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 家乡 梦--藏族青年次落与登山的故事

2013年10月11日11:21  中国体育报

  本报记者王向娜 圣洁、巍峨、神秘、壮观……所有美好的词汇,用来描述雪山都不过分,与每一位登山家谈到登顶的感受时,他们绝不会使用“征服”这个词,取而代之的是“膜拜”……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她的美。

  而在藏族青年次落心目中,登山于他,除了是改变人生的机遇,更是与家乡的融合,是浓到血液里化不开的故土情结。

  莽撞少年时 

  1997年,海拔8012米的希夏邦马峰,世界上14座8000米级高峰中的一座,也是唯一一座完全在中国境内的8000米级山峰。武汉地质大学登山队正在攀登途中,一位藏族青年格外引人注目,他就是次落——唯一一名在校大学生登山队员。

  “当时上大二,报名的目的很单纯,想免费回趟老家。”次落笑着说。

  希夏邦马峰位于西藏日喀则附近,是次落的家乡。从小学毕业来到山东、北京读书,到考上大学,次落只回过两次家。

  抱着“不单纯”的想法,次落被登山队录取了。经过体能和技术训练后,次落成为唯一一名学生队员,和老师队友们开始了他人生第一次登山!

  别小看希夏邦马峰,虽然海拔没有珠峰高,但技术路线却很难。第一次登山的次落跟在老师后面,耳畔不停地听到老师的话,“小心!前面有裂缝”、“小心!前面那个地方发生过雪崩”……

  “胆子太小了吧!”次落心想。“无知者无畏”的态度,很快就让他见识到了雪山的威力,第二组的6名队员在他们后面出发,险些遇见雪崩,“如果早半个小时,就全军覆没了。”次落冒出一身冷汗。

  计划冲顶的那天,次落走到了7850米,“天气特别好,但是积雪很深,齐腰,每走一步都要先用膝盖把雪顶开,再慢慢地用脚踩,一步要用10分钟!”

  队伍决定放弃冲顶,下撤!由于技术生疏,经验欠缺,次落在经过一条160多米长的陡峭的大雪坡时,固定点脱落,整个人滚落下去!“当时疲劳过度,也没经验,只是感觉摔了,眼前一会儿白,一会儿蓝,一会儿黑……停下来的时候,六张脸同时出现在我面前,吓一跳!”次落笑着讲出的这个故事,其实相当惊险,万一队友没有拽住他,他可能会直接掉下悬崖。

  继续下撤的过程中,次落渐渐后怕起来,一个台阶高的地方怎么也不敢下,全身发抖。

  “以后还想继续登山吗?”队长马欣祥问。次落摇了摇头,“不想了不想了!”

  但是,回到学校后,那些在雪山上的点点滴滴,竟然时时刻刻在眼前浮现,他主动找到队长,要求继续。

  走出日喀则 

  “登山?那你这么多年的书不是白读了吗?”每次回家,乡亲们总会这么说。在他们心里,家乡就有的是山,何必兜兜转转跑上一大圈。

  位于西藏日喀则的白朗县,是青稞种植大县,也是次落出生的地方。“次落”的名字是“次仁罗布”的简称,含义为“长寿宝贝”,作为家中8个孩子的老六,次落的父母对儿子寄予了美好的愿望。

  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次落的记忆并不清晰,露天电影和小学课本,是他了解外界的窗口,虽然听不懂汉语,但他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很大,有长城、天安门、五台山等。

  “三年级时,我的梦想是去寺庙里当和尚。”次落的话,让人有点吃惊,但对于藏区的农村来说,当和尚其实是件荣耀的事情。家人也为他做好了袈裟,找好了师父,没想到次落却有了新目标——考上西藏中学,见识外面的世界。

  复读一年后,次落在15岁那年终于实现梦想,走出日喀则,来到了济南西藏中学。

  “第一天到济南会餐,饭菜很丰盛,有鱼有虾有鸡肉,我们都没见过,也不吃。老师看桌上的菜没动,就问大家想吃什么,结果上了好多的白菜、土豆和萝卜,我们除了牛羊肉就认识这些。”次落笑着说。

