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达公子在温网上挥拍。

　　1990 年，亚运在北京。二十年后当广州亚运会来临时，人们不免要抚今追昔将曾经的北京亚运经历一一道来。四川姑娘朱萍北京亚运会担任网球裁判，据她回忆某一天当现场播音员念出，“女子网球单打比赛现在开始，有请日本选手伊达公子出场”时，满场哄笑，女子网球何来一位“公子”？23 年前，不能怪咱百姓孤陋寡闻，哄笑之后，眼见着一位身高不过 1 米 63，肤色黝黑的日本女“公子”登场了，那一年伊达公子 20 岁，步入职业网球圈仅仅一年的她年初挺进到澳网八分之一决赛。

　　2013 年 6 月 29 日，温网女子单打第三轮，全英俱乐部中央球场内，主裁判平静地喊出了对阵双方的名字，一方是正当红的小威，另一方则是那位“公子”，如今她已随德国丈夫夫姓——伊达公子 克鲁姆。显然，现场一定没有哄笑，名字之后紧随着风吹麦浪般的掌声。31 岁的小威与 42 岁的伊达公子对决，6 比 2、6 比 0 轻松获胜，向着理想中的第六个温网冠军疾驰而去，那时候还没有人会料到利斯基有本事可以“轰击”小威成功。

　　背起球包，向四周看台挥手致意，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伊达公子从容离场，明年今朝还会回来吗？似乎不太可能了，42 岁的女人渴望有一个宝宝了，为了这份心愿，她会再一次离开球场，这一次不同于17 年前那次闪电般转身离去，唯一相同的是，她将认真听从内心的声音。日后，也许还会有一个声音告诉伊达公子，回来吧，自己还需要网球，没有人知道那会是哪一年，是不是也只是一种小小的可能性罢了。

　　在与小威挥拍开战之前，一项纪录就已经诞生了，温网女单历史上进入第三轮比赛选手的年纪因为伊达公子而改写为了 42 岁零 9 个月。2008 年以来，五年时间里，伊达公子在职业网球的洪流中默默前行，没有奢望，没有波澜，人们只是知道一个日本女子迟迟不愿离场。粗略换算一下，如果李娜可以在 42 岁“高龄”继续征战职业赛场的话，那将是有些遥远的 2024 年了，真是不敢想象啊。2013 年，澳网的绚烂主题中本来没有伊达公子的，但是她又悄然写就一项纪录，在澳网女单比赛中赢球选手年纪最大纪录。赢了很好，还能继续置身赛场该感恩身体和信念支撑，伊达公子戏称，自己有两个身体，如果按那个为网球而生的身体韵律一直向前的话，终点还没有出现，但要是那个渴望做目前的身体做主的话，应该停下来了。

　　来到温网，伊达公子还未比赛，就成就了又一项纪录，自 1968 年公开赛时代以来，参与温网女单抽签年纪最大的一员。这项纪录就是一枚特殊的勋章，不可时时佩戴，但总值得时而回味，走在熙来攘往的球场，伊达公子更像是女子职业网球历史的象征。小个子日本女人 1996 年的世界排名达至亚洲选手的第一巅峰——世界第四，至今不曾超越，当年与之切磋的顶级高手格拉芙、塞莱斯、萨巴蒂尼等人早就身影模糊，在名人堂中供人敬仰了。跨越二十年，伊达公子赢得职业网球比赛 209 场胜利，8 个 WTA 单打冠军，看淡胜负成败，俯仰之间显露风范。输给小威后，伊达公子真诚表示，她非常享受这场失利，这样的表述很容易被奚落为自虐狂式的公关口吻。可凡是洞悉网球真谛的人都会发自内心地赞同伊达公子的，在这位 42 岁的选手眼中，网球不再仅是胜负和责任，而是彻头彻尾的“美丽运动”，她的从容更被人们尊崇为“健全头脑战胜了发达肌肉”，网球不该仅仅是速度与力量，更不应该仅仅属于健硕的年轻人。网球不再是伊达公子人生的目的地，只是一段旅程而已。

　　这份参透并非从职业生涯的起点就始终伴随着伊达公子，1995 年前后该是她职业生涯最为红火的日子。想当年，去法网采访，我看着对阵表，一个又一个熟悉的日本选手的名字，那态势好似如今的“中国金花”，李娜是第一个亚洲大满贯冠军得主，而此前证明亚洲人可以在职业网球圈内登至巅峰的则是伊达公子。亚特兰大奥运会之后，26 岁的伊达公子神秘地从巅峰撤离，震惊日本上下。如今回想起来，伊达公子并没有丝毫遗憾，而是平静地告诉你，那是一个没有手机，没有互联网的时代，远离亲人，终日奔波在世界各地，每个女孩子都会无可救药地害上相思病的，哪像现在球员包厢里可以坐满了亲人，你的爱人可以随你走天涯。为了远在日本国内的男朋友，伊达公子停下了奔波的脚步，回归到平淡的个人生活之中，决心已定，众人也只好沉默以对。

　　回到家乡，平静的生活也未能让爱情延续，伊达公子与男友分手。1999 年，在勒芒赛车场，德国车手克鲁姆闯进了伊达公子的生活之中，两人迅速相爱。据克鲁姆的朋友们讲，当年克鲁姆就经常看伊达公子的比赛，并声言“发现了自己的妻子”，在勒芒的这次人生轨迹交汇，让两人自此交融在一起。2002 年，伊达公子曾经短暂复出，但因为脚伤又一次匆忙离场。2008 年，深受丈夫影响的她再次选择了职业网球，克鲁姆并非是一线知名车手，但他痴迷赛车，至今也还在赛车场上，这就是他最为简单的生命意义和价值。

　　人们一直探寻着伊达公子长达 12 年的退役生活到底都有哪些色彩，据我所知曾经有三年时间，他和丈夫一道奔赴老挝，建立了一所学校，类似于我们的“希望小学”，请注意这与网球没有丝毫联系，夫妻两人只是希望自己的人生可以给孩子们带来更多的可能性，老挝山村里寂寥的时光伴随着他们静静流淌。

　　张斌

　　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总监助理，主持人，日常撰写体育专栏，逐渐养成写字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