部脱轨的现象进行了报道。一年之后，记者再次探访了北京几家篮球传统校，发现这一现象非但没有改变，反而是一些好苗子和他们的家长都在努力探索去国外发展或其它的篮球之路。其中最典型的例子是北京首钢男篮三队去年就看中，并一直想征召入队的北京五中的学生球员王翊雄，他今年夏天初中毕业后已经前往西班牙深造，一边读书，一边打球。在这些孩子的家长们看来，成材的路很多，在专业队之路非常狭窄且缺乏吸引力的现实情况下，让篮球少年们打球与学习并重才是最明智之选。”

　　为学业坚决不去专业队

　　在离西班牙马德里不远的一座小城，有一所篮球学校，这里有很多来自不同国家的年轻人，虽然肤色不同、语言不同，但是他们却怀揣着同样的篮球梦想，王翊雄就是他们中的一个。

　　王翊雄，今年15岁，身高已经达到2米05，来自北京五中。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大个儿球员，他一点都不笨，脑子好使，接受能力强。他的教练姜超是从北京青年队退下来的，后来到东城体校当了教练，随着体校把篮球回归学校，他又到五中挂职，成了该校初中篮球队的教练。

　　因为自己和北京队的渊源，姜超经常为五中篮球队和刘宏威执教的北京男篮三队约比赛，当时刘宏威就看上了王翊雄，因为他在和北京三队的球员对位时丝毫不落下风，表现得非常出色。刘宏威觉得他是棵好苗子，想让王翊雄进队，但孩子的家长没有答应，还是让孩子留在了五中。今年夏天，姜超又把王翊雄推荐到了张云松[微博]执教的北京青年队，让他跟着青年队训练，张云松也很喜欢王翊雄，他说：“这个孩子在我们队应该算是不错的。”但王翊雄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

　　“我们最主要的考虑，还是要让孩子上学，”王翊雄的父亲王伟对北京青年报记者说，“我们不想让王翊雄放弃学业，原来他在五中的时候，学习也不差，他还一直是班里的英语课代表。”王伟曾经也是专业篮球运动员，曾在八一队打球，但是他说自己并不准备让儿子进专业队。“我觉得进不进专业队还是因人而异的，有的孩子就应该进专业队，因为他对学习不感兴趣，家长再一放松，自然就不上学了。但王翊雄不是这样，他学习不差。”他说。

　　王伟说自己没有因为自己打篮球，而刻意地让儿子去接触篮球，直到孩子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说：“当时王翊雄已经1米7多了，我一看他有这方面的天赋，就把他送到了姜超那里去训练。我认为男孩子从事运动对他的学业有好处，相对的学习好也能更好地让他理解运动，文化素质的高低往往也会影响一个球员职业水平的高度。”

　　机缘巧合得到赴欧机会

　　如果按照传统校特长生正常的轨迹，王翊雄应该是继续在国内读高中，然后作为特长生进入一所自己心仪的大学，但是恰恰就在今年夏天，一个难得的机会摆在他的眼前——去西班牙深造。

　　在北京青年队训练结束后，姜超带着王翊雄去上海参加了刘炜[微博]训练营，在训练营中，王翊雄表现出色，在全国的篮球苗子当中一举拿下了MVP。一位训练营的教练对王翊雄的评价是：“这个孩子身体条件不错，更重要的是脑子好，有活儿！”正赶上主办方今年有输送出色的篮球人才去西班牙深造的计划，于是他们就找到了王翊雄和他的父母，问他们愿不愿意去。

　　以前，篮球界很少有机会把好苗子送到欧洲锻炼，大多数都是送往美国的学校。在西班牙，皇马、巴萨这样的大俱乐部都有自己的青年队，他们都在俱乐部内部完成梯队的建设。但是这两年西班牙也出现了一些篮球学校，这是一种新的模式，小球员们既可以在这里上学，学到文化知识，同时也能够接受高水平的篮球训练，因此今年刘炜训练营才会选派出色的年轻球员去欧洲深造。

　　这个机会打动了王翊雄和他的父母，双方一拍即合。王伟说：“学习上，我跟王翊雄说了，他现在英语不错，到了国外把英语练好，几年的时间要是再能把西班牙语也学好，以后就算不打篮球也不愁生活。另外，在篮球这方面，因为我自己就是打篮球的，所以我觉得欧洲篮球的风格更适合中国人的身体条件，欧洲对基本功的训练抓得细，孩子到那边把基本功抓一下，对他未来的职业生涯都是好事。”自从王翊雄开始打篮球，有时候父子俩也聊聊，但是王伟很少指导孩子的技术，他说在孩子18岁以前，一定要遇到一个好教练，这样孩子才能成才，而到欧洲去训练，让王伟觉得更踏实、更放心。

