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奖台上的维克托·安,嘴唇微微翕动,或许此刻只有唇语专家才能判断出,他究竟是在轻声跟唱《俄罗斯,我们神圣的祖国》,或者只是呢喃些什么。如果早个十来年,便不会发生这般猜测,彼时的俄罗斯国歌《爱国歌》,只是一段没有配歌的钢琴曲。
维克托·安应该会诵唱另一首同名的《爱国歌》——大韩民国国歌——在人生的前25年,他是韩国人,他叫安贤洙。关于他移籍的缘由,已无需赘述。英雄落魄,身陷黑幕,走投无路,远走异乡。类似的故事,自古至今总在重复。
没有亲缘、不会俄语的安贤洙,为自己更名“维克托·安”,“Victor”在多种语言中都意为胜利,安选手青睐这一名字的更重要的因素,在于维克托·罗伯托维奇·崔,这位28岁英年早逝的摇滚先锋,称得上是俄罗斯与前苏联最知名的朝鲜后裔,“我希望俄罗斯人提到韩国人,能像想起崔那样想到我。”这样的想法可能来源于所谓的民族血脉纽带,但或许有些天真。出身于列宁格勒、用俄语高歌与思考的维克托·崔“才是地道的俄罗斯人”,而安是“归化者”,这是俄国记者弗拉基米尔的想法,代表着不少人。
官方不惜最高级的赞誉,奥运赛场上辉煌的竞技胜利,但这一切仍不能改变人们(或许是大多数)思维上的根深蒂固。正如同一些韩国人将安贤洙视为“背叛者”,很多俄罗斯人也无法树立起对维克托·安的亲切。在两个都并非移民国家的祖国,安选手都正在制造一场认同感的分裂。
媒体的无限放大,还是令安选手有所获益,至少逼迫他出走的黑幕得以曝光,在其出生地有了“国家抛弃了他,但人民没有”的呼声,韩国总统朴槿惠过问此事,或许日后会有所交代……但维克托·安终是只能安守客乡,一日不从冰场退役,一日也做不回“安贤洙”了,这是对于在最困难的时期接纳自己的俄罗斯的回报,尽管看起来很像是某种的交换。
不是起点,也绝非终点。这阵子分裂情感的热闹过后,关于“现代体育的主角是国家还是个人”的提问,依然不会有标准答案。不妨说,自现代体育、现代奥林匹克诞生的那刻起,这便是一个时时制造矛盾的问题。
古代奥运会是属于个体的狂欢聚会,没人为斯巴达、雅典或是罗得岛排列高下,但却严格限定了参赛者的纯正希腊血统。现代奥林匹克赋予全世界参赛的权利,可呱呱坠地时却带着民族主义胎记——奥运会以国家或地区为单位计算奖牌数,甚至不允许互相间选手的组合合作。
“奥林匹克运动具有培养三种情感的能力,首先是爱国主义,接着是冲动的世界主义,最后是理智的国际主义。”在顾拜旦设想的奥林匹克运动理想中,民族主义仅仅是一个起点。现代奥运史上也确实诞生了太多经典故事讴歌爱国主义,譬如坦桑尼亚马拉松选手阿赫瓦里在墨西哥说的那句:“我的祖国从两万公里外送我来这里,不是派我来听发令枪声,他们要我来冲过终点。”可遗憾的是,在经历了百余年的漫漫征途后,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仍徘徊在爱国主义的起点附近。
从某种意义而言,维克托·安分裂了他的两个“祖国”,也分裂了奥林匹克。一个他,无力打破藩篱、动摇根基,这样漂泊异乡的求生故事,未来仍会接连上演。(《文汇报》体育部主任沈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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