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候的锡伯杜

　　在 明尼阿波利斯市中心，有一条半英里长的路。路的一侧是森林狼新修建的训练馆，另一侧则是一栋25层高的名为Hennepin Crossing的公寓楼。翻新过的楼看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内部设施也全部升级换代，有金碧辉煌的吊灯，有室内泳池、桑拿房和24小时热水浴池，楼顶还 能饱览全城风光……

　　但在27年前，这里只是一个菜鸟助理教练的临时居住地 ——他就是当时年仅31岁的汤姆·锡伯杜。如今，锡伯杜成为森林狼主教练兼篮球运营总裁。森林狼球迷希望这位已然名扬天下的教练重返明尼阿波利斯后，能够 让这支球队大变身，就像Hennepin Crossing变身豪华公寓楼一样。但常规赛打完1/4，这支球队的战绩仅有6胜17负，排名联盟倒数第二，比上赛季同期（9胜14负）还要差。

　　球员个个天赋过人，教练是公认的名帅，为什么森林狼成绩不进反退？战术体系、临场指挥、球员状态、阵容调整……哪个理由是真相？抑或，锡伯杜和森林狼是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再持教鞭，锡伯杜极度渴望成功

　　“时间过得真快啊！”在森林狼主教练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的锡伯杜感慨道，“弹指一挥间，25年就过去了。”

　　“你上次远离篮球的日子是什么时候的事？”听到这个问题，锡伯杜愣了好一阵子才回答道：“可能有23年，也可能更久。对，肯定更久，如果算上执教大学的那段经历，得有30年了。”

　　其实，锡伯杜说得还保守了：从1981年成为塞勒姆州立大学助教开始，锡伯杜的履历表就没有空过，直到2014-15赛季结束后离开公牛——

　　·1981-1984年，任塞勒姆州立大学助教；

　　·1984-1985年，任塞勒姆州立大学主教练；

　　·1985-1989年，任哈佛大学助教；

　　·1989-1991年，任森林狼助教；

　　·1992-1994年，任马刺助教；

　　·1994-1996年，任76人助教；

　　·1996-2004年，任尼克斯助教；

　　·2004-2007年，任火箭助教；

　　·2007-2010年，任凯尔特人助教；

　　·2010-2015年，任公牛主教练；

　　从23岁到57岁，整整34年锡伯杜都在工作；他说自己想过如果休假后会干什么，但显然还没想清楚。除了已经忘记“炒鱿鱼”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的波波维奇，职业主教练对下课都再熟悉不过。但当公牛与锡伯杜分手后，不止一个人表示，面对这段突如其来的假期，锡伯杜可能会疯的。

　　“我知道自己不会疯的。”锡伯杜当然不承认这种猜测，“当时我的想法是，没问题，我是职业教练嘛，干这行哪有不被炒的？我也问自己，如果被炒你会用这段时间做些什么呢？”

　　锡伯杜用行动给出了答案。他去密歇根湖度假，去加州纳 帕谷品酒，去探望侄子，去看新上映的电影……但这只是过去一年锡伯杜行程的小部分。虽然他不再是那个每天不在训练场上就在各个球馆里扯着嗓子喊的公牛主 帅，但他仍然会出现在篮球场边，大学球队，NBA球队，而目标不仅仅是参观拜访。去年9月锡伯杜去了夏洛特时，与他相识超过10年的黄蜂主帅克利福德也没 想到，当然克利福德很高兴好友能来。“他给我带来了很多启发，不仅仅是攻防体系的改进，还包括如何更有效地使用某位球员。或许在防守挡拆的时候，某位球员 可以更凶悍些，某位球员可以收缩得更多。让每名球员都发挥出最大能力，我想联盟里所有球队都有这样的目标，而他在这方面的才华无人能及。”

　　给些指导意见当然也不是锡伯杜的最终目的。锡伯杜不确 定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再拿起教鞭，而当时联盟的大环境又会变成什么样。这个心里只有篮球的家伙希望从主教练、总经理、老板甚至球探那里学东西，他希望能够策 划出一套完整、有效的建队体系，然后用在执教的下一支球队上。今年3月，前往奥克兰参观勇士的前一天，坐在纳帕市某家咖啡店里的锡伯杜，第一次感觉到休假 的美妙。“那个瞬间我真的觉得特别特别放松。当时我在想，你总会不自觉地沉浸于那种节奏的。”但他的老朋友杰夫·范甘迪则表示，锡伯杜是不可能改变的。 “所有人都在问，‘他就一点儿都不会变吗？’可我想问的却是，‘你们还想让他怎么变呢？’他还是那样的人。努力工作的态度，对伟大成就的不懈追求，只要这 两样精神在，他就不会变。只不过，这家伙现在名气变大了。”

