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毒性换帅，是中国足球普天同庆的伟大时刻，也是一个具有魔法的咒语，越来越快，越来越弱，越来越不行。

　　撰稿｜张 弓 京 友

　　两周前《新民周刊》发表了《卡马乔：帅位风雨飘摇中》一文后，国足又出洋相：继败给乌兹别克斯坦队后，紧接着又以1:5败给了泰国二队。

　　这场比赛成了导火索，瞬间激发了全社会的不满。国足成了痰盂，悲剧再次重演，卡马乔成了众矢之的。于是，国家体育总局、国家足球管理中心以及中国足协以少见的效率迅速做出决定：解约卡马乔！

　　然而，令所有人震惊的是，卡马乔卷铺盖走人，中国足协却要与他就合同中的赔偿细节进行谈判。因为按照合同约定，你要让我卡马乔走，就要赔我1亿多元人民币的合同违约金！

　　这究竟是一份怎样的合同？是谁与卡马乔签下了这份堪称天价年薪、天价赔款的不平等合同？为什么国家足球队会对不入流的泰国二队输成了惨不忍睹的1:5？

　　近日，卡马乔在赛后总结中继续一如既往地推卸责任。而令人吃惊的是，在与卡马乔签订的工作合同中，居然对卡马乔带队需要取得的成绩只字未提，因此，对这位教练是没有丝毫的约束力的。

　　解聘一个国字号主帅，这原本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尤其是对于拥有绝对行政权力的中国足球管理者来说更是如此。然而，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当国家体育总局和国家足球管理中心、中国足协这次真想立刻炒掉卡马乔的时候，面对白纸黑字的合同，却是犹豫再三，不知所措……

　　天价赔偿从何而来

　　6月22日，足协决定解雇卡马乔的消息不胫而走，令总局高层领导十分震怒。

　　他们原本要求足协在和卡马乔完成令人难堪的谈判后再正式对外宣布，消息提前走漏，令总局相关方面和足协再次陷入被动。

　　细心的球迷会发现，国足以1:5输给泰国二队后，主帅卡马乔明确表态不会主动辞职，在他看来，国足惨败的原因是球员跑动不积极，战术不贯彻，而地方俱乐部也不支持国家队的工作，并一再强调，他的去留是由中国足协来确定的。看到他那沉静的语气，淡定的表情，很多球迷震怒了，在网上对卡马乔大加指责。

　　卡马乔可以不管这些，因为他可以按合同办事，中国足协控制不了他：你要解雇我？可以！那就按合同赔偿吧。根据合同，卡马乔整个团队的税后年薪为430万欧元，剩下的15个月就是537万欧元左右。根据合同条款，如果中国足协提出解约，需要赔付对方未履行合同部分的双倍工资，即1074万欧元。按照汇率，解约金在8700万元人民币上下。此外，这笔解约金还将产生约40%的税金。换言之，总费用将超过1.2亿元。

　　对此，很多球迷感到不解和纳闷，中国足协与卡马乔签的这是怎样的一份合同啊！退一步讲，即使像里皮这样的世界超级名帅，恒大[微博]选择他时也不会签下这样无厘头的条款吧？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作为签约的当事人，国家足管中心副主任、中国足协副主席于洪臣为何会亲手签下这份缺乏理智的不平等合同呢？

　　这要从中国足球韦迪时代圈定卡马乔时说起。

　　如今韦迪离开足协已经4个多月，人们对于他的诟病似乎一直未停止，其中就有“合同迷局”。对于这单生意，韦迪当初也有些疑惑。当年，在昆明海埂基地韦迪曾和记者就此有过专门的交流：“你说世界排名第34位的卡马乔，值那些钱吗？”记者的答复是：“他本人的税后年薪达到280万欧元？卡马乔在欧洲已经算是过气的人了，税前这个数可能勉强还算可以。”韦迪点了点头。

