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冕之王:皮特-盖德

　　文·李旭

　　林丹刚出道的时候只知道两个人的名字，皮特·盖德是其中之一。横跨4年，连续62周世界排名第一是盖德书写的传奇；奔波十多载，却始终与世界冠军奖杯缘悭一面让他的无数拥趸扼腕叹息。

　　可无论成功或者失败，都抵挡不住时间的车轮。当那金色的发髻线逐渐提高，当他眼角的鱼尾纹已经如刻痕般昭然，当每一场比赛之后的喘息声越来越重，36岁的盖德走到了告别时刻。

　　大浪淘尽英雄，但总会有一些东西无法被雨打风吹去。“送别会”的1600张门票在开卖后7分钟即告售罄，林丹远涉重洋而来，就连丹麦王储腓特烈也亲临现场。坊间冒出了无数纪念丹麦名将的文字，有人撷取了电影《勇敢的心》里一句经典台词来为盖德的职业生涯盖棺定论——所有人都会死，可并不是所有人都真正地活过。

　　那些年，他被称呼为金童

　　由于父母是业余羽毛球[微博]运动员，受他们的耳濡目染，盖德4岁就拿起了球拍。尽管足球运动也深深吸引着童年的盖德，但在12岁时，他做出了人生的第一个重要决定：选择羽毛球而不是足球作为自己一生的职业。次年，盖德开始正式接受职业训练。

　　盖德从不讳言昔日“四大天王”之一的赵剑华是他儿时起的偶像。或许正缘于此，盖德的打法结合了欧亚球员所长，既拥有欧洲人的力量和爆发力，也不缺乏亚洲选手的速度与灵动。“从发球开始，到抢网下压，盖德最大的特点就在一个‘快’字。”夏煊泽[微博]评价。对于盖德在网前的手感，国羽专家组成员戴金彪老师尤为印象深刻：“巅峰时期的他，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就是通过细腻的网前技术创造更多的进攻机会，从而掌握比赛的主动权。”

　　18岁的年纪冲击世青赛男单冠军未果，只携手搭档收获一枚男双金牌，但挫折对于盖德而言，意味着付出更加刻苦的训练。1997年，一股北欧的强劲之风呼啸而来，凭借着德国、中华台北和中国香港三站公开赛的桂冠，21岁的盖德为世人瞩目。于是，全世界的球迷们惊喜地发现，这个丹麦大男孩短碎的金发如同日光般耀眼，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配以嘴角微笑时优雅的弧度，活脱脱是一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

　　当年10月28日，他第一次登上世界排名第一的宝座。从1998年起至2001年，盖德书写了在此期间连续62周排名世界第一的传奇，1998年荣获世界羽联最佳运动员称号。在把足球奉为第一运动的国度，盖德有着和劳德鲁普不相上下的声誉，他被球迷们冠以“金童”的美誉。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球场上春风得意，羽球的红娘也为盖德带来了美好的恋情。1999年全英赛，被视为陶菲克[微博]的成名作。17岁的印尼天才首战伯明翰，便凭借着过人的天赋和初生牛犊的气势，一路狂飙，杀入最后的决赛。但那正是盖德的全盛时期，无论经验还是实力都略胜一筹，最终直落两局胜出。孰料，全英赛从此竟成为陶菲克终其一生的缺憾。尽管他是集齐世锦赛、亚运会和奥运会金牌的大满贯球员，但始终与世界羽坛历史最悠久的赛事锦标无缘。那边厢，正当盖德尽情庆祝之时，马汀勇敢地跨步上前献出热吻，一段浪漫美丽的恋情随之告白天下。

　　“在盖德被称作‘金童’的那些年里，他将完善的技术体系和强壮的身体结合在一起。他拥有漂亮的滑板、强悍的中半场平抽球、华丽的网前小技术。或许他并不是战无不胜，但只要有他出场的比赛，就注定是一场精彩的表演。”

　　在百度“盖德吧”上，一位球迷饱含感情地回忆起那段青春岁月。

　　熬走了旧人，却老了容颜

　　在那段最好的青春年华里，对于盖德来说，世界冠军仿佛近在眼前，却又咫尺天涯。

　　林丹说，在他刚刚出道的时候，只知道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孙俊，另一个就是盖德。而林丹所尊敬的这两人之间也颇有渊源。1999年苏迪曼杯决赛堪称苏杯历史上的经典战役，盖德与孙俊的对决更是为球迷们津津乐道。最终，状态更好的中国选手让东道主饮恨。紧接着的世锦赛，盖德被中华台北选手陈锋爆冷止步四强，眼睁睁地看着孙俊成就男单冠军梦。次年的悉尼奥运会，他在半决赛中不敌“黑马”吉新鹏，铜牌争夺战则输给了另一位中国选手夏煊泽。

　　世界大赛中两度折戟，并不影响球迷们对于盖德的钟爱。当时的盖德和马汀是世界羽坛公认的“金童玉女”；在中国，共享这一称呼的正是孙俊、葛菲。于是，有“好事者”为4人组织了一场“金童玉女”对抗赛。虽然彼时，除盖德外的3人已是单项世界冠军身份，但外界普遍相信，以他的年龄和才华，成为世界冠军只是时间问题。

　　2001年世锦赛，盖德的手指尖几乎触摸到奖杯。他在半决赛中淘汰陈宏，决赛面对已开始走下坡路的叶诚万，所有的人都将赌注压向了他这一方。但天意弄人，印尼名将用世锦赛的金牌弥补了悉尼奥运会屈居亚军的遗憾。年底的大奖赛总决赛让盖德的膝伤加剧，最终因此缺阵了此后的整个赛季。盖德输掉了比赛，同时又输掉了爱情，他和女友马汀在那段时间分手。

