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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新中国高尔夫的历史应该是从第一座开工建设的球场开始的——珠海高尔夫俱乐部,它见证了直升机停在球场果岭上这样的怪事,以及中国唯一一次取消成绩的职业球员考试……
30年前,出生于日本富士山脚下的高桥秀树,坐飞机到香港,再坐船赴澳门,辗转终于到达中国广东省珠海市。如今56岁的他依然还记得,他到达的那一天是1984年的1月10日。在中国一待,就是30年……
去“中国”为什么要护照
当接受朋友赴中国的邀请时,高桥毫不犹豫,他以为要去的是日本的“中国地区”……
高桥来中国前,是个厨师——专攻日本料理。1983年11月,高桥的一个朋友告诉他:“明年1月,我们公司要去中国建球场啦!”他们希望高桥推荐一个厨 师,来负责他们二三十人在中国的日常饮食。恰逢高桥在第二个餐厅毕业,他毫不犹豫地说:“那我去吧。”(注:日本的厨师要合格,需要在一段时间内去不同的 餐厅工作。)
在等待去中国的时间里,他还在舅舅的餐厅帮忙干活。在被问到有没有护照时,高桥疑惑了:“去中国为什么要护照呢?”
原来在高桥当时应许时,他以为要去的是日本的“中国地区”(注:日本的“中国地区”其实是中部地区的意思,今大体包括鸟取、岛根、冈山、广岛、山口5个县,相当于我国的省份),他压根没想到他要去的是日本近邻的另一个国家——中国。
“这样也是可以的啊。虽然环境差一点,但有朋友在,我们一块工作就挺好的。”25岁的高桥得知要去的是另一个国家时,也没有过多的犹豫。
办完护照,3个月之后,高桥和二十多个日本人,带着设计图纸、建筑材料,出现在了珠海的一大片荒地上。
新中国第一座开工的球场
高桥每周经人民公社批准去澳门购物,给二十多个建球场的日本人做饭
这片荒地有两个宏大的计划:兴建中国第一个高尔夫球会——珠海国际高尔夫俱乐部(注:1991年后,更名为珠海高尔夫俱乐部)和第一家大型现代化游乐场 ——珍珠乐园。投资方是日本高尔夫振兴株式会社,也是首家进入珠海投资的日本公司。1983年春,广东省外经委特批了这两个项目,珠海市政府开始和振兴会 社携手合作。(注:珠海在1980年8月被批为经济特区,可以创造投资环境,来鼓励外商投资。)
1983年,中国还没有一座高尔夫球场。在美丽的谭家湾畔,依山面海之间,两个项目落地了。珠海高尔夫俱乐部成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开始建设的球场。高桥到中国时,球场已经开始种草、建发球台和果岭了。
在高桥的印象中,初到珠海,市内都是两层平房,只有市政府和海关大楼是高楼。市内只有一个红绿灯,晚上走在路上是没有路灯的。城市的面貌,仿佛他八九岁时在日本见到的光景。
珠海的物资还比较匮乏,没有日本酱油和他们爱吃的水果。因此,高桥每周都去澳门采购一次。
要去澳门,高桥首先要向派出所递交申请,派出所再向人民公社申请。经人民公社审核,公布可出行名单。然后,高桥拿着人民公社的证明,沿着珠海拱北口岸过 关,走向一水之隔的澳门。“那时出现在珠海大街上的女孩是不穿裙子的。衣服的颜色单调、普通,没有很亮、新鲜的颜色。此外,珠海的游客不多,只有少数从澳 门进来旅游的日本人。”高桥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采购完,高桥就回到占地200万平方米的球场工地上开始做饭。这么一做,一年四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建成后没能及时开业
珠海高尔夫俱乐部在1984年夏天建成,等到八九个月后珍珠乐园竣工时才开业
“其实球场在1984年夏天就竣工了,但是日方希望球会能和珍珠乐园一起开业。所以球会最后真正开业,到了1985年——在珍珠乐园建成的时候。”1985年入职做后勤,如今担任珠海高尔夫俱乐部副总经理的胡卫民回忆说。
就这样,珠海国际错过了成为“第一”的机会。1984年8月25日,较晚开工的中山温泉高尔夫俱乐部开业了,成为新中国第一座开业的高尔夫球场。
9个月后,珠海高尔夫俱乐部和珍珠乐园同时开业。在珍珠乐园的大门口,时任珠海市市长梁广大、日本天皇的妹妹池田厚子等参加了剪彩仪式。
开业之后,管理层希望高桥能继续留在中国——做球会的餐厅经理。不仅因为他对球会的熟悉,也源于他语言上的优势。在珠海的一年多,高桥已经能自如地和中国人进行交流。
高桥不是语言天才。初到中国时,高桥会说的中文只有两句:“这是什么?”以及“多少钱?”慢慢地,在菜市场和球场工地上,高桥学会了更多的语言。有段时间,高桥疑惑了,有一种水果居然有三种表达方式——发音完全不同。
后来,他才知道,在懵懵懂懂之间,他已经学习了广东话、普通话和珠海本地方言三种语言。他不着急刻意区分这三种语言。等慢慢熟悉了这三类语言,他再把这三种语言区分开来。后来,他见到哪里的人,就用他们的语言和他们对话。
在做饭之余,他还开始慢慢接触球会管理、草坪管理等知识。
直升机停在了3号果岭上
“算了,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高尔夫球场。”球会的管理层没有太追究直升机停在果岭上的“惨剧”
