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锐观察张博:小编生涯

2012年09月27日05:51  新浪体育 微博
再见!深锐观察再见!深锐观察

  新浪体育讯 小编生涯

  做了十年小编,其中后五年搞了这个叫《深锐观察》的栏目。如今只想借深锐寿终正寝之时,回溯过往,感谢友人,也为想入行的晚辈留个前车之鉴。

  文/张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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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02年底去上海的《东方体育日报》实习算起,老张做了近十年小编,其中后五年给新浪NBA搞了一个叫《深锐观察》的栏目,听这名字你就知道,起名儿的人该有多二。如今只想借深锐寿终正寝之时,回溯过往,感谢友人,也为想入行的晚辈留个前车之鉴。

  很多年轻人因为喜欢篮球,也需要找口饭吃入了NBA媒体这行,老张是因为喜欢玩NBA LIVE,也需要找口饭吃误入此道。这里他想强调的是,喜欢篮球和喜欢玩篮球游戏纯属两码事。老张既不会打球也不大看球,他只玩NBA LIVE,就像一个人既没摸过真枪也不爱看射击比赛,但对CS非常着迷。毕业在即,一位神通广大的师兄见其不思进取,整天窝在宿舍联机对战,便问:“上海有份月薪五千的NBA编辑工作,去试试?”彼时的五千块不算太高,但能在京沪折算成一平米中高档住宅,外加大爱闸蟹醉虾,这吃货乐颠颠的去了。

  《东体》几乎与姚明的NBA生涯同龄,那年刚创刊,社址在文新大厦,一座地处中心区的摩天大楼。为之争取到这次实习机会的是袁汉,他与老张的师兄很熟,因为对体育的热忱而加盟《东体》。报到那天下午袁兄在楼下接他,见面、握手、寒暄不到五分钟,就把张同学带进了编辑部,领导说正要开选题会,直接坐下听。散会后他被安排到一台电脑前,任务是根据外电写篇赛后花絮,内容老张至今没忘:火箭赢球了,弗老大哼着小曲回更衣室,跟记者聊上几句,然后哼哼呀呀的洗了个澡。“我擦!事儿能这么简单吗?”二逼青年按捺不住他那颗深锐的心了,结果把一篇花边新闻写得不伦不类,恨不能从技战术层面挖出弗氏唱词的言外之意。其实他纯属球盲,来上海前买了本NBA观战指南,坐火车背了一晚上球员名单(玩NBALIVE的时候他只用掘金队)。写了三四篇古里古怪的稿子之后,领导找他谈话了,苦口婆心,大致意思是说你这位同学并不会写新闻,而且码字太慢,不适合日报的节奏,优点是擅长无中生有,化简为繁。

  他就这样被停止了日常工作,每天午后按时出勤,会上溜号,会后发呆。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细密车流无声蠕行,有点儿想往下跳。背后工作间里,数十台电脑被敲得噼啪作响。老张并不为脱离队伍失落,他从小就“不跟随”。据其初中时的同桌(现在的媳妇)回忆,他不参加学校里的集体活动,而且永远在上语文课的时候看数学书,上数学课的时候看物理书,上化学课的时候练体育。念大学之后老张为不出早操被罚了些钱,不交就从饭卡里扣,他怀着悲愤的心情写下大学时代唯一的诗句:“经济系的红旗飘,一群傻逼在跑操”。但假如忽略主观意志,“不跟随”和东北话里的“跟不上趟儿”差不多是一个意思。真正让老张烦恼的是上海,他迷恋这座城市的美,但它太快,不适合懒人。另外他最讨厌阴雨和潮湿,这足以抵消闸蟹和醉虾的鲜香。实习期间他住在四姨家,四姨对他的好,仅次老妈。当见外甥为一条裤衩晾了两三天还不干爽而念念有词,边骂这鬼天气边开浴霸烘之,四姨心下了然,“我已经留不住这孩子在上海了。”