　　接二连三在大赛中铩羽，加之饱受重伤、失恋的打击，顶着这些常人无法承受之重，丹麦人在2003赛季回归。但他依旧没有得到上天的眷顾。那年世锦赛，悉尼奥运会的另一位失意人夏煊泽夺得了姗姗来迟的世界冠军。接下去的雅典奥运会，盖德在四分之一决赛中输给了当时红得发紫的陶菲克，金牌挂在了印尼神童的胸前。

　　翻看那些年世界大赛的成绩册，便不难发现盖德的“悲哀”：全盛时期的他，恰逢世界羽坛繁花满地。和盖德同期的对手实在太多了，中国的孙俊、夏煊泽、陈宏，印尼的陶菲克、叶诚万……

　　雅典似乎可以称作盖德运动生涯的分水岭。随着陶菲克的成熟，林丹、李宗伟的崛起，已经28岁的盖德冲击世界冠军的难度越来越大，甚至夺取一枚国际公开赛金牌也要费尽精力。2008年北京奥运会，他在8进4的比赛中被林丹淘汰，由此也成全了一个颇为尴尬的纪录：连续3届奥运会，一共有3位击败他晋级的选手最后都站到了奥运会的最高领奖台上。

　　2010年巴黎世锦赛，丹麦人在运动生涯的暮年迎来了一次无以复加的圆梦良机。那是他时隔5年之后第二次闯进顶级大赛半决赛，而此时，林丹、李宗伟已双双爆冷出局，盖德自己也深知这一点。与陈金之间的半决赛开始后，他打得相当积极果断，以21比9夺取首局。然而，年轻力壮的陈金在第2局很快夺回主动权，最终以21比8和21比11连扳两局。

　　羽毛球单打运动员的职业生涯一向短暂，盖德堪称世界羽坛少有的长青树。尽管没有世界冠军头衔加身，但他在近20年的职业生涯中，拿到了一个世锦赛亚军、4次世锦赛季军、2个苏迪曼杯赛亚军、3个汤姆斯杯赛亚军，已经非常不易。

　　青史无名，声望自在人心

　　2007年苏迪曼杯期间，盖德尚且有信心如此表示：“林丹、李宗伟、鲍春来[微博]、陶菲克和我是现在男单领域里的top5。”一年之后旧话重提，他不得不改变看法：“林丹和李宗伟表现出了高出其他人一筹的实力，鲍春来、陶菲克和我等一些人相差不多，处于他们身后。”而进入2011赛季后，盖德的嘴里频频提及谌龙的名字，认为他将是下一站天王。

　　闯荡江湖20余载，盖德仿佛成了活化石，见证着世界羽坛的兴衰更替。和他同时代的董炯[微博]、孙俊已退役近10年，晚辈林丹、李宗伟从初出茅庐到统治羽坛，接着是更为年轻的陈金、谌龙……进入而立之年以后，盖德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处于舞台的最中央。

　　但这块化石更是一块顽石，盖德继续战斗着。如果说天才的陶菲克可以挥毫泼墨出一场写意的胜利，也能够随意地拥抱一次干脆利落的失败，那么盖德的战斗方式只有一种：每一场比赛都拼尽全力，即便是胜利无望，他也要一拍又一拍、一分又一分、一局又一局地将答案拖延到最后时分揭晓。

　　2012年汤姆斯杯半决赛，丹麦和韩国争夺晋级资格。当盖德在第一单打的较量中惜败李炫一后，从整体实力分析，无疑童话王国的此次汤杯之旅已经走到了尽头。混合采访区，对待记者素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盖德，这一次却草草地应付完记者们的提问，匆匆换了衣服赶回赛场为队友们加油。只是，坐在球队席上的他一脸落寞，标志性的微笑没有了，任凭队医上前为其按摩，静静地看着场上的比赛一言不发。他在为输给李炫一而自责，抑或是回忆这么多届汤杯所体会到的欣喜和辛酸？离开赛场之际，再度被媒体和球迷们围拢，盖德轻轻说了一句，“我已经尽力了。”

　　“林丹是当今最棒的球员，这是不争的事实，而我也知道，我获得胜利的机会微乎其微……”尽管如此，在那场2011年世锦赛的半决赛里，盖德还是奋力抢下一局，然后体面地接受林丹的敬意：“我们所有选手都尊重盖德。他是一位伟大的球员，对欧洲羽毛球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在伦敦，谌龙让盖德停下了最后一次征战奥运会的脚步。中国小将说：“面对盖德，你不能有任何一分钟掉以轻心。他是那种球员，即便大比分落后时，也不会轻易送出一分。”

　　很多次比赛中，都出现过盖德因为某一次判罚而与主裁判不依不饶交涉的镜头。你可以把它看作是一位老将凭借自己的资历在倚老卖老，但也不妨来听听盖德本人的解释：“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重要的是我为比赛付出了全部。全部的身心，所有的努力，调动出身体内的每一分能量。”

　　年轻的时候，他早已经证明了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球员之一；当体力、精力下降，当失败高悬于头顶随时可能降临之际，他仍然在奋战，即便挣扎的结局注定是扮演失败者的角色而青史无名。

　　但，盖德用自己的不离不弃践履着人生的哲学，表达着对于羽毛球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