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卫朋

　　中国足球以国家最高层面的关注走进改革深水区，也将足球再次推到体育改革试点的浪尖。中央推出的改革方案暂无具体细则出台，但300余字的文章已经直指中国足球多年来的“奇葩怪相、陈年陋习”，类似于足协越俎代庖干预职业联赛、干预国家队，青少年足球开展不力、职业联赛俱乐部无盈利空间等阻碍足球发展的行为，都将遭到铲除。

　　《中国足球改革总体方案》

　　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与中国体育强国梦息息相关，发展振兴足球是建设体育强国的必然要求，也是全国人民的热切期盼。

　　发展振兴足球，必须克服阻碍足球发展振兴的体制机制弊端，为足球发展振兴提供更好体制保障。要遵循足球运动发展规律，坚持立足国情和借鉴国际经验相结合、着眼长远和夯实基础相结合、创新重建和问题治理相结合、举国体制和市场体制相结合，持续研究推动，不断总结改进。

　　发展振兴足球事业关键是把路子走对，长期努力、久久为功，注重打好群众基础、夯实人才根基，从娃娃抓起，从基层抓起，从基础抓起，从群众性参与抓起。要让校园足球、新型足球学校、职业俱乐部、社会足球等各种培养途径衔接贯通，使足球事业发展动力更足、活力更强。

　　体育界特别是足球界要抓住时机，大胆改革，大胆探索，不仅要为我国足球发展振兴探索新体制，而且要走出一条深化体育管理体制改革的新路来。

　　●怪相一：

　　一套人马两块牌子，自己监管自己

　　中国足球从1994年开始推行职业化联赛，但实际操作却是标准的“伪职业化”，“一套人马，两块招牌”、“自己监管自己”的奇葩景象始终困扰着中国足球。假球、黑哨、贪腐于是污染了整个足球环境。

　　随着几年前，国内足球环境借系列贪腐案得到彻底整治国内足球界愈发意识到，去除足球丑恶、给足球以健康的生存土壤，需要对整个中国足球进行深入改革，而围绕着足球管理体制的改革可以说是首当其冲的大任。

　　足球贪腐案结案后，中国足协在特别会员代表大会上推出了职业联赛理事会这个职业联赛办事机构，这也被外界解读为中国足球加速“管办分离”的标志性信号。

　　但不得不说的是，将足管中心一部分享有事业编制的员工暂时借调到职业联赛理事会兼职的做法，其实质内容与政企分开的目标仍相去甚远。就在去年，中超公司总经理的任命还是在足管中心的全员会议上得到正式宣布的，此举也被外界质疑“有违公司法”。

　　中国足球每况愈下，一个原因之一，就是没有真正的专业人才指导改革而导致的。在国字号球队层面，中国足球行政干预，外行管理内行的危害更大。中国女足在2000年之前是世界足坛的顶尖强队，然而自此之后10多年时间，中国女足换帅12人，试图通过更换主教练来东山再起，却导致球队实力步步下滑，还缺席了4年前的女足世界杯。

　　即便已有如此惨痛的教训，中国足协依然在干预问题上乐此不疲。当年高洪波带队已向好的方向发展，技战术风格初步成型，成绩也呈上升趋势。但由于总局行政干预，再加上赞助商出资介入。即使当时韦迪等足管中心领导不同意，可迫于上级压力，也只能让高洪波下课，而卡马乔带来的是1比5惨败泰国的灾难性后果，更为关键的是，当时的“卡家军”人心涣散，早已经失去了精神力量。

　　改革方案：

　　管办分离，脱掉行政乌纱帽

　　总局足管中心党委书记、中国足协副主席魏吉祥透露，在联赛管办分离与协会改革方面，中国足协已有规划。他表示：“中国足协的管办分离主要分两个层面，首先是政府与足协的分离，其次是联赛与协会的分离。在中国足球职业化20年之后，联赛与协会分离已具备了市场条件。”

　　魏吉祥介绍说，本周开踢的中超联赛，中国足协将不再参与管理工作，而是转由中超公司全面接管。中超联赛的具体办赛职能交给了中超公司，而中超联赛的监管工作、审查工作、俱乐部准入工作、纪律处罚工作则仍由中国足协执行局管理，这就实现了管办分离。

　　目前，足管中心的政企分开工作已经按部就班地展开。比如，总局足管中心副主任于洪臣不再担任中超公司董事长，现任中超公司董事长，同时兼任职业联赛理事会执行局局长的马成全，新任中超公司正、副总经理刘卫东、陈永亮，福特宝公司总经理董铮都已放弃足管中心的事业编制，而中心在中超公司有其他职务的普通工作人员也只是兼职，不在公司领薪。