  但老张不想就这么灰溜溜的跑路。他开始搜肠刮肚想选题,全是比弗老大哼歌洗澡深锐50倍以上的选题,最后自作主张,写了鸿篇钜制《NBA80后小将抢班夺权》,聚焦帕克、姚明等初出茅庐的第一拨80后。他带着怀才不遇的怨念,以致用力过猛,差点儿写成一百单八将。张同学先斩后奏,直接把稿子上交审查。领导阅后一边吸烟,一边笑骂“抢班夺权”这个用词,“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文化大革命那套。”最后领导总结说标题很烂,但文章很好,今后你就主要负责给周末版写专题策划吧。老张真心实意的感谢领导,但说自己要回北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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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失败的试训经历,却阴差阳错成为老张求职简历中的关键一笔。即将从清华滚蛋时,他在中央民族大学的同窗马冰封已然是那届兄弟中的首富。老马以一副乡镇企业家派头在饭馆、KTV出手阔绰的段子被口口相传,腰上挎着的新款Anycall闪闪发亮。老同学聊起就业单位、领导嘴脸时个个嬉笑怒骂,唯老马每次提及《篮球》杂志种种都心怀虔敬,如数家珍。隔壁住了四年,老马和老张没法不熟,可关系从不算近,二位在个人志趣上全无交集,看个毛片都分属欧亚两系。但关于择友,老马有一套非常包容的体系,不排斥跟任何没谱青年成为朋友,并且自信具备很高明的眼力,能不受个人好恶、私交远近的影响而评估他人。眼力不敢说,就老马为人厚道,老张还是深有体会。念书时他伙同马钺等人搞过一本名叫《触觉》文学杂志,曾收到匿名投稿,拆开一看是首气吞山河的七言律诗。老张毫无诗性,且嫉贤妒能,热衷于妖魔化校园诗人,把那篇来稿当成笑柄四处宣扬。后面的事你也猜到,多年后老马才告诉老张诗是他写的,怕被退稿没面子或者为了照顾情面才发表,所以悄悄寄到邮箱,不料杯具度依然颇高。

  老马从没因这类事情怀疑过他的判断,他认定老张是个天生的写手。大三那年,老马在一本健康类杂志实习,他找老张约稿,主题是青少年手淫调查,老张说你找对人了。那篇报道加深了马总的错觉:老张不仅能写,而且啥都能写。于是有了老张01年在《篮球》杂志发表的处女作。当时的老张绝没意识到那竟是他漫漫写球生涯的开端。如今,他需要鼓起很大勇气才肯谈谈那篇稿子——一个艾弗森球迷的日记。文章矫揉造作,用日记体把一个艾迷目睹总决赛后精神恍惚、寻死腻活的状态描绘得狗血十足,并因此被收进了一本清华散文选。由于老张对篮球实在狗屁不懂,老马再没向他约稿。但他会去清华,请穷鬼张到西门吃火锅,或者在万人坑喝咖啡,顺便探讨编辑创意。老马对老张摆出隆中对的敬意,无奈后者实属饭桶,拿不出文韬武略,只会一边涮肉一边信口开河,出些馊巴主意。最终还是《东体》的实习经历派上用场,老马以此为资本,把老张的求职简历递到了主编案头,并打包票,说这是个能改变杂志的人。