  就这样,一个藏族少年逐渐打开了通往外界的大门,学汉语、学打篮球、踢足球、读高中、考大学,次落和内地孩子的成长道路没有什么不同,但他内心仍不舍家乡的一片热土,大学选择了定向委培的武汉地质大学,读城市工程物探专业,不出意外的话,次落在毕业后会回到西藏,成为地质局地热队的工作人员,整天和隧道、岩石打交道。

  “我们一起考到内地的同学们,除了我,现在都回到了西藏。”次落说。如果不是与登山结缘,他也一定会投身于家乡的建设之中。

  珠峰登顶梦 

  懵懵懂懂接触登山,到成长为一名专业的登山队员、教练。次落的故事很励志,也很感人。近几年,他获得了国家体育运动荣誉奖章,创造了登山探险界的极度探险计划——“7+2”(攀登七大洲最高峰和徒步到达南北两极点的探险运动),2008年珠峰火炬传递火炬手……

  珠穆朗玛,世界第一峰,任何一名登山家的终极梦想。1998年,次落开始了追梦脚步。

  “压力特别大,攻顶的成员由于种种意外,最后把机会留给了我。领导也很矛盾,一方面中方还没有不登顶的历史,希望我成功,但又担心,毕竟我当时是一名业余队员。”队伍为次落制定的计划是安全第一,不管到什么高度,疲劳了,马上转回来!

  虽然登顶欲望非常强烈,但次落毕竟没有过多经验,几次出现犹豫。“8300米的时候吸了半瓶氧气,后来氧气瓶老是漏气,我开始犹豫,夏尔巴人帮我修好了。第二次犹豫出现在第一台阶,那个地方三年前出现过事故,再加上一起攀登的南非队员出现变故,经过协商后我才有了继续登顶的机会。”次落回顾说。

  2007年,次落第二次登顶珠峰;2008年火炬传递,是他第三次攀登珠峰的经历;2012年,次落又带领地大登山队再攀珠峰。

  “这么多次登山,2008年珠峰火炬传递是最紧张的,怕天气变化,担心火炬能不能点燃,担心电视直播能不能成功。”次落说。

  珠峰火炬传递,震撼了全世界。“当时(火炬传递)在现场也没有特别震撼,回头再看电视:哎呀,应该喊一句更好的口号呀。”次落喜欢开玩笑,多惊险的故事在他嘴里,都是轻松有趣的回忆。

  梦想在继续 

  大学毕业,次落的身份便发生了变化,由一名业余登山队员成为教练、向导。身份的改变,也让次落对于登山的投入更多了,“带一支队伍,不但需要技术、经验好,还要懂得培训,组织队员。自己管自己绰绰有余,但是带队伍,要学习的太多了。”

  在次落位于北京的家中,有一个打好的包,里面存放的是各种救援器械与工具。一个电话打过来,几点飞?飞去哪里?他拿起包就走。久而久之,女儿恨上那个救援包。“光四川就去了三次,一次是3个人在登骆驼峰时遭遇雪崩,向导和男队员都遇难了,女登山者获救。得到消息时他们失踪一周,我们找了五天后只找到了一个塑料袋;还有一次,美国科罗拉多登山队登山中赶上雪崩,我们找了三天,找到了两个人……搜救的过程都是相当危险的,大多在密封的山谷里,救援去的地方都是比较容易发生险情的地方。”次落轻描淡写地说。但真正的救援之前,他会制订详细的方案,先观察地形,如果有再次发生雪崩的可能,就先缓一缓。同时还要先做好逃离的路线。

  登山,在一般人眼中,是爬山、游玩、健身。但在次落的心中,登山是一项永远会继续下去的神圣事业,是体现中国人勇攀高峰的体育精神。从业余登山队员到教练,再到高山救援、安全登山的倡导者,次落期待自己一直将梦想坚持到底。

  “还会继续登山多少年?”

  “至少到六十岁吧!”

  “现在的目标是什么?”

  “两年前,我会具体地说出两三座山峰,是之前没有成功登顶的。但现在,这个目标淡化了,我更希望能带着更多人登上5000米、6000米的山。自己登上一座8000米的山,与带领队员登顶一座5000米的山,后者的成功感更强!”次落说。

  你登,或者不登,山就在那里,不悲不喜。在次落心中,登山的概念很大,意义更大!登顶固然喜悦,而让更多的人在登山中体会到攀登的艰辛,享受登顶的快乐,安全登山,才是最大的成功。

分享到:
保存  |  打印  |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