　　从韦迪当初的语气中，记者能感受到：他可能也觉得卡马乔个人税后年薪280万欧元、团队税后年薪430万欧元的确偏高。但韦迪拿不准欧洲教练的普遍薪水到底是多少，所以也就没有下结论。后来中国足协内部的两名权威人士给出了答案：卡马乔的年薪由赞助商万达集团支付，而万达集团早就开出了先决条件，他们只为两个人提供资金，即克林斯曼和卡马乔，后来这份名单更精简到只剩卡马乔一人，即非卡马乔莫属，否则赞助商不给钱。当时赞助商跳过了韦迪，直接与更高一层的领导敲定。所以，精明的卡马乔和自己的谋士们早已看透了中国足协的状况，弄好了合同，挖好了大坑。这个坑，中国足协不得不跳。

　　《新民周刊》记者同韦迪有过多次交往，曾做过韦迪的封面报道《韦迪，伪的！》，韦迪曾当面向记者感叹：“你是知道的，有些事情我也确实没有办法。”他坦承，中国足协看上的教练有克林斯曼、里杰卡尔德、托普·穆勒等。这三个人中国足协都接触过，无论名声还是能力都在卡马乔之上，其中韦迪感触最深的，是德国足协鼎力推荐的托普·穆勒。随后克林斯曼选择去了美国，里杰卡尔德被沙特足协抢走。德国足协对韦迪说：“托普·穆勒是一名非常好的教练，我们给你们推荐，就像当年给中国足协推荐克劳琛一样，不会害你们。”

　　但是因为被赞助商的资本绑架，加上深层次的背景，中国足协最终辜负了德国足协的好意。后来韦迪说：“我也可以坚持聘请托普·穆勒，但是我没有用我个人的意志去干涉这次聘请外籍教练。”当时《新民周刊》记者就觉得，韦迪本人可能都会感到自己“掌门人”的角色不会长了，他是具体做事的人，却无法凭借个人的意志去做事。果然不久后，韦迪被总局撤换，新主任张剑走马上任，如果说韦迪是“伪的”，是因为不懂足球而导致下台，那么搞政策法规的张剑懂不懂足球同样也是一个问号。如今身在汽摩中心的韦迪已经远离足球这个是非之地，也就不会再对卡马乔的选帅问题进行任何的解释，一些疑团可能一时难以解开。

　　据《新民周刊》了解，其实，中国足协那次选帅，对象后来就只剩下了一个卡马乔，别无他人。而对于对方所坚持的这份“霸王条款”，于洪臣曾经极力抗争，却也无济于事，不带回卡马乔的合同，中国足协的班子也许就会解体(当然，即便签下了卡马乔，后来韦迪还是离开了)。于是，于洪臣请示了该请示的领导，并且与赞助商进行了沟通，出钱的赞助商变成了强势的一方，于是随即拍板决定。最令中国足协尴尬的是，这份合同随之还产生了高达2000多万的税款，他们申请免税失败，赞助商也只承认合同上的账面数字，2000多万的负担都压到了中国足协肩上，只好自认倒霉。

　　然而，卡马乔最大的问题并不在于他的合同金额，而在于他的执教成绩。中国国家队提前两轮从巴西世界杯亚洲预选赛的小组赛中出局，对此只能说，那时中国各界包括体育总局、万达集团都高估了卡马乔。这种不切实际的高估，断送了中国队的世界杯前程。

　　想当年万达慷慨解囊，足协原本以为捡到了皮夹子，没想到两年过去了，万达的资助不仅没有给中国足球带来任何进步，反而成为足协不能承受之重，先别说这天价违约金了，光是每年负担卡马乔巨额的薪酬个税，就让足协有苦说不出了。而反观万达集团，在卡马乔身上投了几个亿，原本想为中国足球做点实事的万达老总王健林，不仅没有赢得球迷的尊重，反而沦为万夫所指，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冤大头。

　　假若卡马乔能够率队进军十强赛，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一地鸡毛的诟病，韦迪也不用背上一口黑锅。但是，远望巴西，我们连一丝卑微的机会都没有。别人的挫败，可能是令人怀念的故事；中国足球的所有挫败，都被人们理解成活该。然而，中国足球的过错，难道仅仅是卡马乔一人的错，背后没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吗？