　　一个月打到主力大前锋

　　从7月份去西班牙到现在的一个多月时间里，王伟和儿子经常发发短信，聊那边的情况，问问孩子是不是适应那边的生活。让他欣慰的是，孩子并没有因为独自身处异国他乡而不适应，反倒是很快融入了在西班牙的生活。

　　“其实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在海外的生活，包括与别人沟通、适应环境和饮食等方面，”王伟说，“王翊雄所在的学校里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好苗子，因为他本来英语就还可以，所以一个月的时间，跟同学们交流已经没问题了，跟教练的沟通也比较顺畅。饮食方面，他也比较适应，他在国内的时候就喜欢吃牛肉，喜欢吃西餐，所以到了西班牙倒没出现不适应的情况。”

　　别小看饮食问题，因为作为学生球员，每天除了上课就是训练，对体能消耗很大，要是饮食不适应，吃不下饭，根本就没劲儿训练，很难保证训练的质量和状态。王伟很清楚这一点，听儿子说饮食很习惯，再加上有时候王翊雄给他发一些照片回来，看孩子在西班牙过得不错，也没变瘦，做父亲的才放心。

　　正因为适应能力强，王翊雄在学校里的表现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学校9月开学，但是篮球训练早已经开始了。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王翊雄已经打上了球队的主力大前锋，和他搭档内线的是一个来自乌克兰的中锋，身材也非常高大，接近2米10。学校的教练，甚至校长都很看好王翊雄的潜力，所以学校给他奖学金，资助他在西班牙训练，再加上之前刘炜训练营方面也为王翊雄支付了一部分费用，王伟说家里几乎不用花钱，不论是机票，还是食宿的费用，都不用操心。

　　打好基础不愁未来

　　王伟说自己很少会跟儿子谈到将来的打算，他也从不给孩子设置什么诸如打进国家队或者NBA[微博]之类的目标，他说：“我们计划在西班牙上三年高中，然后根据个人的能力情况，再看会不会被球队选中。我对王翊雄没有什么要求，就看现实情况。”

　　目前的现实情况是孩子在西班牙的训练条件要比国内更好。“现在王翊雄在西班牙训练，学校根本就不划分位置，大家都是从基本功开始练，这不像国内，有些教练看孩子长得高，就把你划到中锋组，万一将来他的身高没长起来，那孩子不就废了。”王伟说。而且在西班牙篮球学校，教练员不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更高，相比国内有的地方队两个教练带30个孩子的情况，在西班牙七八个教练就盯着十几个孩子，一位篮球经纪人说：“其实我们国内训练的很多东西和欧美的都一样，但是区别在于，人家的教练真的是手把手地教学，但我们有的教练给讲完训练内容，就坐到场边不管了，所以在训练细节上根本就抓得不细。”

　　当然，外部条件优越有助于好苗子成才，但更关键的其实还是在孩子自身，如果他喜欢篮球，愿意努力，那么再加上出色的天赋和良好的外部条件，成才只是时间问题。王翊雄之所以从五中到北京队，到刘炜训练营，再到西班牙的篮球学校都被看好，主要也是因为他自身的原因。王伟说：“王翊雄特别喜欢篮球，自从他四年级开始接触篮球，就特别喜欢，这一点非常关键。平时在学校其实已经很累了，每天下午3点半放学之后就要训练，比别的孩子回家都晚，但他还是会自己主动去加练，非常投入。他平时老是琢磨自己究竟哪儿还不足，哪儿还应该提高，所以有时候一个月不见他打球，等再看的时候，我就发现他又有了很大的提高，我总是能够看到他的进步。”

　　现在王翊雄所在的篮球学校，总会有一些来自西班牙，甚至欧洲其他地方的球探来观看训练，他们也希望能够在学校中发现一些出色的篮球人才，如果将来能够被这些俱乐部选中，并打出一些名堂，王翊雄不愁入不了国家队的“法眼”。退一万步说，即便王翊雄的篮球生涯并没有大家预期的成功，他也不愁未来的前景，正如他的父亲王伟所说，学好了英语，再学好西班牙语，有了在西班牙“镀金”的留学经历，孩子绝不会为未来“发愁”。

　　现状

　　学生球员宁可辛苦也不放弃学业

　　白迪，曾经效力于北京男篮的后卫，现在已经转行到他的母校中关村中学当了教练，他很了解专业队的情况，也熟悉目前学生球员的现状，他说其实学生球员，不论是升学的压力，还是日常的负担，都要比专业队的球员更重。

