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臻：别说我只会打混双

　　文/叶婉 图/边玉翔

　　2008年全国锦标赛，曹臻第一次闯进入女单决赛。当时她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但“越这样想越打不好，心态简直都拧了”， 最后2比4输给了文佳[微博]。

　　2010年，曹臻第二次晋级全锦赛决赛。那一次，她0比4输给丁宁，输得心服口服。凑巧的是，与2008年比，除了冠军换了人，亚军和并列第三名依然是她、刘诗雯和郭焱。

　　前两次的失利，让曹臻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拿不了全国单打冠军了。2012年全锦赛，是她赛前最没有信心的一次，在团体赛里“被抽得球都快看不见了”。比赛过程中她还一直跟朋友陈晴说“等我输了，就去找你吃饭”，没想到竟一步一步进了决赛，还成了“双冠王”，那顿饭始终也没吃成。

　　拿冠军的那个晚上，曹臻觉得自己没有想像中那么兴奋。“回想起来，也没那么难。可能是自己更看重过程，心态好了，这是我最大的进步。”

　　团体赛：谁都能赢我

　　在全锦赛之前，为了给参加奥运会的主力当陪练，曹臻改了打法，换了跟以前性能差异很大的胶皮。在近一年的时间里，包括队内选拔赛在内，曹臻什么比赛都没打过，感觉整个人都散了。奥运会后，她换回原来的胶皮练了一个月，但对比赛还是十分陌生。

　　团体第一场，对陕西队三号，曹臻打完自己都傻了，她没想到能打得这么顺。但她更没想到，这也是自己一场噩梦的开始。

　　“教练也没想到我能恢复得这么好，第一场团体比赛之后，我对比赛的重视程度就没那么高了，人又散了下来。”曹臻说，当时一散下来，整个状态一泻千里。八进四对阵顾玉婷，曹臻完全找不到感觉，在场上也变得特别不自信，好像没有一个环节能打对点儿。“好在最后木子拿到一分，不然八一队就输在我手上了。”

　　回房间后，曹臻特别消极，心想“输就输吧，反正后面教练也不会安排我上场了”。但定下心来再想，打过那么多比赛的人，怎么还能这么赌气、任性呢？在没比赛的三天里，曹臻一直在反思自己，努力让自己积极起来。“我这么久没打比赛，状态要一点点找回来，只有赢球，气才能提回来。我得把自己当成小孩，就跟你拼，尽自己最大努力，别让自己后悔。”                                     

　　半决赛时，她坐在场边给队友们加油，也设想着如果让自己上场，也许能赢。但最终八一队还是止步四强。

　　女单夺冠：一直在做输的准备

　　对久疏赛场的曹臻来说，单打的每一场都是恶战。她在国家队算是老队员了，觉得这种比赛打一次就少一次，特别是团体赛受挫之后，让她更加珍惜机会，也激发了她的斗志。“我就想试试，我到底能打成什么样，就算技术不行，我还有经验在。”曹臻说。

　　在曹臻刚改回打法时，在队里跟朱朝晖训练，曾被打得“一个球都看不见”。这一次，曹臻第一场就碰到了她。“那场球我准备得特别充分，觉得在场上我想怎么打就必须去做，我要是不这么做我就赢不了。”无论对谁，她说自己都做好了输的准备。以前还觉得放不下老队员的架子，但这一次她从第一场就开始喊，结果以4比0就胜了朱朝晖。

　　第二场，对山西队杨飞飞。因为省市队和二队队员若是进了全锦赛前八就能直接升一队，杨飞飞自然是憋足了劲儿拼，场上发挥超出了曹臻的预想。曹臻在3比1领先的情况下被追至3比2，第六局4:7落后。“当时我在场上快要绷不住了，就觉得对方全是优点，自己任何一个技战术都赢不了她，人都虚了。”这时候，曹臻向看台看了一眼，教练戴丽丽向她做了一个手势，让她变正手。虽然几乎看不见对方站在哪儿了，曹臻还是豁出去变了几个，硬是生生扛了下来。

　　接下来的对手是二队的顾若辰[微博]——此前先后赢了一队的冯亚兰和朱雨玲[微博]，赛前，无论谁看到曹臻都说“对她，你不好打”。开局曹臻3比0领先，第三局，打出了29:27的全锦赛最高局分。“最后一分赢完，我差点累得跪下，56个球顶别人打三局，连裁判都说，你们要是再打，翻分牌都没那么多分了。”第五局，曹臻在8:3领先的情况下输了，她说自己那局打得有点走神。虽然做好了输的准备，曹臻在场上必胜的信念还是挺强的，最终4比2取胜。