  与体制外媒体不同,《篮球》隶属中国体育报业总社,国家事业单位,人员编制分外金贵。时任主编张雄先生面试他的第一反应是小马有没搞错?!把这么一号身材矮小、目光呆滞、披头散发的颓废青年发来给我?同时,先生也是个处事极周到的人,任何与之打交道的人都不会被驳了颜面。他决定给这孩子一个机会——专访宫鲁鸣。当时的《东体》和《篮球》杂志都是采编一体化的媒体,但严格说编辑和记者是大不相同的两个行当,类似教练和球员的关系。老张在清华读的编辑出版学,之于小编算科班出身,记者属新闻学范畴,是他极讨厌的。但为了让老马的包票不至沦为笑话,他硬着头皮当了一回狗仔。幸好宫指导是个亲切温雅的人,他们一口气聊了三个半小时,凭老张添油加醋的本事,简直可以给对方写本人物传记了。那篇稿子五六千字,为了保质保量,他效仿钱先生,采用日均五百字的《围城》速度,每天挤牙膏似的写了足足半个月。这种工作效率在报纸、网站是决不允许的,对月刊却勉强可以接受,这才是懒人张理想中的节奏。而且《篮球》编辑部在老式大院,比摩天大楼格子间让人舒畅得多。从东北上大学前,他对编辑工作的全部认知与憧憬都来自电视剧《编辑部的故事》里那本叫《人间指南》的杂志,以及冬宝、葛玲嬉皮笑脸的懒散状态。

  最终,当他把成稿用A4纸打印出来交给主编过目时,心中已经自信满满,简直像球还没入网就开始为绝杀举臂欢庆的阿里纳斯。先生并未在第一时间给予反馈,几天后才把张同学叫到办公室,“国内这些篮球教练,今后每个月告诉我你想采访谁,然后就可以上路了。”遗憾的是,老张实习期尚未结束,主编就被调任篮协,那个关于中国篮球教练的专访系列未能继续。但在离任前,是张雄力排众议,为颓废青年解决了户口及编制问题。先生掷地有声的说,他不管什么条条框框,《篮球》杂志需要的,首先是个会写文章的人。老张对先生心存感激,但从未表达。如今大多时候,他只会在电视转播男篮比赛的时候见到张领队。偶尔聚会,当年的颓废青年不改大炮本色,总能抓紧时间抬杠,炮轰体育机制,呛得先生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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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给新浪体育写稿是在03年10月29日。日子记得清楚,因为写的是F4揭幕战。那年夏天从清华15号楼卷铺盖,直接搬进了南城的一间地下室,两相比较,当真天渊之别。第一个月连编带写,收入只有两千出头,领导说蛋糕就这么大,你是新增编制,也就意味着你赚的每一分钱都是从其他同事那里拨来的,所以……只能赚外快了。帮老张拉皮条的还是那位神通广大的师兄,他给了老张一位新浪编辑的电话号码。湖人对小牛揭幕战当天,老张在地下室接到命令,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码完了一篇球评。除语文考试,他从没那么快的写过作文。生活就像鞭子,抽着懒人张快步向前了。他一个月写了四万多字(是评论而非战报),每敲一行脑子里都像老虎机吐硬币一般哗啦啦作响。凌晨关上电脑,那些假想中的稿酬变得轻盈,成了纸币,飘飘洒洒的伴他坠入梦乡。由此你也就能理解当老张第一次收到钱,发现稿费标准只是门户新闻底线时的满腔怒火了。他抄起电话打给那个叫詹挺的编辑,大言不惭的说我写得不赖,你们不能只给我这点儿钱。对方表达了歉意,说你等我电话。十分钟后,詹挺在电话那头告诉老张,从这个月开始将他的稿费标准上调到千字××元。这个数字比原来的三倍还多,也比老张的预期高了一倍。

  疯狂码字的危险之处在于品质下降,点开留言板,老张的球评从众人叫好到板砖横飞。写杂志上的选题,他也全没了阿里纳斯式的自信。另外,暗无天日的居住环境让老张的生物钟日渐紊乱。他除了码字、睡觉就是没完没了的打PS2。他开始健忘和便血。伸手去摸闹钟,5点45分,他从床上爬起来洗脸刷牙,准备洗心革面,早点儿去单位上班。他推车走出地下室,逆着人流从蒲黄榆向天坛东门行进。在报社门口,迎面碰见了孙大姐,“哟小博,怎么下班了你才来上班?”

