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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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州恒大[微博]打进亚冠决赛和中超三连冠，可谓喜事连连，但中国球迷仍不免在“恒大热”和“国足[微博]伤”的对比中陷入纠结。无独有偶，万里之外的英格兰[微博]———“欧洲的中国队”——— 也和我们有同样的烦恼。一些耳熟能详的论调，乍听下似警钟长鸣，似来自智慧高地，又似放之四海而皆准。

　　在英格兰点燃导火索的是7月份上任的英足总新任主席格雷格·戴克，他新官上任后的发声不同凡响，认为导致英格兰队陷入历史低谷的现状，是因为英超[微博]外援过多，本土球员数量日益减少是一个“恐怖的趋势”。在今年4月，已经被推选为新主席的戴克还在一次商业活动中豪言英格兰要在“2020年欧洲杯至少闯入半决赛、2022年世界杯捧杯”。

　　勇夺世界杯的牛皮不过遭到几声嗤笑，“限外”话题则引起了严肃讨论，这毕竟是发生在英格兰青年军在U 20世青赛和U 21欧青赛惨败而归、国家队又在2014年世界杯预选赛踢得战战兢兢随时可能出局的背景下。英格兰将迎来与黑山和波兰的预选赛关键战役，中国队也将为亚洲杯预选赛出征印尼，祝他们好运。

　　靠外援的联赛和“国家耻辱”——— 嫉妒者

　　中国：“恒大的成绩是买来的，没有了孔卡[微博]、穆里奇[微博]和埃尔克森[微博]，啥也不是。”

　　英格兰：“英格兰俱乐部的成功只是靠外援。”

　　英超球队在欧冠，也有过像广州恒大在亚冠一样横扫对手的历史，从2007年到2009年，英超俱乐部连续三年在欧冠四强中占据三席。回到意甲执教尤文图斯[微博]的拉涅利，在球队输给老东家切尔西[微博][微博]之后酸溜溜地说：“英格兰俱乐部的成功只是靠外援。”

　　权威统计公司O PT A曾用350项指标进行分析，发现在联赛中出场超过500分钟的球员中，英超表现最好的外援11人比本土11人的平均得分高出10分以上，而且综合排名前10位没有任何一个英格兰球员。即便没有数据，球迷也很容易得出这个结论。但对于一个联赛来说，英超成功地将自己包装成为像N BA那样的第一联赛。拉涅利也应该记得意甲最繁荣的“小世界杯”时期，同样是外援做出了巨大贡献。

　　英超豪门更是一直挑战本土主义者的心理底线，切尔西(1999年12月26日客场2比1南安普敦)、阿森纳[微博][微博](2005年2月14日主场5比1水晶宫)和曼联[微博][微博](2009年5月10日主场2比0曼城[微博][微博])都曾派出全外援首发阵容；2010-11赛季，布莱克本在与西布朗的比赛中创下世界纪录，双方首发球员来自21个国家；本赛季曼城首轮4比0击败纽卡斯尔，双方首发22人中只有3名英格兰球员，而且都是防守球员(曼城门将乔·哈特和后卫莱斯科特，纽卡斯尔后卫斯蒂文·泰勒)。这些纪录可是包揽历届英超冠军的5支球队所创下的，其中切尔西和曼城都是在外资注入后重金引援并迅速赢得联赛冠军，这是英超的“恒大模式”。

　　34岁的里奥·费迪南德[微博](也许带着对同城对手的心理攻势)说曼城和纽卡斯尔这样的雇佣军对决是“耻辱”：“这么少英格兰球员踢英超比赛，是不是害国家队？必然是。”好生是非的《每日邮报》第二天将此升华到“费迪南德炮轰某些俱乐部无视英格兰队前程是国家耻辱”。作为英超的绝对霸主，曼联在“92一代”后靠买人支撑本土球员框架，费迪南德和鲁尼[微博]都是以创英格兰足坛转会纪录的身价买下，近年来他们又买进卡里克、菲尔·琼斯、斯莫林等球员，个个身价千万，但他们的霸主地位已经受到严重挑战。

