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道上,每个冰壶的重量均为19.1公斤。然而,在不同参赛队心中,它的分量各不相同。2013世界女子冰壶锦标赛渐入尾声,在今天上午进行的焦点之战中,中国队以4比7完败于加拿大队,遭遇开赛以来第六场失利。
加拿大姑娘热情相拥的背景中,留下的是“熊猫兵团”黯淡的背影。抛开表面的喜悲,负载在冰壶内的“重量”却更值得思考。
“感受不到冰壶带来的快乐”
2000年,王冰玉第一次接触冰壶。13年来,冰壶给她带来欢乐,也带来苦恼,在她记忆中,最难磨灭的是备战温哥华冬奥会前的岁月——
“在一个加拿大小镇,我们租住着一套两层破旧别墅,房间很暗,全天都拉着窗帘,没有电视、没有电话、没有网络,电脑只有在赛后总结时才能用。我们每天清晨六点早操,然后是上、下午共五小时的训练,晚上再加练体能。训练、吃饭、睡觉,这就是我们每天仅有的三项活动。”28岁的哈尔滨姑娘回忆道,这般枯燥生活日复一日,她们最大的乐趣就是去逛超市。王冰玉感慨,“那时,我们感受不到任何冰壶带来的快乐,大家都数着天数过日子,处在崩溃的边缘。”
2000年,加拿大队三垒艾玛·米思琪入选渥太华凯瑟琳·霍曼冰壶俱乐部,当时11岁的她练习冰壶已有五年。在她的描述中,提到最多的一个词是“享受”。
“我和队友认识已经13年了,现在我们每周训练五六次,每次平均一小时。”姑娘说,训练气氛很轻松,有时分组打比赛,输了请客喝啤酒或咖啡,边喝边聊,然后各自回家,“我很享受玩冰壶的乐趣,享受和队友八卦的时间,享受这样的生活。”
“即使没收入,我也愿意留下”
当然,仅靠打冰壶不足以谋生。艾玛说,冰壶只是爱好,她们都有正式工作:四垒瑞琪是一位健身教练;二垒艾丽森是一名汽车经销商;一垒手丽萨是加拿大文化部工作人员;她自己则为联邦政府工作,“我们都是请假参赛的,好在工作单位都很支持。”
不仅需要请假参赛,有时还要自掏腰包。65岁的加拿大队主教练厄尔·莫里告诉记者,全队的训练、比赛费用有四个来源:一是联邦政府的体育专项基金;二是赞助商的资助;三是奖金收入;四是“她们自掏腰包”。莫里坦言,看似来源不少,但总量都不大。政府基金为期两年,每人每月1500美元,国内联赛冠军奖金不足50000美元,要四人平分,“她们每人至少还要再投入两三千美元,才能抵消年度花销。”
至于老头自己,收入不是问题,“我从7岁开始玩冰壶,已超过57年了。我爱这项运动,爱这些姑娘,爱这支队伍。即便没有收入,只要她们需要,我也愿意当一名义务教练。”
他说,相比奥运金牌、世界冠军的头衔,他更看重队员是否从中获得快乐,“能拿冠军,当然更好;不行,那也没关系,她们对于这项运动的爱好,远远大于金牌本身。”
“她们的热情,我们很难达到”
冰壶,或许就是一项强调纯粹的运动。正如其材质一样:必须是不含石英的花岗岩打磨而成。如果混有杂质,在冰面上一经撞击,就会破碎开裂。
对“熊猫兵团”的姑娘而言,纯粹的热爱似乎很遥远。三年前,王冰玉前往北美培训,她在当地冰壶俱乐部发现,很多同学驱车五六个小时,专门来打一场冰壶比赛,“我也很喜欢冰壶,但让我花这么长时间打一场比赛,我做不到。她们的热情,我们很难达到。”
2009年世锦赛夺冠,“四朵金花”震惊了国际冰坛,也震惊国内体育界。然而,此后中国队起伏不定:2010年冬奥会季军,2010年世锦赛第七名,2011年第三名,去年更是跌至第11名……
中国队主教练谭伟东“把脉”道,“有了之前的好成绩当老本,有些队员在业务学习上开始放松,思想上开始飘了。”一位圈内人说得更直白,“四朵金花”中,三个有了退役后的着落,两个结了婚,一个当了妈妈,“她们还有什么动力去拼?”
的确,如果不是纯粹的喜爱,单纯的热情,仅靠物质刺激与安排工作,姑娘们还有什么动力去努力坚守?
“倒金字塔模式不会长久”
在国内冰壶届,“四朵金花”孤独绽放,根本原因在于国内薄弱的冰壶基础。
据中国冰壶队领队李东岩介绍,目前全国系统开展冰壶运动的仅黑龙江省,专业运动员只有200余名,且几乎全部集中在哈尔滨市。此外,在北京等城市还有一两百名业余冰壶爱好者。这,就是中国冰壶运动的全部家底。
莫里则透露,冰壶在加拿大很流行,每年至少参加一次冰壶运动的爱好者超过100万。雄厚的群众基础带来竞技体育的繁荣,加拿大国内冰壶联赛分为地区、省、国家三级,参加本届世锦赛的加拿大队就是去年全国冰壶联赛的冠军。“冰壶运动需要的是金字塔结构,塔基是大量将其视为爱好、娱乐的大众,塔尖则是具备天赋,得到良好训练的顶尖运动员。如果是倒金字塔结构,那肯定不会长久。”莫里意味深长地警告道。
“倒金字塔结构”的中国冰壶正在承受阵痛。当一个国家发展冰壶的重担全部压在四个姑娘并不厚实的肩膀上时,冰壶就成为她们“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本报特派记者赵博(本报里加3月21日专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