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通东京第二阶段比赛进行时，陈玘抽空在场外的楼道里打着电话，交代着家里的事。现在他的夫人和孩子住在西安，陈玘平时在南京，担任江苏省乒乓球[微博]男队主教练。想儿子的时候，陈玘只能和家里视频通话，可惜每当这个时候，他好动的儿子都只管玩自己的，根本不理视频另一端的老爸。“我现在的生活挺好的，”陈玘说，“就是有点累，现在我和单明杰在一起教队员，他总跟我说，你这儿又有根白头发，来我帮你拔了。”

　　天坛公寓的门卡还没还

　　说起刚进国家队这个话题，陈玘选择从2002年讲起，那时他全国锦标赛打进前八名，已经是第二次重返国家队。用他现在的话说“那时人比较羞涩”。在天坛公寓南门，陈玘的老乡接上他，把他送进303房间，他刚放下行李就迫不及待跑去训练馆报到。说到住在公寓的房间，陈玘记得特别清楚。“最开始住303，后来搬去和马琳住过一阵，2004年以后室友就换了，和王皓住到2008年，又搬到客厅和马龙住，自己也住过一段，我走的时候，还是住在303。”

　　刚进国家队的时候，陈玘听什么都新鲜，每天都挺高兴，训练也带劲。“可是过了新鲜劲儿，压力就来了，一直在那么紧张的环境里生活，现在都想不起什么高兴的事儿。”陈玘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还“自黑”说就想起来发过最大的一次脾气是在日本，讲起2006年的摔拍事件，陈玘有点不好意思，还使劲往回找补说自己脾气挺好的。“我其实不怎么发脾气，当然训练时候有脾气很正常，着急嘛。”谈起进进出出国家队，陈玘想了一下说，“每个人都会为年轻付出代价，这是我的成长经历，现在想起来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从303公寓搬出来之前，陈玘收拾了一箱子的训练日记。以前总是一个大厚本写着写着就丢了，等退役的时候，这些本一股脑地冒了出来。面对这些基本都没用完的日记本，陈玘哪个也舍不得扔，统统搬回了南通的老家。“现在天坛公寓的卡还在我手里，想进去玩的话我还能进。”陈玘笑嘻嘻地说。

　　记忆最深刻的是2005年全运会

　　2011年，陈玘第一次在心中萌生了退役的想法。对他来说，离开，不单是退出国家队，而是实实在在的退役。“我差不多也该换个生活方式了。”陈玘当时脑子里蹦出这么个想法。“但我也反复想过到底退不退，当我决定做一件事之前，脑子里会冒出很多种可能性，如果我再打两年会是什么局面？现在退役会怎样？一直到2013年全运会之前，我都在纠结。”全运会结束后，江苏省队教练班子换血，陈玘抓住了这个时机，选择转型。“其实我再坚持打打联赛也可以，但迟早要转型。”陈玘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也许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他已经将现在的生活和在国家队的日子做了个简单对比。“但最难忘的还是在国家队的这段日子。”陈玘说，“和队友一起成长、比赛、训练，现在想起来连残酷的竞争都是一种乐趣。”现在的陈玘，偶尔还会从繁忙的工作中“跳出来”，回味一下在国家队的日子。

　　选择在全运会后退役，难免会被问及2013年全运会的话题，陈玘刚说打得挺舒服的，又很快话锋一转。“不像2005年那次全运会，我们是主场，目标是冠军。”陈玘现在说起2005年全运会江苏队拿冠军，依然津津乐道。“那时候广东队比我们强，八一队跟我们差不多，压力挺大的。我们打团体决赛之前，羽毛球[微博]团体赛刚赢完，又给了我们很多压力，我们都想咱也得赢啊！”在2006年第一期《乒乓世界[微博]》上，陈玘大聊过那次全运会的经历，从用单明杰的海绵，一直聊到单打，却没谈起压力这一段。经过时间的沉淀，让陈玘记忆最深刻的，是他喜欢的这份压力和冲劲。

　　2005年全运会的压力，甚至超过了奥运会。陈玘用了“挺好玩儿”来形容他的奥运会经历，这句话的儿化音里还带着点他特有的语调。“那时候我相对其他人来讲算是轻松的，准备比赛的时候比较集中，虽然打的时候也紧张，但现在想想，打比赛肯定有紧张的过程，重点在于应该怎样去释放。”陈玘马上把这个体会和他前不久上过的一堂课结合起来。“那堂课说的是心理素质和注意力有关，注意力总放在怕输怕有不好的结果上，就不容易释放，如果注意力集中在每个球我怎么能战胜你，这样就对了。国家队一直说人球合一，我觉得这就跟注意力有关，注意力集中在球以外的地方，当然会紧张，这说明你走神了。”

　　转型后抓紧充电

　　从运动员转型做了教练，陈玘谈起他现在的工作，话明显比说自己的时候多了很多。“现在的省队队员，和我当年其实不太一样。我妈以前是运动员，所以父母很希望我从事体育工作。现在的小孩选择面很广，家长会担心孩子打球打不出来，耽误了学习和以后的出路，所以这也影响到小孩对乒乓球的热爱程度。”

　　这次“直通东京”第二阶段比赛，陈玘组织了他的队员们来看球。“现在的小孩给我感觉是他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想让他们来看看高水平的比赛，写写观后感，希望能对他们有所触动。”