  老张知道不能再这么搞下去了,他的志向不是做个写手,而是一个编辑,也就是光说不练,专门指挥别人写字的职业。一天早上,老张半睡半醒,忽闻楼道里噼里噗通,像是什么重物从地平线滚了下来,直接砸到他房门上。开门一看,马钺。拎着皮箱酷似阿凡提木偶剧里的巴依老爷,吭哧一下挤进门,“操他妈的《×篮》,我不嫌弃,就先住你这儿了。”俩礼拜前,马师傅经人介绍,去了《×篮》杂志工作,走前哥儿几个刚在城一锅热烈欢送,转眼又要接风洗尘。马师傅痛斥《×篮》简直就是个高考补习班,是个半封闭管理的血泪工厂,跑路时心浮气躁,在上海火车站还跟排队加塞儿的干了一架。马师傅成了懒人张逮住的第一个大牌写手,晚上下班之后,他们在地下室里边啃鸭脖子边聊选题。有一期杂志老张才思枯竭,封面故事愣是写不出来,饭碗眼看不保,截稿前夜马师傅操刀救驾。所谓兄弟,这就是了。

  老张至今记得04年的一个下午,马师傅进屋便说天涯上有个写邮差的帖子十分牛逼,“我本打算写篇湖人,但看了这个,感觉自己还真写不过他。”写手往往都有这样一个习惯,在读别人文字的时候暗中自比。你所读到的文章就可以由此划分几档:A。作者白痴,老子三岁就比他写得好;B。作者不赖,虽然比起老子还差点儿;C。作者很牛,但老子用尽全力,也能写到这个水平;D。作者是神,小的这辈子只有膜拜的份儿了。马师傅给出的评价比C略高,这吓老张一跳。仅就笔力而言,他还没见过写篮球比马师傅更好的人。很快,他们联系到那个网名“一窝小狗”的作者,也就是日后名声大噪的孙沛了。

  作为一个NBA编辑,老张希望能像篮球教练那样,按自己的理念构建团队,根据不同作者的特点策划选题,设计战术。孙沛大概算他执教生涯中的迈克尔·乔丹,从《篮球》杂志到深锐观察,一个传奇写手从出道至归隐,绝大部分时间都在为他打球,这是做教练的幸运。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作者加入进来,很多人乐意为老张打球,是因为《深锐观察》这块招牌。07年秋天,老张和詹挺已经是很好的朋友,詹总说新浪NBA需要一个特别点儿的栏目,老张说可以一试。在那之前,老张给新浪和报纸写过不少专栏,他越来越腻烦那种不痛不痒的八股文,希望能做一个既严肃认真又天马行空的NBA评论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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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锐的构思受到《体育画报》中文版的很大影响。魏寒枫还在《体坛周报》负责社论版时,找老张写过球评。登了文章的那几期报纸,也是老张从小到大仅仅买过的几份《体坛》。他是为了看看定稿与原文有哪些改动。做编辑的人给别的编辑写稿,难免有这个癖好,仿佛同行间的隔空较量,对方功力深浅一探便知。坦率说,给老张改过稿子的不少编辑,仅仅为了“别当我不存在”或者“我可没白拿这份工资”,而给文章做些毫无意义的涂抹,往往越改越糟,就像非要在一面墙上添个“老子到此一游”。而“史上最贵体育编辑”魏兄名不虚传,他对稿件的理解与把握,取舍与润色,都令人敬佩。后来他执掌《体育画报》,马师傅也投奔过去,老张便偷师于此。《体育画报》中文版给老张带来的震撼首先在于它的视觉系统,创刊号杀青时马师傅就放出豪言:“中国新闻史上最炫的一期体育类杂志。”乔布斯介绍iphone时说“我们重新发明了手机”,很大程度上,《体育画报》也颠覆了国内体育纸媒的艺术观感。受此影响,深锐观察摒弃了中文体育网媒视觉设计上的浓艳传统。就此老张还要特别感谢美术顾问陈杨、张悦所付出的努力。

