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真的很小。围着它慢慢地跑一圈,只要5分钟。
初春的早晨,当我第一次走向它时,满园的香樟正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小鸟在树上快乐地跳来叫去,我循声却找不到它们。空气湿漉漉的,是雾还是雨?分不清。雨后的樱花,娇艳得都不真切了。
公园是安静的,又是热闹的。我一路慢跑,经过那推着婴儿车的年轻父母,欢笑着蹒跚学步的孩子,坐着轮椅的白发老婆婆,像小鹿一样蹦蹦跳跳的少年,长发齐腰的窈窕女子……
我成了公园的常客。晨曦里,阳光总是淡淡的暖暖的,心情是愉悦宁静的。有时,背后会猛然响起“一二三四”的喊号声,我回头一看,须发皆白的老大爷,正和着我跑步的节奏,用力地喊着号子。他是否想起了遥远的军旅生涯?我朝他友善地笑笑,他的号子喊得更加雄浑有力。
园子里的面孔,常换常新,但总有两位总相逢。一个是瘸腿的中年男子。第一次见到,他正拄着拐杖,沿着台阶慢慢走下来。到了平地,他试图松开拐杖。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好几次,他终于松开了拐杖。一步,两步,他身子突然一歪,我的心也跟着一抖。好在,他摇晃了几下,又稳稳地站住了。每天,我路过他身边,都会放慢脚步,轻轻从他身边跑过。他走得那么专注,又那么费力,让我忍不住去看他。但我又怕我的关注惊扰了他,所以总是悄悄地打量。因为紧张,他的脸上总是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显得有些急促。他经历了什么样的灾难,车祸?重病?不得而知,但几个月过去了,他走得稳多了,虽然仍一瘸一拐,但早已扔掉了拐杖。人生中,很多时候不得不在无力中前行,好在时间总会让伤痛痊愈。
还有一个是总从园子西门进来的老大爷。他精神矍铄,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老大爷推着轮椅上的老伴,徐徐走着。他偶尔弯下腰来,在老伴的耳畔低声说着什么。老太太有时会开心地笑着,含蓄地用手遮掩着嘴角,像个小姑娘似的,腼腆地把头靠在老大爷推车的手上,闭着眼睛,表情安逸、祥和。我从他们身边走过,感觉夕阳也变得很美。
春天里,不知从哪里移植过来的一棵香樟,光秃秃的,枝干被锯得七零八落。当别的树都铆着劲儿发芽时,它却一个绿芽也看不到。枝丫上挂着的营养液,更让人心生怜惜,它会不会从此再不蓬勃?它在深山老林里长了几十年,辗转来到城市,只得拼命地扎根,适应。我又不由得想起人生,有很多际遇,你事先无法预料,却只能一路向前。春天过了,夏天来了,香樟终于绿叶婆娑,于是我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小小的园子里,三步一树,五步一景,芳草一碧,花树几棵,小径通幽。我闲庭信步,身似浮云,心如飞絮。当花不开的时候,我不知道这园子里,有这么多的花。樱花谢了,杜鹃开了;香樟谢了,玉兰花开。
夏天愈行愈深,先是一株粉色的芙蓉零零星星试探,然后某一个角落簇簇丛丛灿烂,突然,一夜之间,园子的四面八方,竟哗啦啦一树一树燃烧起来。这时,我才惊觉,满园都是赶着趟儿的呼唤。这时,才知道,花和人一样,到了花开的时令,或为以求友声,或为遥相呼应,或者,开花,只是为了不辜负开花。
三毛说:每个人心里一亩田,用它来种什么?种桃种李种春风,开尽梨花春又来。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亩田,每个人都在播种。是啊,有人种下玫瑰,长出妖娆的爱情;有人播下奋斗,长成事业的大树;而我,只想在清晨的园子里,迎着朝阳奔跑,向着温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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