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生 毕若旭

　　北川中学的篮球场上接连不断地响起篮球击打地面的声音。室内课程刚刚结束，一群孩子跑出来抢占场地，每个球队“占领”半个篮球场。几个穿着拖鞋的孩子来不及回宿舍换鞋，干脆光着脚跑上了塑胶球场。几分钟以后，16块场地全部被占满。

　　这些孩子都是来参加“姚基金希望小学篮球季”的队员。7月11日到16日，全国80余所希望小学的篮球队来到北川，参加“篮球季”的一系列培训和比赛。

　　公益为希望小学打开体育出口

　　来参加比赛前，四川南充高坪区隆兴小学的黄刚老师带学生集训了8天，而在放暑假前，每周一到周五早上7点，小队员们都会准时到操场训练。“他们很喜欢打篮球。有的孩子家离学校有7公里，早上7点训练，他们可能5点就得起床。”黄刚说。

　　隆兴小学有两位体育老师，篮球队主要由黄刚负责，除此之外，他还教体育课和语文课。据黄刚回忆，4年前，一家银行出资为学校铺设了水泥场地，但当时，球场并没有派上什么用场。“以前上体育课没有什么针对性，能做的活动很少，一般也就是女孩子跳皮筋、跳绳，男孩子玩飞镖之类的。有些不安全的游戏是禁止做的。”

　　这些体育游戏，国内很多中小学体育课都在做。不管是体育教育资源匮乏的地区，还是资源相对丰富的地区，青少年体育教育中的种种问题都在日益显露出来，而在相对贫困的地区，这些问题尤为显著。北京师范大学体育与运动学院院长毛振明教授指出，学生体质下降是国内体育教育面临的首要问题，此外，竞技体育的可持续性发展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毛振明说：“很多孩子到了初中、高中，可能还没有见过足球、篮球，就更别说去打球了。这也是我们国家经济发展不平衡所导致的问题。公益的力量让这些孩子更早地接触体育运动，了解体育文化，这对于中国的体育教育、体育文化的传播，以及大众体育氛围的形成是非常必要的。”

　　2012年，姚基金第一次举办“篮球季”活动，促使四川简阳禾丰镇潮水小学组建了篮球队。据副校长杨洪介绍，潮水小学是简阳市唯一一所“NBA姚基金希望小学”，学校的篮球教育受到了特别关注。3年来，学校获捐了篮球、篮球架和篮球场地，学校也开始开展与篮球有关的各类体育活动，以营造校园篮球文化。

　　贫困地区体育教育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青少年体育的发展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今年5月，当李阳迈进康定县呷巴村诺娜希望小学的大门，他感觉“心都凉了”。学校里没有一块运动场地，唯一的篮球场被新修建的幼儿园占了，只剩下一个歪的篮球架。

　　李阳是绵阳师范学院的学生，主修篮球。他被姚基金选为支教志愿者，到诺娜希望小学教篮球。孩子们热情地欢迎李阳，这个大学生对他们来说和篮球一样新鲜。“刚来那天，被褥都是学生帮我铺的，我就在旁边，他们不让我动手。”李阳说。在这些“孩子”中，最大的已经19岁了，在李阳期末离校时，他才刚刚毕业。“这边的教学条件比较落后，有很多孩子很晚才能读书。”

　　但与此相比，更让李阳这个“体育老师”揪心的是，学校不仅没有场地，也没有训练器材。“我刚到的时候，学校连个篮球都没有，学校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旧的大球。”小学生训练用的篮球比一般的篮球略小，但李阳只能抱着一个大篮球，带着孩子们到附近林业站的水泥场地训练。“篮球架还好，篮板是钢化玻璃的，就是场地坑坑洼洼的。训练快结束的时候，林业站请人把场地补好了，最后那几天用上了好场地。”李阳说。

　　诺娜希望小学有十几位老师，有几位年轻老师会打篮球，但在李阳到来之前，他们从未给孩子上过篮球课。李阳对本报记者说：“他们会打一点，但是不知道怎么教学生。学校里也没有专业的体育老师。”

　　毛振明指出，中小学体育教育中的又一严峻问题，是专业体育教师稀缺和体育教学能力差。“很多体育教师到了工作岗位后缺乏经验，需要重新进行学习。”