　　随着足球改革深入，围绕着的足管中心的管理体制改革必然向纵深方向拓展，包括在中国足协担任副主席职务的足管中心干部们也即将面临重大抉择———要么丢掉官帽，专注于足球具体业务，要么留在中心致力于宏观策略上引导中国足球、监管足球，国家队也将变得更多地以服务为主，行政干预的影子越来越少。

　　●怪相二：

　　青少年基础薄弱，基层教练匮乏

　　近几年，中国足球每一次遭遇惨痛失败，最终都会归结于一个根本性问题———青少年人才基础薄弱。

　　根据中国足协公布的数字，目前在中国足协注册的青少年球员人数，仅仅只有1万人左右。这些球员将承担着中超联赛和国字号比赛的任务。甚至还有媒体报道，某某年龄段国内适龄球员只有几十人、上百人的极端情况。而我们的近邻日本，他们的在册青少年球员已超过60万，中国足球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

　　实际上，中国青少年足球至少在十年前都不是这般凄惨，一个未经证实的数字是，1995年时在中国足协注册的青少年球员是65万。青少年球员总数为何急剧下滑，与整个中国足球急功近利的现象密切相关，职业化初期足球红火，那时人们都认为踢球会赚大钱，一窝蜂让孩子踢球。但在此之后，假赌黑现象丛生，足球形象恶化，家长送孩子踢球的隐忧越来越多。各职业队也更加看重一线队成绩，忽视了后备队培养，减少了在青少年球员方面的经费。

　　不容忽视的是，足校参差不齐，一些足校的教练甚至是踢野球出身，不会教学，对青少年培养造成毁灭性打击。

　　改革方案：

　　遴选2万所校园足球特色学校

　　从近两年来看，各支职业足球俱乐部已开始逐步加强足球学校的建设工作，恒大有规模庞大的万人足球学校，足校解散多年之后，申花[微博]也重新开始对外挑选苗子，并聘请了范志毅[微博]担任青训总监。

　　国内足球专家、足球记者马德兴表示，日韩足球能够崛起，校园足球具有很大功劳。举个例子来说，国米[微博]的长友佑都毕业于明治大学，他先是到东京FC，然后以150万美元加盟意甲的切塞纳，然后又到国米。在转会过程中，连培养他的小学都能够分到一笔转会费。

　　一个可喜的现象是，教育部、体育总局、财政部、发改委、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以及共青团中央等多个部委，在近日共同成立全国青少年校园足球工作领导小组。

　　教育部体卫艺司司长、中国足协副主席王登峰透露，今年将遴选建设首批全国校园足球特色学校，计划在全国遴选并支持建设首批6000所左右的特色学校、10个左右的试点县(区)。到2017年，计划遴选出2万所校园足球特色学校，及30个左右的校园足球试点县(区)。

　　在校园足球建设方面，上海一直走在全国前列。

　　即便如此，上海依然面临着基层青少年足球教练缺口巨大的现实问题。上海校园足球联盟秘书长游松辉介绍，根据此前有半年多的调研，发现专项足球教师只占所有体育老师的41%，“以我们校园足球联盟现在近280所学校来算，每所学校最低配置是两名老师，那就需要将近600名，缺口非常大。”

　　“足球最初肯定是以兴趣为主，如果一个孩子来训练了一次，下次还想来，那就成功了。”上海市足管中心副主任，主抓青少年足球的孙雯说，“这个阶段，老师的作用就非常大。你不需要非常专业，可是要让孩子们爱上足球，这其实很难。我们在这方面，缺的人更多。”

　　孙雯介绍，上海市足协即将推出E级教练员培训班，将系统培训在校体育老师或有志于青少年足球的社会人士。

　　●怪相三：

　　砸钱无底洞，中小俱乐部苦苦挣扎

　　在恒大的带动之下，中超联赛在近几年一片红火，延续着大肆烧钱的主旋律。今年冬季整个转会市场上，中超以1.0882亿欧元(约7.6亿元人民币)排名第2位，仅次于英超[微博]，广州恒大[微博]和上海上港[微博]更是跻身全球第4和第9位。

　　然而，根据相关机构发布的数据，2014年只有广州恒大、上海东亚等5家俱乐部实现盈利，其余11家俱乐部依旧处于亏损状态。中小俱乐部的生存空间被严重压缩。去年年底今年年初，重庆力帆一度放弃俱乐部、中甲的沈阳中泽和中乙的梅州客家等俱乐部先后宣布不玩了，各球队为了求生存，连年更名、流浪各地的现象更是层出不穷。