　　本土球员变烂因外援太多——— 数学盲

　　中国：“国足水平下降因为联赛外援太多，占据了中国球员的出场机会。”

　　英格兰：“如果足球界的人多懂一点数学，他们就能够抓住问题的本质，恰恰相反，英超的英格兰球员太多了。”

　　由于埃尔克森一骑绝尘，中超射手榜头名将连续第6年被外援霸占，上一个本土金靴还是2007年的李金羽[微博]。进攻靠洋枪，似乎是本土射手难有出头之日的原因，但英超的问题更为严重，从1999- 2000赛季的菲利普斯之后，英超已经有12个赛季没有出现本土射手王了。

　　英格兰本土球员也像大熊猫一样面临绝迹的危险？数据的对比显示，在刚刚创立英超的1992-93赛季，本土球员所占比例高达72%，随后11年一直呈下降趋势，上赛季达到历史最低点，32%。今年夏天英超20强豪掷6.32亿英镑转会支出，创造历史新高，但所购进的137名球员当中只有25个是英格兰人。

　　费迪南德提议，若不考虑欧洲劳工法，英超就应该像土耳其联赛一样限制外援数量(每队限注册10名外援，18人比赛名单限报6名外援)，“你看那么多球队里，好些英格兰球员都踢不上比赛，我们还奢望去世界杯取得好成绩”。戴克试图说服英超豪门通过收紧劳工证的审批来达到这一目的，虽然阻力很大。按照劳工证的标准，加入英格兰联赛的外援必须在国家队近两年出场率达75%，且该国家队国际足联排名前70位，但实际审核比较宽松，切尔西本赛季的巴西新援威廉只代表桑巴军团参加过两场比赛。

　　戴克指出，有30%的英超外援事实上没有资格拿到劳工证，虽然今夏其实只有两个特例。每当英格兰国家队遭遇困境时，英格兰的“仇外情绪”就会上升，2008年欧洲杯预选赛英格兰主场被克罗地亚击败之前，杰拉德就说：“我们联赛的外国人有点多了，如果现在还看不到负面影响，将来会严重影响国家队的。”一语成谶。利物浦[微博]队长最近附和费迪南德：“现在年轻人的成长环境比我们当年艰难多了。教练起用一个不知名的年轻人，恐怕离下课就只有8到10天了。所以，罗杰斯(在这方面)的勇气可嘉……”可以轻松找到佐证：莫耶斯用维尔贝克和阿什利·扬踢了几场糟糕的比赛，球迷叫嚷着“为什么不用香川真司和纳尼”？前红军主帅达格利什比罗杰斯更有勇气，但卡罗尔和唐宁毁掉“国王”的一世英名。

　　等等，难道球迷会喜欢看拿着英国户口本但踢球更烂的球员的比赛吗？英国足球评论家西蒙·库珀在和运动经济学家斯蒂芬·西曼斯基合写的《足球经济学：为什么英格兰总是输？》一书中指出：“半个世纪以来，许多发展中国家一直在呼吁‘进口替代’，禁止进口或对某些进口商品征收高关税，这样你的国家才能够学会如何自行制造商品……如果足球界的人多懂点数学，他们就能够抓住问题本质，英格兰队真正的问题绝不是英超没有几个本土球员，恰恰相反，英超的英格兰球员太多了……或者换一种思考方式看待这个问题：在这个世界上最艰苦的联赛中，本土球员占37%(上赛季为32%)，远超任何其他国家的球员。”

　　人们总是称赞德国足球的青训成果助推国家队，同时也忽略了德甲[微博]的外援数量长期维持在50%左右，这并不妨碍德国队(微博)总能进入大赛四强。富勒姆的德国后卫里特说：“在德国也一样，要是国家队踢得不好，也会有人说德甲的外援太多。”

