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看似搞笑的微博，却激起了全国体育迷对于女排[微博]联赛的关切与质疑。15日的女排联赛，上海队在漯河客场挑战河南队。上海队的杨婕[微博]崴脚之后离场。赛后，杨婕坐在一辆锈迹斑斑的人力三轮车上，被一位好心大妈拉回酒店。杨婕的队友马晓颖[微博]拍下照片发到微博，被网友疯狂转发。事后不久，马晓颖迅速删除了微博。赛事组委会昨天声称，组委会准备了专车，但是城市姑娘没坐过三轮车，所以主动坐上了三轮车。但是，通过这个细节，我们依然能看出女排联赛的诸多漏洞。惨淡经营的女排职业联赛，距离真正的“职业化”还有一段距离。

　　 事件

　　 身高1米94的三轮车乘客

　　 15日的女排联赛第五轮，杨婕拦网时撞到河南队主攻朱婷[微博]，两人都不同程度受伤。一位上海记者回忆说，15日的豫沪之战进行得很激烈，上海队最终3∶0胜出，止住了连败的势头。首局的最后阶段，杨婕与朱婷隔网相撞。上海女排主教练王健回忆说：“首局比赛，上海女排以24∶23领先后，河南队的朱婷扣球，杨婕拦网，两人撞在了一起。”杨婕告诉记者：“当时是一个很近网的球，朱婷冲过来扣球，我拦网时踩在她的脚上，崴到了脚。”

　　 一位在场的河南记者介绍说，杨婕赛后在队友马晓颖、顾欣蔚和王唯漪的搀扶下，返回下榻的宾馆。宾馆就在漯河体育馆对面，直线距离大约200米。正常情况下，步行3分钟就能到达。看到这几位女排姑娘走得很艰难，路过的一位漯河大妈伸出援手。于是，身高1米94的杨婕用外套包扎着膝盖，穿着羽绒服坐上大妈的三轮车（如图）。

　　 空出手来的上海女排队员马晓颖，顺手用手机拍出了一组照片，发到了自己的微博，“今天大个（杨婕）英勇‘牺牲’，路上遇见好心的老婆婆推着三轮车帮忙拉回了宾馆，非常感谢这位心地善良的老婆婆，祝愿全天下的好人都能一生平安。”回到宾馆后，杨婕也通过微博感谢了那位大妈：“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呐，好人一生平安。”

　　 身高1米94的国家队选手杨婕，苦笑着坐在三轮车上，受伤的两条腿露在寒风中。晶报记者查阅天气资料得知，河南漯河12月15日的最低气温是零下1度。这组图片让网友十分心痛，痛批赛事组织者职业意识淡薄，缺乏对球员的最低保障。

　　 回应

　　 赛事组委会连称冤枉

　　 外界的质疑，让当地场馆负责人、漯河市体育中心主任助理康晓军感到冤枉。康晓军在16日表示，杨婕受伤后，场馆医务人员第一时间上前询问是否需要送医院，但上海队队医检查后说“不需要”。“我在体育馆门口，看到杨婕在队友搀扶下行动不便，就把车开到她旁边，告诉她们我是赛区工作人员，请上车送她们回宾馆。她们笑着拒绝了我的好意，说不用了，走走试试。”漯河市体育局负责人也表示，“场馆一直都有保障车辆，不可能犯那么低级的失误。”

　　 16日，杨婕的队友澄清说当地场馆有车，但当时她们婉拒了载送。当事人马晓颖删除了这条引发争议的微博，重新发文声称，“比赛完，我们没有等组委会的车就离去了，因为宾馆就在体育馆对面，离得很近。在回去的路上有位好心的大妈帮忙拉了回去。其中含义只是想感谢这位好心的大妈！没有其他的意思！请各位网友不要误解！”

　　 对于杨婕坐上三轮车的原因，漯河市体育中心主任助理康晓军表示：“可能城市姑娘没坐过三轮，当好心的大妈提出用三轮送她们时就没再拒绝。”上海女排新闻官16日也表示，外界曲解了队员的微博内容，“让大家产生误会。”

　　 晶报首席记者 吴邦

　　 现状

　　 1多数主场惨淡经营

　　 在“三轮车事件”之后，很多球迷才记得中国还有一个女排联赛。目前，女排联赛第一阶段赛程已过半。A组恒大14分全胜领跑，上海、北京、山东分别积9分、8分、7分排名第二至第四位，河南4分排名第五，江苏3分垫底。B组的浙江和天津分别以12分和11分排名前两位，八一、辽宁、福建分别以9分、7分、6分位列第三到第五位，四川积0分垫底。