　　决赛那天，曹臻的心态特别好，“我已经拿了两次亚军了，我和杨扬[微博]在国家队是一个组，平时跟她打输多赢少。杨扬的球又特别粘，让人觉得怎么都‘打不死’。以前我和她打特别容易把自己打急了，这次要周旋到底。”这次反倒是杨扬有点僵了，前三局频频失误，打了很多平时不可能丢的球。“我觉得她比我想赢，而我更坦然一些。”曹臻看透了杨扬的心态，出手果断，以4比2摘得全锦赛女单冠军。

　　女双摘金：谁说我只会打混双

　　全锦赛之前，曹臻压根没想到自己能拿女单冠军，双打就更没想到了。这次她是跟木子配合，两个生胶打法的选手配双打真是挺难的，而正是因为“不被看好”，无形中给曹臻和木子减轻了压力。

　　依曹臻的性格，总是对困难准备得特别充分。她觉得自己这样好也不好，可能没别人那么自信，但也不会犯简单的错误。“赛场上，我总是情不自禁地在说话，我也没想说，但就是叨叨个没完。”其实平日里木子也挺能说的，但在场上，曹臻一直说着，不断提醒着她。

　　女双夺冠过程中只有三场比赛，曹臻和木子都打得磕磕绊绊的。对丁宁和郭焱的那场半决赛，曹臻明显感觉对手不在状态，但因为她赛前没有吃晚饭，打到第七局时，都觉得眼前有点黑了。加上当天她的腿有点拉伤，木子的侧肋有点疼，曹臻一捂腿，木子就说“坚持”，木子一捂腰，她就说“扛住”，二人就这么扛下了比赛。

　　之前，曹臻一直都觉得自己混双打得还行，女双就没那么好了。作为曹臻昔日混双的手下败将，木子也开玩笑地说，“为什么你站在我对面的时候那么能防，站在我旁边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曹臻觉得自己卡男孩儿的那个点卡得好，但女双就差一点。“我觉得在混双比赛上，我还是挺依赖男孩儿的，觉得他们站在旁边特有安全感。我是那种需要别人带动才能起来的，其实跟木子配，虽然大家都说是我带她打，但很多球都是她先发动我再去跟的。”

　　曹臻说，其实无论混双还是女双，都是两个人的事，以前别人都说自己混双打得挺好，这次赢了女双就更自信了：“谁说我双打不行啊。”

　　有压力才会爆发

　　回想起这次比赛，曹臻说心态对自己真的太重要了。还记得2008年她第一次在决赛输给文佳，颁奖时想和文佳说话，又觉得还是别说了，说了自己肯定要哭。而这一次，当教练跟她说“曹臻，你这条线有戏”的时候，曹臻只说“有什么戏啊，我就一场一场打吧。”比赛中还一直允诺来看比赛的陈晴“等我输了，就去找你吃饭”，结果没想到，团体状态那么差的自己，竟摘得全锦赛女单、女双“双冠王”。曹臻说，经过这几年的磨练，自己的的心理是真的成熟了。

　　还记得去年联赛第一阶段最后一场球对广东队，赢了就是排名第二，输了就是第七。八一队1比2落后时，曹臻第四场对阵刘诗雯。打联赛这么多年，曹臻此前从来就没赢过刘诗雯，所以上场前她跟戴指导说，万一输了别怪她，但她一定尽全力去打。曹臻在2比0领先的情况下，被追至2平，三四局她被刘诗雯“抽花”了。第五局，戴指导跟曹臻说，你别放弃，你顶住，也许这时候对手也会犯错误。再上场的曹臻，只记住了一句“也许她也会犯错误”，扛住压力最终赢下比赛。一下场曹臻就开始哭，因为第五场杨扬肯定会赢，第二名的名次保住了。曹臻说，这种特别难打的比赛，熬过去再回想起来真的特别高兴，当她遇到困难和压力时，也会想想这场比赛，来鼓励自己。

　　“我这人还真喜欢有点压力，把我逼到走投无路了，才能爆发起来，不然提不起劲儿。” 曹臻说。

　　为队友，更是为妈妈而坚持

　　虽然在2009年曹臻就拿到了混双世界冠军，但一直到现在，在很多人眼里她还是主力队员的陪练。她从刚进国家一队陪王楠练，后来陪张怡宁，再到陪李晓霞、丁宁、郭跃练，这么多年陪下来，大家都觉得她很不容易。而在曹臻看来，其实这都是在为自己练，“妈妈曾经开导我说，你看跟你练球的对手，哪个不比你打得好，你想想这是谁陪谁练呢？”