　　说来也巧，格雷戈·戴克在1991年在“伦敦周末电视台”担任C E O时，曾牵头阿森纳、埃弗顿、利物浦、曼联和热刺[微博]五家传统豪强，引领他们与天空电视台合作，是英超走上商业化成功道路的推动者之一。如今成为英足总领导者，他却在和英超作对。在他看来，当初成立英超也是为了帮助英格兰队提高战斗力，这些年却事与愿违。

　　英超最开始有22支参赛队，为避免赛程繁冗缩编到20支，可加上一直被诟病的无冬歇期连续赛程，英格兰球员在大赛时总会显得更加疲惫。埃里克森在2002年世界杯和2004年欧洲杯两次1/4决赛输球后就指出，他的队员太累了，“根本无法在下半场再进球”。西蒙·库珀在《足球经济学》一书中略带讽刺地说：“如果想让英格兰在大赛中表现有所起色，更应该输出球员到轻松的联赛去踢球，例如去克罗地亚。”

　　繁荣的联赛如何推动国家队，看来世界上最成功的联赛之一也还没有找到标准答案。当中超随着广州恒大的崛起改变一潭死水的局面后，对于其是否有利中国足球未来的争论，并非毫无益处。我们一直习惯从哈哈镜里看中国足球，情绪式发泄居多，现在从英格兰这面平面镜来看，如果我们能像他们那样严肃讨论一番，而不是以地域谩骂作为终结，会不会更有意义？

　　归化外援捷径论——— 无限意淫狂

　　中国：“得孔卡、穆里奇和埃尔克森三人，国足也能称霸亚洲。”

　　英格兰：“贾努扎伊6选1，英格兰应该想办法把他抢过来。”

　　如果把你放在穆里奇的位置上，应该也会对“如果有机会，你会代表中国队比赛吗？”这样的问题感到厌烦。但事实上，持归化观点的人不在少数，包括前国脚李毅[微博]，他一再呼吁：“我认为在重视青少年足球基础的前提下，归化一两名高水平外援会形成榜样效应。”

　　当今足坛，归化外援并取得好成绩的国家队不在少数。西班牙仍对帮助球队夺得2008年欧洲杯冠军的巴西后腰塞纳念念不忘，如今又在觊觎马竞当红巴西射手迭戈·科斯塔；意大利有卡莫拉内西成为2006年世界杯夺冠功臣；德国强大的国家队俨然一支移民后代的球队，德国体育部长德梅齐埃认为这是一个民族融合的成功案例：“他们努力踢球，表现卓越。他们想成为德国公民，他们在没有背弃祖国的前提下成为了德国公民，我们接受了他们，他们与其他人一样受到爱戴。”我们的近邻日本也招入过巴西改籍球员，如今的国字号也有酒井高德、长谷川·阿里亚、罗伯特·卡伦等混血儿，还有哈夫纳和李忠成这样的荷兰或韩国的移民后代。

　　英格兰是眼红的，因为英国分为4个足协而分散了精英球员，他们至今还对错失吉格斯耿耿于怀。他们不是没有考虑过招收英伦岛之外的球员，在乔·哈特还没有冒尖之前，阿森纳的西班牙老门将阿穆尼亚一度被认为能补充这块短板；对于中场欠缺的技术因素，也考虑过将还在埃弗顿效力的阿尔特塔归化，时任主教练卡佩罗也有过行动。但保守的力量更加强大，卡拉格的表态就代表了很多传统英格兰人的想法：“老实说，我认为只有英格兰人能为英格兰队踢球，其他国家都利用过规则召外援，但我认为主教练都该是英格兰人，当然这话不是对卡佩罗不敬。”