　　这种鲜明而强烈的反差，不得不让人对目前中国职业足球俱乐部的生存环境和现实产生一些担忧。让这些俱乐部步履维艰的，最大的原因无疑只有一个：钱！投入巨大，收益微薄，中小职业足球俱乐部在伪职业的道路上苟延残喘。

　　中超俱乐部收入结构中，大部分俱乐部的收入主要依赖于企业冠名(广告赞助占70%以上)，广告、门票收入为辅，其他相关产业相继在开发中，或处于一片空白。而许多俱乐部的“冠名权”资金来自本身的投资企业，从严格意义上讲并不能作为俱乐部的盈利项目。

　　电视转播收入是足球收益的主要部分。但在电视转播费用方面，2014年中超公司总计获得3600万元人民币的收入，占总收入的9%，以中超16支球队、240场比赛计算下来，平均一场比赛只有区区15万元的转播收入。

　　改革方案：

　　鼓励多元资本投入改革赛事收益分配机制

　　中国足球改革方案的具体细则还没有出台，但从之前体育总局释放的一系列改革信号，国内外媒体的相关报道来看，未来，中国俱乐部球队的收入肯定会明显改善。

　　杜绝球队迁移再打游击战

　　放眼国际足坛，很难想象米兰双雄会迁移到别的城市，不过在中国所谓的职业联赛中，这种业余味道浓厚的“游击战”却实在太多了。为了完善俱乐部制度，中国足协今年已经制定非常严厉的措施，严惩欠薪俱乐部，从3月份开始也不允许俱乐部外省转让和迁移。

　　据悉，中国足协未来会鼓励多元资本投入足球。民营巨头恒大进入足球市场是好事，但像恒大这样有实力的民营企业实在太少，目前整个中超市场价值虚高，民营资本进驻足球圈的门槛不断提升。足协也应该从制度上规范转会市场，无论是国企还是民营企业都应该公平竞争。

　　确立俱乐部市场主体地位

　　足球职业化的核心就是要走向市场，确立足球俱乐部的市场主体地位。中超上港队投资方、上港集团董事长陈戌源表示：“我们收购足球俱乐部后，就有一家大的财团接洽我，希望进行再收购。他们的看法和我一样，都认为目前中国足球产业、体育产业是一个发展的低谷，未来肯定往上走，当然这不是短期内完成的任务。国家对足球也有一系列的政策红利，我们处在最好的发展时机。”

　　他表示，上港俱乐部要按照现代企业制度要求和足球运动特点，完善足球俱乐部公司制，走市场化和商业化运营之路，完善内部人才使用和薪酬制度。通过努力，俱乐部未来要赚钱。

　　此外，足球比赛收入和电视转播收入是足球收益的主要形式，合理确定足球比赛收入的分配关系非常重要。足球电视转播可以引进市场竞争机制，确保各方都能够有合理收入。

　　改革赛事收益分配机制

　　中超联赛推行后，中国足协的外行领导曾经遭遇多支球队抵制，一度出现了G7联盟，想要打造属于自己的职业联盟。

　　一位曾经参与其中的俱乐部老总坦言，当时之所以想打造职业足球联盟，并非像外界所说的那样找足协夺权，而是希望职业联赛的事儿，可以由职业足球人具体参与意见，希望中超公司在诸如竞赛组织、商务开发的具体问题上甩开足协行政的掣肘。

　　幸运的是，这些年来，中超观赏性不断提升，招商引资也取得了丰厚成果。而随着职业联赛竞争力的增强，中超未来的前景将更为广阔，这就使改革足球赛事收益分配机制显得非常迫切，只有足球从业者和投资者能够从中获益才能推动足球职业化改革稳步前行。

　　据悉，在未来改革细则公布后，一个重大措施，就是改革足球赛事收益分配机制，合理确定足球比赛收入的分配关系，足球电视转播引进市场竞争机制，确保各方取得合理收入。

　　●欧洲足球带给中国足球的启示

　　中国足球持续疲软，让不少国内球迷“移情别恋”，每到周末抑或大赛，熬夜看球的中国球迷数量甚至超过了任何一支参赛队的欧洲球迷。

　　对于目前正在致力于大刀阔斧改革的中国足球来说，发展历程更为久远，水平也高出更多的欧洲足球，确实带给了我们可以借鉴的经验和思考。

　　职业联盟也要有所监管

　　英格兰[微博]拥有世界上最成功的职业足球联赛———英超。他们的足球管理体制是两条腿走路：职业联赛由职业联盟管理，足协只负责国家队训练、比赛等相关事务，并在技术等方面为联赛提供帮助。