  就文字而言,深锐学习的模板很多。这些年总有年轻人向老张打听,写篮球该做哪些功课,或者如何才能做个NBA小编。老张首先向他们强调的总是:这是一个很没出息的行当,最好只作业余爱好。但在那个年纪的孩子,往往执迷不悟,一如前辈当初对篮球媒体的热血。老张只能在此谈谈他个人有限的经验,也算作一并答复了。王小波在《我的师承》里说他在文学上的师承并非来自中国作家,而是两位翻译家,因为我们国家的文学次序是彻底颠倒了的:末流的作品有一流的名声,一流的作品却默默无闻。中国篮球写手圈里是否“次序颠倒”老张无权发言,前面说过,他只是个篮球游戏迷而非篮球迷,他买过的体育类报刊总共不足二十份,除了自己约稿,极少阅读国内篮球评论。作为一个职业小编和业余写手,他的师承首先来自《篮球》杂志的副主编沈思华,沈老师是他实实在在的师父,教会了他做编辑的本份,是从每句语法、每个字词、每处标点的锤炼开始。然后是《中国新闻周刊》的总编秦朗和他当年所统领的采编团队,他们让晚辈明白了何谓选题策划与深度报道。关于写作,老张粉的高手不胜枚举,篮球记者领域首推Wojnarowski。老张不仅被沃老师的文风感染,对NBA的人和事,他的个人看法与对方有着惊人的一致,几乎每个观点都暗合,简直邪了。袁汉是老张认识的第一位中国篮球记者,也是他迄今最崇敬的一位。另外,在自己提笔写篇球评之前,老张平均会看20位美国记者/专栏作家的相关评述,否则这个骗子完全找不到忽悠读者的法门。小波老师在那篇文章的结尾处写到了他坦陈个人师承的原因,“不是因为我的书已经写得好了,而是因为,不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对现在的年轻人是不公道的。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些,只按名声来理解文学,就会不知道什么是坏,什么是好。”述及这些前辈,也是给老张脸上贴金。

  与王小波所处时代不同的是,我们的写作、阅读、表达甚至整个生活都深陷网络当中。老张小编生涯的导师,因此增添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网友。五年来,与其说深锐是摸着石头过河,不如说是摸着网友评论过河。老张常跟他的作者说“写作本质上是作者和读者之间的智力游戏”,如果你掌握的信息比读者更少,叙事的推进速度比读者的消化速度更慢,对问题的看法观点比主流舆论更大路货,网友会毫不犹豫的关掉网页,或者骂你弱智。你可以毫不理会回帖里的蜜黑之争,但不能无视那些厉害角色的逆耳忠言,深锐观察正是在他们的批评声中,不断得以修正。以拉夫诺曼、福吉克斯、斜阳、宋瑞峰、大灰狼、Jerry、西贝林、尘骸、jackbergkamp、电子云、wangjunqiu、西洋、AleX925、少峰、阿谬、颍川陈舜、zhou8589、怒苍、翰翊、人间老混、如月无言、画衣、BLUE、波子仔子、晓月、朝拜、赵峰、熊吉、Charlie、霜石、苏无名、layytent、柳杨(出于一份特别的感激,请允许他将这份名单尽量延长)为代表的忠实读者则是这个栏目获得自信,坚持至今的动力所在。老张知道,即使数上三个钟头,还是会漏掉许多铁杆读者,比如说每当深锐的文章被喷,就在评论栏里挨个回帖驳斥的那些兄弟,深锐就是靠你们罩着走过百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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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锐观察得以寿终正寝,除感谢上述导师,还有作者。给深锐写过稿子的朋友,几乎没人问过稿酬标准。老张始终相信,主要为志趣写作和主要为钞票写作,出产的是不同货色。老张还相信,同一个写手为不同的编辑写作,出产的是不同货色,就像同一个球员为不同的教练打球,角色可能大不一样。因此他总是一边鼓吹深锐的乌托邦色彩,一边强迫写手按照他的要求去跑战术。这最终导致怨声载道,作者们在聊天群里掀起了晒语录运动,控诉“老张是如何打击我的”。据他们描述,老张是个妖气十足的毒舌老编,常对年轻人冷嘲热讽,说以下这类伤人的话:

  “我能跟你小学语文老师谈谈吗?”