开业之后,珍珠乐园每天都游客如织,相反,高尔夫俱乐部的生意却很冷清。“有时候一整天连一个客人都没有。到20世纪90年代以后,中国客人才多起 来。”当时在珠海高尔夫俱乐部工作的一名知情人士说。20世纪80年代,来打球的客人多是日本人、在香港的日本人、来中国旅游的日本人,几乎没有中国内地 的球友。
刚开始,球场四周是没有围栏的。周围的居民没见过、也压根不了解“高尔夫”这个新奇玩意儿。女人跑到果岭上,把旗杆取下来,拿回家晾衣服。小孩抓起洞杯,坐在果岭上就开始玩。
让高桥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一架中国民航的直升机停在了3号果岭上,几秒后上升,又降落在另一个果岭上。
这一举动,惊动了球会所有的工作人员。大家慌忙给珠海市政府打电话,才制止了直升机停在第三个果岭上的“惨剧”。
事后,高桥才知道,一名业务不过关的直升机驾驶员正在学习如何降落——他们的飞行目的地是圆圆的停机场,但他们错把果岭当成了降落场。幸运的是,果岭没有太大的损害。
“算了,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高尔夫球场。”球会的管理层没有太计较这件事情。
张连伟梦想开始的地方
珠海高尔夫俱乐部见证了“中国高尔夫第一人”张连伟与高尔夫结缘的所有故事
1985年,珠海高尔夫俱乐部建成时,珠海市体委有意培养高尔夫人才,20岁的张连伟,由于高中时是不错的标枪运动员,由此获得了去珠海高尔夫俱乐部工作的机会。
张连伟在珠海高尔夫俱乐部的第一份工作是球童,给客人背包递杆擦球。凭借对高尔夫的兴趣,张连伟每天刻苦练球,但没有教练的指导。
和他同去的还有其他四个人。“好几个人过来,只有张连伟坚持下来了,有些人不到一个礼拜就走了。”高桥一开始对张连伟并没有印象,直到来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了。
高桥和张连伟的友谊是在“刮水藻中”慢慢建立的。“夏天,水藻长了好多,不好看,我和他一起下水去刮水藻。后来,我们发现中国没比赛,就安排张连伟去日本学习,第一次就去了半年时间。”高桥回忆说。
1987年,在一次比试中,张连伟的4号铁开球距离远过了球会经理的1号木开球。从此,球会同意张连伟在下午3点后练球。其实,除了打球外,张连伟在珠 海高尔夫俱乐部的工作量非常大。剪草、耙沙,给在球场内的球童送饭……张连伟什么都干。“每天早上,客人没来前,我给18个洞的果岭上插旗杆,晚上客人走 了,我又把18洞的旗杆收回来。当时骑摩托下球场,我一手掌着车把手,一手抱着一堆旗杆,下雨路滑的时候经常骑车滑倒,摔得‘狗吃屎’。”张连伟在之前接 受本报记者采访时曾如此回忆道。
1990年,张连伟离开珠海高尔夫俱乐部,加盟深圳高尔夫俱乐部。他刚进珠海高尔夫俱乐部时的月工资是170元,5年后离开时也不过250元。
史上唯一一次取消成绩的职业球员考试
个别组前三天的成绩都是80多杆,第四天全是67、68杆,中高协调查后下令取消考试成绩
1992年,亲历了建设、维护和经营球场的高桥被提拔为珠海高尔夫俱乐部的副总经理。
1998年,他被扶正,成为球会第五任总经理。上任当年,高桥就开始与中高协合作,在珠海高尔夫俱乐部办第六届职业资格考试。(注:中国职业资格考试于1993年开始,一年举办一次。2000年以后,改为一年两次。)
“这段历史估计没什么人知道,这是中高协第一次取消职业资格考试成绩,也是唯一的一次。”高桥说。
当年参加考试的有二三十名球员,每组三人开始考试。赛后,高桥查看各组球手成绩时,发现有两三组球员,前三天打的都是80多杆,但第四天全是67或68杆。他觉得事有蹊跷。
“这几组球手都刚好压线通过了考试要求的杆数。”当时负责职业球员考试的中高协秘书长崔志强也提出了相同的疑惑,他也在考试现场。那一次职业考试,对男子的平均杆数要求是74杆,女子76杆。这两三组球员的成绩,四轮平均下来,刚好通过了考试线。
高桥找来球童做调查,才从个别球童那里得知,有几组球员集体作弊,并且互相包庇。他们还贿赂了球童——给每个球童200元到300元不等的“封口费”。但大部分球童都不愿意站出来说出实情。
崔志强非常懊恼,却又无可奈何。因为那些“有作弊嫌疑”组别的球员始终不松口,球童也只是含糊地表示“他们(考试的球员)也不容易”,但拒不透露具体情况。深入调查之后,中高协和球会始终无法“揪出”全部的作弊球员。
中高协只能决定,取消全部球员的考试成绩。高桥也一狠心,解聘了全部球童。
后来,中高协在珠海高尔夫俱乐部重新选定日子,又进行了一次职业球员考试,还请了林少茹、黄丽霞等十多名来自深圳的职业球员,为每组参加考试的球员做记分员。
“那时球员的实力确实不够好。第一届职业考试,一名球员都没通过。第二次,只有少数几名球手考上了。”高桥说。
2001年,高桥北上,担任北京国际高尔夫俱乐部的总经理,结束了在珠海高尔夫俱乐部15年的工作。
从1984年到2014年,高桥亲历了珠海高尔夫俱乐部的成立,也见证了30年来中国高尔夫的长足发展。
珠海高尔夫俱乐部
球场总面积:1265亩
开业日期:1985年5月4日
球洞数:18洞
标准杆:72杆
长度:7052码
球道草种:高丽草
果岭草种:铂金草
采写/新京报记者 黄蓓蓓 专题图片(除署名外)/珠海高尔夫俱乐部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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