　　主管英格兰超级联赛的超级联盟是一个独立的组织。它完全独立地组织比赛，制定赛程，独立进行包括电视转播、赞助商、冠名权等商务开发。

　　放权但不放任自流，虽然联盟进行自我管理，但有关部门对联盟进行的监管也必不可少。英超联赛的成功，从某种程度上说得益于英国人良好的契约精神，但经纪人暗箱操作等弊端也逐渐在英超显现。

　　意甲职业联盟与英超非常相似，但却因为缺乏监管，在近些年处于崩溃边缘。意甲联赛中，AC米兰[微博]、尤文图斯[微博]和国际米兰[微博]等豪门俱乐部都是联赛中的“庞然大物”，其老板也神通广大，一度抛开中小俱乐部自卖电视转播权，肥了自己，却令整体收益受损。

　　德甲[微博]近些年能够持续繁荣，95%的德甲球队是盈利的，俱乐部实行会员制是原因之一。以“巨无霸”拜仁[微博][微博]为例，他们由25万名会员说了算，会员数量世界第一，私人投资者永远无法持有51%的控股股份。

　　足协或只是服务机构

　　英格兰足总(相当于中国足协)与英格兰各级联赛组织的关系是：既相互独立，又密切协作。英格兰足总主要的经济来源是靠国家队的比赛和足总杯[微博]赛以及有关的商业活动，但并不插手俱乐部的经营和管理活动。此外，英格兰足总要确保超级联赛以及其他级别的联赛按足总制定的规则举行。

　　法国足协也属于政府部门管辖，但却是一个协会性机构，其使命是“为公众服务”，具体任务是“在法国组织、发展和监督法国足球运动和足球教育”。

　　法国足协要制定与足球有关的一切规章制度，监督这些制度的实施，组织和管理比赛，发放比赛许可证和各类证书、奖杯、奖牌或奖状等，培训运动员、管理人员、技术人员、教练和裁判等。法国足协根据每年签订的合同可以在“伙伴框架”内得到赞助和资助。它每年得到政府的补贴，并受到国家审计法院的监督和稽查。

　　青训是足球根本

　　职业俱乐部出于逐利天性，容易忽视对本土新秀的培养，更倾向于直接购买外国优秀球员，以期迅速产生效益。例如英超虽办得红红火火，可联赛中外援太多，英格兰队反而没有获得相应的收益。

　　广大球迷最关心的是国家队的成绩，取决于一国“自产”足球人才的多少。因此，为提高本国的足球水平，许多国家都在青少年足球人才培养方面投入了大量的财力及精力。近些年无论俱乐部还是国家队比赛，成绩都异常突出的德国，在青训方面的经验值得全世界学习。　　德国足协在过去10年间为青训计划投入了5亿多欧元，平均每年是5千多万欧元，主要用于俱乐部的学院基础建设。目前，德国拥有630万注册球员，平均每13个人中就有一位注册球员。德国足协旗下的足球训练基地近400个，有177000家俱乐部，有13级的联赛。每个周末有多达8万场比赛。这8万场比赛可都是正规的比赛，不包括教学赛等。

　　在这个庞大体系中，教练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根据欧足联的统计，德国拥有28400个持有欧足联B牌照的足球教练，持有A牌照的教练有5500人，持有专业教练牌照的有1070人。正是拥有如此庞大的教练员规模，使得当初德国足协可以派1200名青年教练去指导22000多名11至17岁天赋较好的男女球员踢球。

　　国家队更能凝聚球迷

　　“无论你是皇马[微博]球迷，还是巴萨[微博]球迷，只要你是西班牙人，都只会在此期间成为西班牙国家队的球迷。”西班牙自2008年至2012年，两届欧洲杯一届世界杯连续3次称雄，类似这样的场景不断出现，这也证明只有在国家队这个层面，才能将一个国家的全体球迷最好地黏合在一起，从而进一步提升足球在这个国家的影响力。

　　中国足球近年来持续走低，踢球的青少年越来越少，同国家队的成绩持续下滑可以说有直接的关系。今年亚洲杯，中国队陡然来了一波三连胜，球迷关注度也是猛然提升，成为社会各界持续一轮的话题。中国足球要想完成“由点及面”的全方位提升，提升国家队的成绩和号召力已经成为必须做到的事情。

　　相对欧洲足球先进国家在国家队建设方面的成熟和目标明确，中国足球直到最近一两年才慢慢走出在国字号建设方面的“短期行为”。国家队没有明确的技战术风格，不断在学习西班牙还是学习德国，甚至学日本这些问题上摇摆不定，所有的国字号球队也没有一个相对明确的系统建设。这样的国家队，如何能让中国球迷在失败到来时依然热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