　　如今，亚洲区十强赛全部结束了，当韩国、日本、澳大利亚、伊朗在十强赛中纷纷出线直奔里约热内卢之际，中国足球与卡马乔的“包办婚姻”终于走到了尽头。《全体育》和《跑者世界》的总编辑张路平认为，剔除外援后的实力，国家队基本介于亚洲二流和三流之间，并且越来越滑向三流，连续三届混不进十强赛天经地义。问题在于，自从2002世界杯预赛由于日韩免战及上帝之手等多重因素，中国队“不幸入围”后，国人一直在清秋大梦中长眠不醒。现实和幻想、实力和目标的错位，构成了十余年来中国足球的基本母题。更糟的是，连续不断的所谓败仗，导致长期的抑郁沮丧，以致边缘型人格肆虐，只能不断换教练——就像吸毒，来寻找集体快感。尤其是寻找新帅的过程，更飘然若仙。

　　吸毒性换帅，是中国足球普天同庆的伟大时刻，也是一个具有魔法的咒语，越来越快，越来越弱，越来越不行。这不是预言，而是对历史和现实的陈述。这个时代需要的，绝不是什么国家队的救世主，而是脚踏实地的足球实干家。催生实干家也不能凭道德情操，要靠严格的奖惩制度。足协这个彻头彻尾的官僚机构，具有中国官场的一切通病，十余年来不负责不作为不改正，且事故频发。事实证明，它没有能力管好足球。

　　为什么会输成1:5？

　　1:5惨败刺痛了国人的心，在这场比赛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迷局？

　　球迷的心中都有杆秤，知道中国队的斤两。外界没要求国足在对世界亚军荷兰队时不能输，但对泰国青年队惨败可就有点不对劲了。即便中国队“水平有限”，也不至于被泰国青年队打得满地找牙。因此众人都怀疑，对手之所以看上去那样强大，之所以出现了如此离奇的比分，可能有多个原因，其中既有国足队员的“战略性放弃”，更有涉赌之嫌。

　　震惊中外的中国足球打黑起因为赌球，如今的国足怎么可能又沾上了赌球？但是国足1比5惨败后，输球原因成为了媒体和球迷热议的焦点。其中最敏感的一条微博出自认证为“中国足协技术部官员段明洋”的微博博主。他赛后发微博说：“感谢队员们主动放弃比赛，这是在让中国足球队重生……”作为一名中国足协的官员，段明洋的言论引起了轩然大波，也显露出足协内部的分歧。或许是考虑到负面影响太大，段明洋在“吐槽”后很快就删掉了这篇微博，话锋一转写道：“个别胡言乱语，给球迷造成混乱，在此也向全国看到此博的球迷道歉。其实我们都放不下的，是对中国足球的拳拳之心。”

　　足协内部人士发布微博，不管是出自何因，从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国足的状态。国脚们曾被球迷戏称为“临时工”，意思是国脚们穿的虽是国家队队服，但腰包里的钱却与国家队没太大关系。到国家队报到成了迫不得已的任务，如果能因伤“逃”“躲”，也许心里早乐开了花。甚至很多国脚心中可能在想，在国家队踢球千万别受伤，否则可就断了在俱乐部的财路。带着这样的心态上场，能踢好球，鬼才相信！显然，卡马乔在一个错误的时机接手一支处在上升期的国家队，并将原本正常运转的国家队打散。卡马乔对国家队的“大改造”，让杜威[微博]、荣昊、杨昊等核心球员纷纷离队。卡马乔频繁胡乱试阵也伤透了国脚的心，当他无法赢得球员尊重时，不能排除国脚们用主动放弃的输球方式“做掉他”。

　　与此同时，国足个别球员与否参与了赌球也成为外界热议的问题。赛后，就连央视体育频道“足球之夜[微博]”推出的《追问1:5》特别节目也没有回避涉赌的话题。况且，从场外博彩公司的反应、离奇的比分与进球过程、球员场上疲沓的表现等多个方面，都十分契合一场假球的规律，这也让一些人对这场比赛持高度怀疑态度。 