　　其他同学还没开始上课的时候，学生球员在训练，其他同学放学写作业的时候，学生球员在训练，其他同学准备睡觉的时候，学生球员才开始写作业，这就是学生球员生活的写照。家长们都希望孩子能够一边上学，一边打球，走特长生的路进入大学，但是白迪说，其实如果为了上学，去专业队更简单。他说：“上大学，北京的孩子是在和全国的孩子竞争，相比之下北京的学生球员的竞争力并不强，比如东莞光明中学等学校，有很多非常出色的球员，人家好大学都是全国招生，会更看重那些高水平的外地学生。”

　　现在想凭借篮球特长生上大学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直接免试，另一种是仍需参加高考，但是只要分数达到二本线的65%就可以上学。决定权在各个大学，学校如果有特别喜欢的球员，可以直接免试入学，但如果只是感兴趣，那么只能给这部分学生第二种“优惠”。对于一些学习不好或者没有太多精力投入到学习上的学生球员来说，达到二本线65%的分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记者调查发现，目前北京并不是完全没有篮球人才，虽然大个儿球员比较少，但是1米95以上、2米左右的、有一定潜力的球员大有人在，绝不止10个人。比如在四中校队效力的威廉，他是个混血儿，身体素质比一般的中国孩子要出色不少，爆发力很强。白迪算了一笔账：“就按北京市前八名的队伍来说，平均每年有6个球员毕业，这40多人中，只有1/3能够通过特长生这条路进入大学，其中能够免试入学的微乎其微，去年只有密云二中的一个学生球员免试了，其他都要参加考试。”

　　相比之下，专业队就轻松一些，首先专业队的球员每天两练，练习的间歇就是休息时间，没有太多的学习压力。如果队员进不了一线队，教练和俱乐部也会尽量给他们安排学校上学。但即便如此，目前北京好的篮球苗子几乎没有人对进专业队感兴趣，他们很清楚，边打球边读书跟打球被淘汰了再去读书，完全是两个概念。

　　视点

　　篮球更有条件体教结合

　　眼下，北京的这些篮球特长生家长自己摸索的这条“体教结合”之路，更偏向于学习，篮球成了上学的途径。但如果像王翊雄这样的好苗子，将来真能打出来的话，他走的将是一条类似美国篮球人才成长的道路——家长自己培养，不隶属于任何体育部门，可以为任何一支球队效力。其实，北京的体育管理部门和教育管理部门，完全可以针对目前的情况，打通体教结合的道路，为北京的篮球人才，甚至是体育人才的大量涌现提供沃土。

　　最理想的情况是，把北京队各级的出色教练安排到大大小小的学校，从小去挖掘培养出色的体育人才，像美国的学校一样，真正实现体教结合。为了防止人才流失，可以与学生约定将来优先进入北京队。不过这种方案也是最复杂的，因为体育局和教育局是两个部门，让这两个部门合作去做这件事，“工程”比较大。

　　其次，因为专业队注册球员，不能参加学生比赛，所以很多学校的教练不愿为专业队输送人才，是考虑到自己招来的好苗子，自己还没用，还没打出成绩就送给专业队不甘心。如果能够打破这条规定，球员送到专业队后，依旧属于该学校，依然可以为校队比赛，恐怕专业队就可以从中学招到不少好苗子。

　　再有，北京首钢俱乐部作为职业俱乐部不能总是“等”人才上门，而是应该反思自己为什么没有吸引力，真有好苗子，人家首选也是待遇更好的东南沿海球队，而非北京队。国内有些球队每年拿出一部分资金，资助那些有前景的学生球员去海外训练，或者每年寒暑假，邀请各个传统校的好苗子到青年队参与训练，增强他们的归属感，这些都值得北京队借鉴。

　　如果继续被动地等待，那么北京篮球人才的流失将会进一步加剧，专业队将变成无源之水。

　　态度

　　家长对孩子进专业队顾虑重重

　　这些北京学生球员的家长，都很清楚孩子们的状态，但是他们依然不愿意让孩子打专业队，对他们来说，进入专业队的不确定性太大，顾虑重重。

　　章文海的儿子现在在五中打球，他和孩子的母亲之前都是专业的篮球运动员，但他们也不愿意让孩子去专业队，他说：“我儿子到北京三队去练过，即使进了北京三队，谁能保证能进二队，进了二队又有几个人能打到一队？”对家长们来说，到专业队并不是一个好选择，因为最后能留下打到一队的球员少之又少，如果到不了一队，孩子学业也耽误了，就得不偿失了。他们都担心将来孩子篮球没打出来，文化素质也不高，就业将很困难。

　　还有一位家长对北青报记者说：“现在专业队也存在着一些潜规则，比如有两个孩子条件水平差不多，最后就看谁有关系，才能进一队。打青年比赛，北京的孩子又吃亏，因为有些省市的孩子改年龄的很多，北京孩子总是小打大，很难打出好的成绩。”

　　因为层层顾虑，让绝大多数北京学生球员的家长，对孩子进入专业队望而却步。

　　本版文/本报记者 周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