　　 和去年一样，河南女排今年的主场依然设在漯河体育中心。一位河南记者介绍说，在全国的女排球市当中，漯河是少数几个火爆的场地之一。除了河南、恒大、天津、江苏等少数几个俱乐部，其他的球市都在惨淡经营。江苏女排主场灌云体育馆上座人数在3000人左右，这一数字在全国队伍中名列前茅。和女排相比，男排的上座率更加惨淡。江苏男排主帅卢卫中说：“男排联赛只有上海队有稳定的上座率。江苏队曾经的主场泰州牧医学院，虽然上座率不错，但只要碰到寒假，就会有所影响。”

　　 很多球队不得不将主场转移到大学校园，或者二三线城市，北京男女排甚至背井离乡，搬到了秦皇岛、兰州、贵州等地。为了提升上座率，排管中心居然做出了严格的规定，给每个主场比赛的观众数设定了2000人的下限。如果达不到这个人数，就罚款5000至10000元。很多主场只能想方设法提升人数，原本10元一张的球票，经常降价到5元，甚至是免费看球，但是依旧无法挽回颓势。

　　 2电视转播逐渐减少

　　 很多场馆为了节约成本，甚至关闭了球场空调。恒大女排的外援斯沃隆斯卡说：“中国联赛跟以前我打过的联赛很不一样，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场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去比赛。第一轮的城市气温有20多摄氏度，而到了下一个城市却下起了雪。欧洲比赛都有暖气，但这里很多场馆的出口处甚至没有窗户！说真的，我感到非常冷，一场球下来，我感觉我的血管都快爆裂了，可惜不能戴手套比赛！”

　　 针对这个问题，排管中心又曾专门出台了规定，每个主场比赛都要开暖气，但是依然没有得到根本性的改变。对此，各个俱乐部只能琢磨“土办法”应对。恒大俱乐部特地为两位怕冷的外援准备了打底的长衫长裤。为此，江苏男排只好从没有暖气的场馆，搬到了泰州市体育馆。

　　 类似杨婕的“三轮车事件”，在女排联赛也是层出不穷。受到费用限制，排球联赛的许多个主场，都没有像中超那样，在比赛现场有救护车时刻待命。很多赛区更是没有在现场设置专业医护人员。上赛季天津队做客上海，张晓婷[微博]在比赛中受伤，现场找不到担架，只能让张晓婷坐在椅子上被抬出场馆，随后乘坐组委会工作人员的私家车，前往医院接受治疗。

　　 至于排球联赛的转播工作，也远没有足球、篮球联赛那么系统。排协把商业运营权授予中视体育推广有限公司。上赛季的女排联赛，基本每轮有一场转播，男排联赛的转播场次却是屈指可数。除了北京、天津、上海和广州赛区，其它赛区的主场比赛连当地电视台都几乎没有转播。新赛季，无论是央视还是地方台，都大幅度减少转播场次。缺乏关注度的赛事，让多支球队都没有赞助商。

　　 3职业队员收入极低

　　 上世纪90年代，中国三大球先后开始职业化联赛。十几年过去了，各个联赛之间差别迥异。足球联赛虽然战绩一般，但是中超踢得风生水起，篮球CBA[微博]联赛更是火爆多年。相比之下，排球联赛始终不温不火。排球联赛受冷有两方面原因。首先，排球项目本身不普及、参与的人少。其次，排球联赛的职业化相对滞后。进入新世纪后，联赛队伍从16支下降到12支，具有竞争力的队伍只有三五支。

　　 排球联赛的主导者高沈阳回忆说，中国女排在1994年亚运会上负于韩国队，彻底陷入低谷。各地纷纷砍掉耗资大、产出小的排球项目，专业队从1980年代的30多支，减少到1995年的16支。那一年，刚到当时国家体委排球处任职的高沈阳，第一次在南昌观看赛会制的全国联赛。看到空荡荡的场馆内只有球员而没有观众，让高沈阳深受触动，“不改革绝对不行了，传统体制下走不下去。”

　　 时任中国排协负责人的高沈阳，拜访了率先迈开职业化步伐的中国足协，请教时任足协副主席王俊生、许放。1996年，中国排协确定了以实行主客场制为突破口的联赛改革方案。与足球联赛明确提出“职业化”有别的是，当年底启动的排球联赛并没有明确将职业化作为目标，只是确定了市场化、社会化的改革方向。

　　 排球联赛没有商业开发与市场推广，球员之间几乎无法流动，球员的生活普遍窘迫。很多一线城市的劲旅，排球球员的月收入只有几千元。即使拿到联赛冠军，奖金也只有2万元。一位国家男排主力介绍说，他的月工资也就2000元出头。最可怜的是河北男排，球员每月大约能拿到900多元，月末球员常找教练借钱。河北队主教练谢士杰说：“谁还愿意练排球啊？”一位女排国家队主力抱怨道：“联赛主场赢球奖金100元，客场50元。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能有热情吗？”