　　锡伯杜去黄蜂，是为了看一支有季后赛实力但没有争冠希 望的球队是什么样的；他去国王，是为了看一支处于痛苦重建期的球队是什么样的；他还去了马刺和勇士，它们是每支NBA球队都希望复制的成功范例。作为联盟 最注重细节的教练之一，锡伯杜并没有轻松享受这个难得的休息机会，而是想方设法丰富自己的见识。“我想好好看看这个联盟有了怎样的变化。NBA球队在各方 面都发展了许多，越来越多专业人士加入这个行业。数据分析员、运动科学专家、力量训练师、投篮教练……还有许多实习生。”锡伯杜说，因为公牛与其解约后还 需支付自己一年薪水，所以他未急着找下家，“当然，我很想念执教比赛的感觉，但我在观察、在学习、在思考得到下次机会时该做什么。当机会来临，新工作应该 包含着我想要的一切东西。”

　　你可以想象得到，锡伯杜对自己的下一份工作抱有多大的 期待，他希望能比在芝加哥时做得更好——执教公牛的5年，无论伤病如何侵袭这支球队，他们从来没有缺席过季后赛，总战绩为255胜139负；罗斯在 2011年成为最年轻的常规赛MVP，诺阿在2014年荣膺最佳防守球员和最佳阵容第一队，吉米·巴特勒也从30号秀进化为拿到了9200万大合同的全明 星球员。最终，锡伯杜选择了队中充斥着年轻天才的旧主森林狼作为自己的落脚点。他认为拉文和2016年5号秀邓恩都有能力入选全明星，2014年状元秀维 金斯可以做得比巴特勒更好，更不要说上赛季最佳新秀唐斯了：20岁的年纪，实打实的七尺身高，18.3分10.5篮板的场均数据，锡伯杜昔日的爱徒姚明和 诺阿在菜鸟赛季可都没有做到……

　　但是，杰夫·范甘迪也感到了隐隐不安：“汤姆的工作量 大得难以置信，他的问题就是不给自己空闲休息的时间，我在哥哥（斯坦·范甘迪，现活塞主帅兼总裁）身上也看到了同样的情况。事物在发展，总有事情要去想去 做；但在我看来，这是他唯一的弱点。对他来说最好的事情，就是眼下就接手一支够成熟够团结的球队。”

　　“他想成为NBA的比尔·贝利奇克。”锡伯杜的一位朋友很直白地说。像现NFL新英格兰爱国者主教练那样成为当代传奇？这没问题。但锡伯杜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还是着急一步登天，这是个问题。

　　重返故地，锡伯杜却成光杆司令

　　“我觉得一个人是由他过去的经历所定义的。”锡伯杜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森林狼同样对他有信心：调教防守的专家，从业经验丰富，64.7%的带队胜率，无比敬业，正值成熟期……

　　锡伯杜对森林狼也有着特别的感情，尽管过去近30年做了7份不同的工作，他还是认为登陆NBA时的那段经历最为特别。作为森林狼建队后首个教练组的成员之一，锡伯杜至今难以忘记在比尔·穆塞尔曼手下工作的日子：“那是我认识、熟悉这个联盟的最佳途径。”

　　29胜53负，这是森林狼上赛季的战绩，也恰好是锡伯杜离开明尼阿波利斯时这支球队的战绩（1990-91赛季）。“看看上赛季，西部第八名是取得41胜的火箭，我们和他们相差12场；距离西部第一勇士，则是整整44场。我们还有很大提升空间，我们必须确保不断进步。”

　　一朝天子一朝臣，锡伯杜掌控球队大权后，就进行了一次 大清洗，他解雇了9名工作人员，留用从2000年开始为球队工作的训练师格雷格·法纳姆，雇佣了已故森林狼教练菲利普·桑德斯的儿子莱恩·桑德斯做助教， 找回昔日公牛助教埃德·平克尼和安迪·格里尔。他在选秀大会上用5号签选中了控卫克里斯·邓恩，还签下了科尔·阿尔德里奇、乔丹·希尔、约翰·卢卡斯三世 和布兰顿·拉什。但是，他也失去了经验丰富的老将：凯文·马丁，普林斯，尤其是加内特。

　　2014-15赛季中期，加内特时隔8年重返森林狼， 他已不可能将球队带回季后赛，但却迎来了另一位大个子天才球员：卡尔-安东尼·唐斯。上赛季，老狼王一直在状元秀身边提点和提醒他，如何在漫长的NBA赛 季保持状态，帮助球队。“如果没有他，我都不知道自己的进步程度能像现在这么快。”唐斯说，“他在很短的时间里教会我许多东西，有这么优秀的导师在身边， 不管学什么都很容易。”