　　即便可以忽略历史和文化造成的认同感缺失，归化也不是一件易事。英格兰和中国都有相似的天朝上国的自尊，又在讨论归化捷径时喜欢忽略相关法律和规则，只是遐想无限。英格兰如今在讨论将18岁的曼联新星贾努扎伊抢到碗里，英国足球专家马丁·萨缪尔泼来一桶冷水，指出国际足联关于出生国条件的相关规定新近修改，如果不是在本国出生，也没有祖上血缘，只有18岁以下在该国接受满5年教育，才有资格在成年后改籍参赛。显然，即使等贾努扎伊在英国住满5年取得居住证，也无法通过这一关卡，中国球迷对于穆里奇和孔卡的意淫更可以到此为止了。

　　豪门模式无用论——— 一叶障目派

　　中国：“恒大模式对青训毫无贡献，对中国足球长远发展无益。”

　　英格兰：“问题在于(青训方式)跟不上比赛进步的脚步。”

　　没有一家俱乐部愿意引进一名水平比不上本土球员的外援，在英超的外国人明白得多。拥有阿根廷和西班牙双国籍的波切蒂诺，执教南安普敦时帮助草根射手兰伯特直升国家队，对英格兰来说是功德一件，他说：“记得在西班牙时，教练们也都不信任本地的孩子，而更喜欢到巴西和阿根廷寻找更好的天才。”南安普敦是本土造星工厂之一，培养出沃尔科特和张伯伦[微博]，上赛季的“青年欧冠”冠军维拉的青训营也常有惊喜，但他们在英超都只属于食物链的次级链条，作为豪门球队的供血者存在。

　　豪门是否应该为青训负上更多责任，而不是过多引援？如今在曼城主抓青训的前法国中场维埃拉[微博]认为这是一个自欺欺人的悖论：“那些话(外援太多)说出来是有人爱听，但我要指出关键是如何培养年轻人。英格兰的问题在于(青训方式)跟不上这项运动的进步。”维埃拉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别看曼城一线队在欧冠小组赛主场1比3被拜仁[微博][微博]痛击，他们的青年军在“青年欧冠”中6比0血洗了慕尼黑的同龄人。

　　ESPN过去一周派遣记者四处探访英超本土球员减少的背后根源。马克·洛马斯在《计算教练的代价》一文中指出，缺少教练而不是球员，才是英格兰足球下滑的病根，“英格兰持欧足联A级教练证书的英格兰人只有1178人，而西班牙有12720人，德国有5500人；持有最高级别Pro证书的，英格兰只有203人，而西班牙有2140人，德国超过1000人。这个显著的差异说明了什么？”考证价格高昂是原因之一，如果想在教练证书考试中从1级、2级、B级考到A级，在英格兰最多需要付出5820英镑，而在德国是530欧元，西班牙也只要1200欧元。除非加入英足总的授权教练俱乐部(1级证书免费)，但也只降低了25%的费用。

　　崩溃的草根教练局面，与中国足球何其相似！在曼城看来，在教练废墟上重建的时期，他们有相应的责任，俱乐部不仅新建了设施更完善的青训营，也在培养教练，俱乐部的社区青训教练曼尼安说：“我理解家长对在孩子很小时就送去曼城这种大俱乐部所持的保留态度，可对孩子们来说这是无与伦比的机会，在这里他们从小就在高水平教练的指导下接受训练，而草根教练无论如何出色，都不可能教到那些东西。”

　　约翰·布鲁因则在《本土是英超未来答案》的报道中采访了英超传媒总监丹·约翰逊，得知过去3年他们在各级联赛92家俱乐部投入3.4亿英镑推广精英球员培训计划，英格兰的青训在低谷启动的起点也不低，“我们的U 16层次95%是英格兰人，U 18层次86%是英格兰人，U 21有75%是英格兰人。德国和西班牙是近年青训的标杆，以德国为例，他们的本土球员 和 外 援 所占比例分别是48%和52%(英超本赛季本土球员比例为38%)，考虑到德甲只有18支球队，实际相差人数只有20人左右，而这20人可能是不怎么样的球员。只要坚持这种脚步，等到我们也产出世界级球员时，就可以有一支强大的英格兰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