　　 4联赛为全运会服务

　　 前排管中心主任徐利，在谈及男、女排联赛的惨淡情况时曾说，“中国排球联赛并不是真正的职业化联赛。联赛的参赛主体是专业队，而不是真正意义的俱乐部。运动员也没有走上市场，这是受到体制的制约。”

　　 中国排球联赛的所谓俱乐部，实际上是以各省市专业队为班底的专业队，以俱乐部的名头参加国内联赛，其实是专业队和专业队所属的各省市体育局。各省市排球专业队存在的首要任务，是四年一度的全运会。所以，联赛只是队伍练兵的机会。目前的所谓排球联赛，是在国家排球运动管理中心领导之下，以各个省市体工队为主体的主客场制的“全国锦标赛”。

　　 首都体育学院院长、中国排协副主席钟秉枢说：“中国排球联赛没有职业组织，只是依托俱乐部为基础，而实际情况是没有俱乐部，是原有的体工队体制通过赛事改革进入新的赛事当中。现在的运动队除了恒大俱乐部，没有一支是真正的俱乐部。”

　　 全国排球联赛的竞技水平远远不如全运会。四年一度的全运年，极大影响了联赛的节奏。由于今年春节后有全运会预赛，联赛赛程被压缩到70多天。仓促的赛程，让球队都缺乏足够的休息时间，再加上担心球员受伤影响到全运会，各队都不敢让主力队员太过努力。男、女排联赛各12支，一支球队就算杀入总决赛并且打满3场，整个赛季最多也只有23场比赛。如果打不进八强，球队整个赛季只有14场比赛。

　　 至于国内球员的转会，早已陷入了停滞。中国排协前不久公布了三批共9名转会球员名单，其中有8名是恒大女排买入。如不是有恒大女排这个体制外的俱乐部存在，联赛的转会已经形同虚设。

　　 5优秀人才纷纷外流

　　 实际上，排球并非没有市场。为北汽男排引入外援萨尔瓦多的经纪人方力透露，韩国女排的头号球星金延璟，在转会土耳其费内巴切俱乐部时身价达到百万美元，她自己可拿到四成，在合同结束之后就能转成自由身。

　　 经纪人方力说：“王一梅[微博]、张磊[微博]、魏秋月[微博]、惠若琪、楚金玲等中国球员，在欧洲有较高的关注度。不过，国家队大名单里的球员，难以被放出国外打球。”一名女排国家队员说：“大家留在体制内，就是为了退役后有人管。实际上，没有几个人享受到好处。没有成绩，谁给你解决工作？职业化之后，可能要自己解决出路，但被市场认可的球员，能在运动生涯的黄金期挣到足够的钱。不被市场认可的人早点找其他出路，不必在现行体制里混日子。”

　　 今年11月，上海女排名将马蕴雯[微博]和张磊，已经远赴阿塞拜疆女排联赛。此外，前中国女排队长魏秋月也与她俩同赴阿塞拜疆。除了三位中国国手，她们所在的巴库伊蒂萨奇俱乐部，还汇聚了荷兰、泰国等国的国手。马蕴雯说，阿塞拜疆人口只有900万，但是排球联赛很红火。拉比塔巴库俱乐部先后获得2011年欧冠冠军和2013年亚军。

　　 高收入是阿塞拜疆排球联赛的诱人之处。阿塞拜疆盛产石油和天然气，当地企业和老百姓最喜欢排球运动，于是大力赞助排球职业联赛。外援的年薪6万美元到15万美元，不亚于中超足球联赛的普通球员。假如中国排球联赛不奋起直追，人才外流的现象将会越来越明显。

　　 对策 未来应该大幅改革

　　 资深体育经纪人张庆曾参与CBA和排球联赛的推广。张庆分析说，“排球要想迈出排球职业化的第一步，还要靠行业管理机构排球运动管理中心具备这样的意识和意向。目前不需要一下子解散省队，可以逐步以股份制的方式，让省队以球员资源入股。俱乐部要在民政部门注册成为真正的独立法人，主管机构要设计游戏规则：工资帽、摘牌、选秀和转会制度等，可以试行准入制、准入年。”

　　 在联赛管理上，排协需要向足协、篮协看齐。比如排协本赛季的外援规定朝令夕改，先是透出了三外援能同时上场风声，然后又突然否决。有几个赛季，排管中心还出了一个土政策——要是3∶0或是3∶1胜，胜者得3分，负者得0分；要是3∶2胜，胜者得2分，负者能得1分。结果那几年，排球联赛中大量出现了3∶2的比分。这种莫名其妙的规定，绝对不该是职业联赛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