　　在奥运会之前改打法后，曹臻一度很不适应新的海绵。“我这个人特别较劲，对自己的要求也高，那时候总打不上球，就自己生气，打断了好几块板。”她的手腕早在去年又受了伤，打过封闭，缓了一年没疼，但这次换打法后，手腕用得比较多，又开始疼了。封闭训练前，曹臻曾想过，自己主要跟主力练，其他时间就歇一歇。但再一想也不行，自己歇了，跟主力练时球就生了。“我觉得我得对主力负责，但练的时候，手腕真的特别疼。”队医看了曹臻手腕的片子后说，有两处撕裂，要么就不练了，要么就做手术。但曹臻想，自己不能不练，做手术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就算好了，人也松了。于是在封闭训练期间，她一直做针灸、理疗，时常能看见她趴在治疗床上，胳膊上扎满了针。而即使是这样，有时候她觉得给主力队员制造的困难没达到要求时，也自己气得直打大腿。

　　曹臻说，她的这份责任感，大半源自于她的妈妈。妈妈初华娟性格要强，还特别懂球，对曹臻也抱有很大的希望。还记得2005年全运会时，曹臻代表八一队出战，团体赛竟然连预选赛都没出线，那是八一队从未有过的坏成绩。紧接着当年的乒超联赛，曹臻一共打八九场比赛，丢两分的就占了一半。输了也没时间调整心情，只能接着打。“那时候我伤心了就哭，我妈妈也跟着我着急。”曹臻说，妈妈对自己的付出，任何人都没法比。在还没有取得成绩时，她也曾有太多太多次不想打了，但她不管怎么样都要坚持，不能放弃，就算为了妈妈也一定要继续下去。而曹臻赢得的世界冠军，就是对妈妈最好的回报。

　　乔晓卫对曹臻最温柔

　　还有一个对曹臻特别重要的人，就是她在国家队的主管教练乔晓卫。

　　打乒乓球[微博]的人都梦想拿世界冠军，但当曹臻在2009年横滨世乒赛中真的获得世界冠军后，她却开始迷茫了，她知道自己单打很难打上去，再拼也只能拿混双冠军。因为突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目标在哪，当年的乒超联赛两分两分地丢。

　　2011年鹿特丹世乒赛，再一次获得混双冠军的曹臻，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联赛打得也挺好。乔指导也一直鼓励她，让她冲击混双三连冠，单打中也要突破自己。

　　曹臻记得自己刚上一队时，觉得乔指导很凶，总是躲得远远的。曹臻一直觉得自己是挺能闹，又爱笑的人，却看到乔指导给她的评价是：性格内向。后来曹臻找乔指导问，我怎么就成了“性格内向”的人了？乔指导说：“大兵，我带你三四年，你什么时候主动找我讲过你的想法，全都是我跟你说，我说完你也什么都不说。”原来打锦标赛，曹臻明知道乔指导就在看台上，却不敢回头看她一眼。“有一次戴指导还问我，找乔指导了没？我说没有，不敢。现在已经改成了她下来找我了，每一场比赛她都要嘱咐我，就算见不到人也会给我打电话。”

　　这次锦标赛也是，按说组里那么多年轻队员要管，乔指导特别忙，但她还是非常关心曹臻，总给她打电话，鼓励她说：“大兵，你可以的，你还是要对自己有要求。”输给顾玉婷后，曹臻一下子变得特别不自信，乔指导对她说：“大兵，你球很好。”当时曹臻都愣了，乔指导接着说，“你能恢复成这样，已经超出我的想像了，你今天不是输在球上，而是你人不行，你在场上自己都放弃了还怎么打。你没问题的，一场一场打，一定能恢复过来。”听她说完，曹臻也觉得原来自己还是可以的。

　　乔晓卫这个主管教练，现在在曹臻眼里更像是朋友，一见到乔指导就觉得特别亲切，因为乔指导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鼓励她。有时她在远处看见乔指导生气了，也会向她做个鬼脸。现在大家都说，乔指导就对曹臻最温柔。

　　曹臻说，当自己还是小孩往上冲的时候，球打得很顺，是因为别人对她不熟悉，自己也有冲劲儿，但是球绝对没到那个水平，人的思想境界也不行。从她2009年拿了世界冠军以后，经历了心态的迷茫，成绩的起伏，她才真的开始成熟起来。

　　“全锦赛之前，我们还猜测谁会拿冠军。我开始说文佳能拿，后来说冯亚兰能拿，结果没想到自己拿了。以前我在场上特别容易失常，会失控，输一个球都像要了命一样。现在在场上我很坦然，一直在想办法，一直在扛，就好像更在乎过程，对比分已经没那么太看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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