　　锡伯杜和加内特的关系非同一般。2007年7月31 日，凯尔特人用5名球员加上两个选秀权及现金从森林狼换得加内特；一个月后的8月30日，锡伯杜被里弗斯聘为助理教练。锡伯杜和加内特师徒联手，打造了联 盟最强防守，加内特荣膺2007-08赛季最佳防守球员，凯尔特人则时隔22年赢得总冠军。锡伯杜很希望加内特能够履行完2017年才到期的合同，帮助自 己调教唐斯这帮年轻人。但最终，锡伯杜心目中的场上助教最佳人选还是选择退役，这使得森林狼新教练组和球员们之间少了一座连接彼此的桥梁。

　　这是森林狼过去一年多时间里第二次遭遇突然打击。 2015年10月，德高望重的桑德斯教练因癌症辞世，森林狼匆忙间只能委任萨姆·米歇尔为代理主教练；米歇尔带队成绩不佳，森林狼又重金招募锡伯杜，还给 予他球队大权。锡伯杜当然是个优秀的教练，但也有不少人认为，他重返明尼阿波利斯的过程过于“硬着陆”。如果桑德斯没有走得那么突然，如果加内特没有毅然 决定退役，锡伯杜执教这支球队的开局必然会顺畅得多。

　　“这支球队还需要再成长一年才能变好。”某内部人士直言不讳，“2010年接手公牛的时候，锡伯杜面对的是一支上赛季能够拿下41胜打进季后赛的球队。他有森林狼需要的发展计划，但森林狼能否适应这个计划尚未可知。”

　　治军严厉，锡伯杜不受天才待见？

　　“我们所拥有的全部财产，就是这些年轻球员，这些对成就伟业充满期待的球员，我想我们会进步的。”

　　锡伯杜说得一点儿都没错，森林狼这帮球员的天赋让人眼红。《体育画报》记者克里斯·巴拉德评价道：“新赛季揭幕战前我去森林狼主场采访，这个过程让我感觉好像打开了时光隧道，这支球队有昔日雷霆三少的影子；悲观一些看，至少也堪比昔日马布里和加内特。”

　　素来治军严厉的锡伯杜，谈及手下球员也毫不吝惜溢美之 词，尤其是唐斯。“从突破性角度看，确实也有些球员拥有这种能力，但唐斯可以变得更加伟大。有人能投进中距离，有人低位技术优秀，有人左右手开弓，有人擅 长突破，有人会抢篮板，有人盖帽出色，但唐斯全能做到。他还能投三分，能持球突进，能组织进攻，还能打低位。我认为他在防守上还有很大进步空间，他还没有 达到心中的目标，但我认为他能达到。”

　　锡伯杜对另一位状元秀维金斯也抱有极大期待：“赢家的性格也各不相同，有人高调，有人低调。维金斯是个很有竞争力的球员，他在这个年纪取得的成绩已经很令人印象深刻了，我会让他成长为更全面的球员。这，也是我对队里所有球员的要求。”

　　被锡伯杜看重是件好事。2006-07赛季在火箭接受 过锡伯杜指导的肖恩·巴蒂尔回忆道：“仅仅在休斯敦的那一年，我从杰夫·范甘迪和锡伯杜教练那里学到的NBA精英防守理念，比我职业生涯其他任何时间加起 来都多。”但被锡伯杜看重也是件“坏事”，他会毫不客气指出你的问题，要求你做到最好；如果做不到的话，他的话会更难听。谈及这位前火箭助教，姚明说： “他是个很真诚的人，他会把自己的想法直接告诉你，无论你是哪位。这就是他的为人，他的性格。”

　　“在他眼里，好的比赛习惯大过一切。”2010-2012年在公牛打球的凯尔·科沃尔说，“在我效力过的所有教练里，锡伯杜最强调基本功，他也会花更多时间要你苦练基本功。”而对于那些天赋过人的球员，练基本功可能是他们最不想做的工作。

　　常规赛仅仅打了两场，锡伯杜就在赛季开始后首次训话时 直接质疑球员的防守强度，这一点儿也不出乎意料。尽管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支球队日后必成大器，但现在就要求他们飞黄腾达为时尚早，可锡伯杜的作风不是这样 的。“在芝加哥当主帅时，为了追求总冠军，他拼命激发球员的能力，恨不得一周内就完成本来应该在一个月完成的任务。”克里斯·巴拉德说。