  “你属于驾照还考不下来就盘山道玩漂移的类型。”

  “这是我见过最荒唐的结尾,这是新闻写作,不是虎扑留言板。”

  “改个头啊,你自己能把文章改好这世界上什么奇迹都可能发生。”

  “这句话甚至已经愚蠢到让人没有勇气反驳的地步。”

  “你也在媒体工作?令人震惊。”

  “别说了,你对篮球的理解让我心碎。”

  “你唯一不知道的事情就是自己的无知。”

  老张再添个自首情节,其实他最爱说的是:“看你稿子,我他妈想砸电脑!”从入行算起,这话他对几代写手吼了十年。第一代写手(多为80-84年出生)的反应是一声不吱,痛改前非;第二代(多为85-89年出生)的反应是鼻涕眼泪,毛病照旧;第三代(90后)兴高采烈,“老张快砸吧,你那破机器都没法跟我玩儿2K online!”

  自己真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三十四岁的老张开始反思。说他是混蛋,除了上述口供,还有另外一些佐证。阿浩本来是个阳光自信的记者,给老张写稿之后,对除性取向外的大量人生命题产生困惑。哞哞的理想是办一本中国最牛逼的篮球杂志,让老张点评他的博客之后,当晚差点自杀。老张还劝一个学量子物理的研究生弃理从文,变身洋溢英伦幽默范儿的苦逼写手……但是,还有很多老作者主动提出为他出庭作证,“老张没那么恶毒,不仅从没对我提砸电脑的事儿,而且脾气非常之好。”老张可以发誓,对待稿件与作者,他是一视同仁的。这就引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年轻写手让他发疯?老实说,在业务上老张对年轻人没抱多高指望,从没拿真正严苛的标准要求菜鸟,他对作者的那些冷嘲热讽,所指皆为极端离谱的低级错误。同时,他也知道这不是局部的症候,看看报纸翻翻小说读读散文逛逛论坛吧,整个民族对母语及文字的驾驭力在以惊人的加速度退化,解放后不如解放前,70、80后不如50、60后,到了如今这代大学生,很多孩子写英文要比写中文语病少多了。问题出在哪?作为一个基层小编,老张不管。他只管在85后篮球写手里寻找下一个孙沛、张佳玮,却至今没有任何野兽出没的迹象。

  身为编辑,老张把精力主要用于挖掘和训练作者,因为他非常清楚,世界归根结底是小屁孩的。主动找上门,请他给看看稿子有啥毛病的家伙不少。老张就像个狂躁的外科手术医生,三下五除二先把病人开膛再说。第一次找到老张的时候孙磊还在工厂,浪总、帆仔还是学生,小武是深锐史上唯一的女性作者,周旭、四辉分别是老张的师弟和老乡,进过史上最严酷篮球写手训练营的是杰克。培训内容是让你来到一座城市,然后把你独自关在一间房子300天,不停写稿,交稿,退稿,改稿,再交,再退。最后杰克从一个摇滚青年变成了忧郁王子,对老张说他快崩了,每天对着电脑和四壁发愣,随时能出人命。抛开工作,十年来老张和这些作者的生活彼此渗透。他会打听每个人的江湖踪迹,留意每个人的生活境况。某种意义上,这一场场相识,是老张做小编的至乐。

  他在二十八岁停止了为钱写球,三十岁出版了《紫金门徒》。到此打住,老张作为一个NBA写手和NBA小编的生涯可以随时结束,他很满意。但在人生另外一些方面,他很不满意,是时候向前看了。再见,深锐观察的读者朋友。再见,深锐观察。

  (张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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