　　安徽交通职业技术学院教师王仕虎等，曾对安徽省六安市多所小学体育教师资源进行调查。调查结果显示，城市小学专业体育教师与兼职体育教师的比例是1∶0.63，而在希望小学，这个比例是1∶2.41，乡镇和农村的体育教师则全部为兼职。

　　同样由兼职教师带队，隆兴小学的孩子们似乎多了一点运气。黄刚在师范学校读书时，曾加入篮球队，接受过专业教练的指导。“我喜欢篮球，以前的梦想就是考体校，我接触篮球比较早，篮球技术也比较好。”

　　和来参加“篮球季”的孩子们一样，上小学时的黄刚就幸运地接触了篮球。“当时住在附近的一个哥哥读中学，有教练教他打篮球。他每周五回家来，我就和他一起玩，一直玩到晚上9点多。我和他学篮球技术，听他讲篮球的故事，慢慢地就喜欢上了篮球。”黄刚说。

　　接手隆兴小学篮球队以后，黄刚晚上常常睡不着。“躺在床上就想，明天给他们安排什么活动，怎么才能让他们理解教的东西。有很多时候我讲了，但他们理解不了。我们现在真的缺乏一些理论，有时候不知道怎么给孩子设计一些篮球游戏和训练的方法。”黄刚的爱人抱怨他花在篮球上的时间太多，“她说，篮球就是我的半个老婆。”黄刚笑言。

　　隆兴小学篮球队有20多个队员，有男生也有女生，但能来参加“篮球季”比赛的名额只有10个。黄刚说，很多小孩都想来，“我都已经把参赛名单报上去了，有一个学生又跟我说，他也想来，我只能说明年让他来。他还一直坚持训练，说要明年来。”

　　蒲鑫是隆兴小学的参赛队员之一，今年上五年级。他所在的班级有四五十个同学，但除了篮球队的队友，喜欢篮球的不多，他们平时的活动项目是“体育课跑跑圈和打乒乓球[微博]”。乒乓球是体育老师在课堂上教过的另一个项目。

　　篮球队的孩子大多数是高年级学生。黄刚说，有低年级的学生家长也想让自己的孩子参加篮球队，“我说可以啊，再等两年吧。加上低年级的孩子，梯度就会变大，孩子的认知能力参差不齐。现在学校老师太少了，确实顾不过来。”

　　黄刚也曾带篮球队和其他学校的孩子打比赛，但这样的机会很少。“又一个问题是，其他学校的孩子没经过专业的训练。这类活动真的应该推得更广。”

　　慈善与奉献需要更多力量的传承

　　毛振明指出：“我们无法期待一次公益活动能覆盖全中国的孩子，这样的活动更重要的是它的象征性、示范性。如果一次活动做得成功，可能以后足球和排球运动员也会来做，将来更多的地方、更多不同年龄段的孩子就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更多类型的体育项目。”

　　在青少年体育中，慈善的力量不仅来源于公益组织，像李阳一样的志愿者也是其中不可缺少的环节。李阳离开诺娜希望小学那天，他训练过的小队员和很多他没有训练过的学生哭着来送他，按照当地习俗为他献上哈达。“那天我也哭了，可能以后我没机会再教他们了，但以后如果有机会，我还想再去看看他们。”李阳说，“以前我对当老师没有任何想法，但这次回来，就有了当老师的想法。”

　　对于青少年体育与慈善事业的结合而言，接力与传承往往更加重要。姚明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指出：“我们当然希望这群孩子中能出一个运动员，但我们更希望他们中能出现一个志愿者。因为他们可能会觉得我们做的事情有意义，想加入我们。”

　　“体育领域的成功人士确实应该加入到这个行列中来，借助自己的影响，为中国学生的体质，为各个体育项目的发展做一些事。事实上，这些事应该由政府来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就更应该予以支持和必要的协助，为其创造条件。”毛振明说。

　　7月16日，2014年“姚基金希望小学篮球季”结束，次日，各个希望小学的孩子们就要陆续离开北川中学。17日清晨，篮球打在场地上的声音还在继续，孩子们还在抓紧最后的时间享受他们很少见到的塑胶球场。

　　“这里是他们的乐园。”黄刚看着场上的小球员说，“在水泥场地上，我总是让他们慢一点，再慢一点。我真希望他们能有一块这样的球场，哪怕窄一点都行，只要能让这些孩子飞起来。”本报北京7月19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