　　虽然现在队员的特点比起陈玘当年差别大了很多，但陈玘很清楚自己身上的职责。“既然有队员在我手上训练，我肯定会为了他们以后能进国家队努力培养他们。”现在陈玘的队员们训练时间比他当年更加长，管理更加严格。

　　陈玘对自己的要求，也更加严格了。开头提到他觉得现在有点累，是因为发现了自己在乒乓球理论方面还需要加强。“我已经是中国乒乓球学院的一员，现在导师还没定下来，但应该很快就可以安排课程开始学习了。”陈玘在全运会后，已经参加了不少培训班学习。“我们江苏现在有个教练员成长计划，有机会到北京去学习。”他略带调皮地说：“我现在没事就写东西，在《乒乓世界》上还投了一篇论文。”

　　陈玘说现在参加的学习班有很多课都不是针对乒乓球的，让他觉得用不上，但每当课上讲起心理、计算心率等以前他遇到的问题时，他就会格外感兴趣。“有的时候会突然想起来自己经历过的事，再结合一下理论，得出‘啊原来是这么回事’的结论。”

　　给队员取名叫“大头”

　　陈玘说他在退役前几年，脾气就已经好多了，但是当了主教练以后，火气又上来了。“这也是必须的，得让队员有压迫的感觉才行。”

　　工作中，业务问题难不倒陈玘，但队伍管理就变成了他的新课题。“要是管一堆懂事的队员还行，问题是现在管的是一堆不懂事的孩子。”陈玘开着玩笑，他这样大男孩的性格，早就和队里的“95后”甚至“00后”打成一片。

　　陈玘的经典语句很多，比如他说在执教过程中，心基本以冷为主，只是偶尔会吹来一些暖风。这些暖风一般指的是队员们主动帮他拿个快递，或者训练前把他的杯子刷干净倒好水这些小事，陈玘这个主教练是挺容易满足的。和队员在私下里相处时，陈玘没有一点架子，自己的外号是“杀神”，可是他却爱给队员取一些听上去气势弱弱的绰号，比如管一个总爱抓头的男孩叫“大头”。

　　私下里虽然和运动员关系不错，但陈玘在训练队员的时候是很有气场的，队员如果迟到了，他就只会问一个问题，“你们知道训练结束后该在哪儿集合吗？”队员们没人敢大声喘气，乖乖说知道了。这个集合地点就是田径场，陈玘给队伍定的规矩是，一人犯错，全队受罚——犯错的人跑5000米，其他人陪着跑3000。如果错误严重些，陈玘还发明了一种新长跑“对付”队员们。“11000米跑。先跑10000，休息5分钟再来个1000米计时，跑到最后100米的时候其实是很难受的。”

　　陈玘一直说自己不光在赛场上很有个性，平时也很有个性。记者问：“那现在的队员们怎么评价你？”陈玘麻利地拿出手机，找到个微信群开始打字，“这个问题我给你问问我的队员们，我说有记者采访，问问大家对我是什么看法，还得发个备注，不准拍马屁。”但队员会怎么回复，陈玘心里没底。“很可能没人回我，他们也许会无视我的。”他这样给记者打着预防针。

　　微信群里加上陈玘一共23个人，他管的每个队员都在这里。每周陈玘都让队员们写总结，但有的队员交上来的总结，字乱得陈玘都看不懂，后来他想了一招，建个群，让队员把总结直接发在微信群里给他看。在等待回复的时候，陈玘往上翻了两下页面，出现了几个大篇幅的总结。“看今天队员写的，没有一个标点符号，想憋死我。”

　　正聊着手下的队员们，陈玘的微信群开始陆续收到回复。队员们回“低调、内敛”，“就是一种气质”，永远的杀神”，“球场上很严厉，生活中比较低调、和气、严肃”。看着这些形容，陈玘笑得前仰后合，连连说，“我都写了不让拍马屁，还这么能吹我。”这就是陈玘这个主教练与队员们的相处方式。

　　儿子的嗓门特别大

　　以前《乒乓世界》曾经做过一期情人节专题，那次的策划本来包括陈玘和吕文婷这对情侣，但陈玘以要低调为名，又以他最擅长的俏皮方式拒绝了。现在聊起家庭生活，陈玘依旧讲不出故事，寥寥数语就概括了几年的爱情故事。“我们是和朋友一起出去吃饭时认识的，2006年我在日本刚发完脾气的时候，当时心情不太好，就被她趁虚而入了。”陈玘在“嬉皮笑脸”过后难得地认真了起来，“我自己在北京这么多年，有时候会觉得很孤独，那会儿文婷还在上学，我要训练，见面的时间很少，其实现在也是，她和孩子住北京或者西安，我人在南京。”白天微信，晚上视频，这就是这对小夫妻的日常生活。朋友都说，陈玘的儿子小子墨长得像爸爸。“我真看不出来像谁，但儿子脾气不太好。”陈玘说出来带点得意。“他现在还不会说话，就会喊，嗓门特别大。”

　　陈玘现在的工作，大部分和乒乓球业务相关，做得还算得心应手。虽然一直从事乒乓球事业，但到底喜欢不喜欢乒乓球，陈玘觉得自己确实说不清楚。“自己打的时候也挺喜欢，但也会嫌烦，现在真正感觉自己在从事这个事业了，看问题更清楚以后，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了。”说到这里，陈玘一改采访过程中开玩笑调侃的基调，收起笑容严肃地回答。这话的意思，大概是他对于乒乓球的情感，已经不是喜欢两个字就能概括的，这其中包含了太多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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