　　目前，网络流传一条调侃国足的段子：“这几年如果一直买国足输，现在已经可以在北京买房了……”这绝对不是玩笑话，国足惨败后，有一位网友开始在网上“晒单”，她选择了4倍倍投，仅仅花了8元钱，最终的回报竟然高达8000元！虽然这样的做法有些不够“爱国”，但国足却真是很给面子，至少让这位彩民小投入高产出，难怪这位彩民欣喜地说：“8元变8000，国足，谢谢你！”

　　消息一出，有力挺的，有起哄的，也有感慨的。“真希望以后国足多踢比赛，又多了一条发财路……”“神人啊！看来传闻说从2003年开始一直买国足输现在可以购得北京二环房一套，果真不假。”“我对这种行为表示强烈谴责，强烈鄙视，强烈抗议，对于这种人我只想说一句：下次投注叫上我！”“炒房什么的都是浮云啊，这才是发家致富的好门路！”“换个角度看，国足还是很不错的。”

　　与此同时，一条关于国足涉嫌赌球的微博转发率极高，“某前国脚刚在群里爆料并求证：国足1比5后，今天欧洲博彩公司赔付了多笔来自中国大陆同一代理的投注，投注合计金额多达1.2亿美元，竞猜泰国队净胜3球以上获胜，赔率为1:37.5，支付超过280亿人民币的奖金。博彩公司首席执行官鲍勃里维斯称：这场比赛是一个明晃晃的骗局，是赌徒直接操纵了比赛的结果。”

　　这条微博的可信度有多高没法确认，但从某个侧面可以透露出，有关这场比赛的投注金额绝对不会小。彩民均清楚，除了合法投注的足彩外，依然有相当多的人在通过私庄、外围、境外博彩公司下注赌球。而有统计表明，这部分的一场投注额度远远高于国家发行的足彩。

　　此外，国足的丢球时间同样也是疑云重重。很多境外博彩公司在85分钟后就关闭滚球和走地盘，而这之后如果再出现比分的变化，显然投注回报率都相当可观。以是否有进球为例，85分钟后有进球意味着至少都是6.0的赔率，这也是为什么如今很多足球比赛尤其是小联赛中，经常存在补时进球与压哨绝杀。因此，当国足第88分钟以一种放弃追赶的方式依然丢球时，不得不令人生疑，是否他们也有人自己间接下注了滚球盘？甚至是否他们有人在配合境外博彩公司参与操作比赛？

　　更为可悲的是，面对外界对国足消极比赛和涉赌的指责，足协的回应居然是“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与当年媒体指责陆俊等人黑哨、足协官哨以及中超假球时的反应如出一辙。

　　据记者了解，近几天来，张剑、于洪臣等足协领导几乎每天都往总局跑，目的当然只有一个，那便是向总局的领导做“1比5惨案”的情况汇报、自我批评。显然，“1比5惨案”引发的全民拷问，的确让足协的领导们有些始料不及。更加让总局高官惶惶不安的是，就在“6·15惨败”的前一天，在中国足协的职业联赛理事会上，还播放了习主席在国事访问时谈足球的录像，为中国足球打气。没想到一天之后，中国国家足球队就以这种方式，把自己和足协踹进大坑里……

　　说到最后，不管是中国足球1:5惨败迷局也好，还是不平等的“合同迷局”也好，现在已经到了应该追究问责的时候了！是谁让卡马乔上任？是谁布下卡马乔“合同迷局”？主帅接连创造国足比赛耻辱纪录，如今被迫下课还将索要“天价赔款”……究竟是谁将国足再次推向火海？这个责任到底应该由谁来承担？

　　事到如今，当年与卡马乔签约的足协班子已经换届改组，企业家也可以推脱责任，因为人家按合同办事，提条件，给赞助，没有毛病——真正的责任人，或许是那个施加压力的神秘的“上级领导”，很多人只知其事，不知其人，人家从来没有走到前台。直到形成比赛事故、不可收拾、需要追究的时候，人们会发现，没有一个人能对此负责，板子只能打在教练和队员的身上。这种“人治”的习性，一旦成功处处英明，一旦失败，则倏忽“走光”。国足的惨败以及尴尬，就是这种粗暴干涉最直接的恶果。中国足球如果不改变这种“人治”的习性，不按规矩出牌，其结果就只能是各种被动和失败，叫人看不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