　　维金斯的训练表现也让锡伯杜不太满意。本赛季他的数据 又有进步，但在锡伯杜看来，他的脚步动作，尤其是右脚做动作时还有问题。通常情况下，纠正球员技术动作应该是助理教练的工作，比如勇士助教布鲁斯·弗雷泽 就主要负责这些，但锡伯杜仍然留有当助教时的习惯。所以他直接把维金斯叫到场边，告诉他问题出现在哪里，并要求他做更多的训练纠正它。锡伯杜认为，维金斯 有能力成为森林狼未来大计的重要一环，年仅21岁的他天赋过人，但仍需要打好基础。“我希望维金斯成为韦德、科比、勒布朗这个级别的球员，能够在任何情况 下得分。”

　　“他是我见过最亲力亲为的教练。他很少在战术板上写什么，而总是亲身示范。他对战术细节要求非常苛刻，似乎哪怕有助理教练，也并不需要他们。”听完唐斯这番话，你觉得这样的锡伯杜能够借此和90后、95后球员们打成一片，还是觉得大家会对新帅敬而远之？

　　“我会和年轻队友们说，别光揣摩教练的语气然后做事 情。”卢卡斯三世坦言，适应锡伯杜执教风格确实需要一些时间，而习惯并服从教练的安排后，队友会发掘出一个全新的自己。“你得关注教练想传达的意思，他的 话不是说给某个人听的，而是说给我们所有人听的。”卢卡斯自己也很清楚，森林狼之所以签下自己，协助锡伯杜、帮助后辈是很重要的原因；但是，年轻队友们会 听这个新来乍到的替补后卫吗？

　　如果是加内特说出这番话，效果想必就不一样了。但现实就是，没有人能够帮助锡伯杜将自己的理念贯彻到球队中。

　　既要担任主教练，又要行使总裁职责，还要扮演年轻球员 职业生涯导师的角色，锡伯杜面临着全新的挑战。他的职业态度无可挑剔，没有同行能够像他那样对工作全情投入；NBA里和他年龄相仿甚至年轻些的教练，都在 寻求工作和生活间的平衡。锡伯杜则不同，他至今还是单身，没有儿女，看来短时间内也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仿佛生活在另一个时空里。他对工作有着难以想象的激 情，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他身上遍布着“工作狂”、“焦虑症”、“偏执性格”的标签。篮球就是锡伯杜生活的全部，工作即生活，生活即工作。但是你没法让其他 人也像你这样过着苦修一般的生活，尤其是那些刚刚进入联盟，刚刚感受到花花世界的年轻人。

　　锡伯杜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特别，他认为保持对篮球 对比赛的热情没什么特别的。“很多事情都能够被客观分析，但内心的感受是没法衡量的。如果想做一个好教练，应该做到以下四点，领导、传授、沟通和鼓励；而 这四点都包含着一个共同的关键因素：时间。投入越多，效果越好。如果你想在球员身上发现自己希望的特质，如果你想更好地了解他们，就必须要和他们有更深入 的交流。这些都需要时间。我就是这样日复一日，整个赛季都这么过。”而执教森林狼在锡伯杜看来，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接手这样一支年轻球队，看起来容 易，但背后有太多事要做。”

　　是不是因为主帅逼得太紧，反倒让森林狼球员变得不知道 该怎么打球了？此前执教公牛时，也有人质疑锡伯杜的执教风格会对球队起到反效果。显然，当事人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的。“我认为成就伟大的最主要驱动力， 就是拥有一颗追求伟大的心。你对自己许下一个承诺，然后竭尽全力追求它。”锡伯杜说，他只是不想手下球员做错事，“如果他们在前进道路上迷失自我，或者走 错了路，那么你的承诺就变味了，结局肯定不会和你想象的一样。”

　　锡伯杜的办公室大得像个会议室，桌子周围放着好几块白 色写字板，上面写满了球员名字和球队日程。前美国教育部长阿恩·邓肯上世纪80年代在哈佛打球时，锡伯杜是球队的助理教练，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只要 锡伯杜面前有块屏幕，能看电影能看比赛直播或录像，一切都没问题。区别就在于看电影时他手里没有遥控器，不能慢放或暂停。”可以想见森林狼输球场次增多 后，主教练看比赛录像的时间也会增多。但有些问题不是看录像就能解决的，如果锡伯杜或者森林狼球员其中一方不做出改变的话。

　　另外，局势也可能向另一个方向发展。从半个月前开始， 不断有媒体爆料称，如果森林狼战绩不见起色，森林狼可能会拆散现有的充满天赋但欠缺经验的阵容，用年轻球员交易老将，尤其是曾经和锡伯杜合作过的老将，比 如在湖人迟迟找不到状态的罗尔·邓。泰厄斯·琼斯、沙巴茨·穆罕默德、卢比奥甚至维金斯，都出现在流言里——

　　锡伯杜那响彻森林狼训练馆的沙哑喊声，谁听起来会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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