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扬 资料图

　　新浪体育讯　　导语：2002年2月16日，她像风一样冲过终点，夺得了冬奥会女子500米速滑的金牌。那一刻，胜利属于她，她让中国实现了冬奥会金牌“零”的突破，结束了长达22年的漫长等待。她，就是短道速滑名将杨扬！关于她在盐湖城冬奥会上的故事，下面请听房学峰为您一一道来。

　　担任2002年盐湖城冬奥会中国代表团团长的，是时任国家体育总局局长的袁伟民，这是中国的“体育部长”第一次领衔冬奥会，也是完成他任期内三个自定目标的第一个机会：冬奥会金牌突破、足球世界杯出线、夏季奥运会再上层楼。 

　　抵达盐湖城之后的2月6日，袁伟民主持了团部会议，讲了三点意见，其中第三点是“运动队管理方面要好好解决适应环境的问题，端正思想。”

　　团长谈的这个问题由方便面引起的——冬季项目的很多队伍长期在国外训练，但吃西餐很不习惯，到了奥运村里还用酱油、辣酱泡米饭、泡方便面，顶多是煮一锅牛肉汤之类，袁伟民对此很不满意。

　　反常的自信

　　短道速滑的第一个决赛项目是2月13日的女子1500米，这是杨扬的强项，过去四个赛季的世锦赛，她在这个项目上获得三次冠军一次亚军。

　　那天袁伟民没去赛场，而是按照一贯的做法在奥运村里看电视转播，他观察到一个细节：杨扬出发前，很反常地拍了拍时任国家体育总局国际司司长的屠铭德的肩膀，说“你们别紧张……”。袁伟民认为：这种自信的表现比较反常，说明运动员思想上其实很紧张。

　　比赛的进程果然证实了袁伟民的判断：第一轮，杨阳表现不错，打破奥运会纪录，杨扬则以小组第二晋级；第二轮，杨扬和韩国选手崔恩景分在同一小组，经过一番激烈争夺，两个人的成绩都打破了世界纪录，但崔恩景率先到达终点。

　　杨扬确实很紧张，决赛之前，她甚至对杨阳说“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心里没底，要不我保你吧？”结果在决赛中，杨扬眼睁睁地看着两位韩国选手获得金银牌、自己只获得第四名。

　　杨扬冲金失利之后，李佳军奋勇杀出：在男子1000米比赛中，他本来已经坐稳了第二名的位置，为了实现金牌“零的突破”，他采取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战术——他在通过最后一个弯道时为冲击金牌采取了冒险超越的方式，结果造成了领先的几位选手全部摔倒，并“制造”了澳大利亚选手布拉德布里的金牌：布拉德布里跟随中国教练张元元训练，水平虽有提高但远非一流，他在澳大利亚开了一家经营冬季运动器材的商店，盐湖城冬奥会前，他找到世界上最优秀的男选手、美国的阿波罗，恳求他给自己的商店做广告。冬奥会1000米比赛中，布拉德布里在复赛、半决赛、决赛中本来都是最后一名，但都由于有人犯规而幸运出线、直至夺取金牌。赛后他幽默地说：“原来我想让阿波罗给我的商店做广告，现在看来，我自己给自己做广告就可以了！”——他为澳大利亚夺取了历史上第一块冬奥会金牌，并且战胜了包括阿波罗、李佳军在内的多位顶尖选手。

　　连续两次冲击的失利，影响了整个代表团的士气：比赛结束后，几位副团长从赛场回来，有人说“还是技不如人啊，没办法，不能不承认：差人家一大截呢！”；队里的领队和教练们感到有几分无奈，“该想的办法都想过了，还是拿不到金牌，可能也就是这样了吧！”；运动员自己感到有几分失落，尤其是杨扬，不再有过去昂扬的斗志和飒爽的精神面貌了。

　　难道中国的冬季项目，就是捅不破奥运会金牌这层窗户纸吗？难道拿过几十个世界冠军的中国短道速滑队，必须接受“有希望没把握”的宿命吗？难道六次蝉联女子全能的世锦赛金牌、被公认为世界上最优秀选手的大杨扬，将再次重演运动场上的“克拉克现象”吗？难道袁伟民这个创造过很多传奇的“中国体育掌门人”，就不能在冬天的盐湖城，再创造一次传奇吗？ 

　　反常的谈话

　　袁伟民决定亲自找运动员谈谈。

　　当时，代表团里有位运动心理学博士张忠秋，他不主张批评杨扬，认为从心理学角度看，这个时候再批评运动员，会给运动员增加更大的压力。

　　代表团副团长、时任冬季运动管理中心主任的肖天去劝阻袁伟民：“比赛刚结束，辛庆山就狠狠批过杨扬了，心理老师说这个时候不能再批了……”

　　“心理老师？他是团长还是我是团长？什么叫‘别再批了’？你怎么知道我要批评运动员？你不让我做工作，那我来干什么？你们剥夺了我这个团长的权力！这儿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说了算！”袁伟民急了，决定第二天上午找四个女队员谈谈，团部领导自由参加。

　　15日上午，李富荣、段世杰、何慧娴、肖天四位副团长以及冬季运动管理中心副主任朱承翼都出席了谈话——当时担任短道速滑队领队的蓝立回忆说：“应该说我们冬季项目的人和袁局长接触的机会，比夏季项目要少，所以我们都不知道袁局长要谈什么，不知道他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时我心想：比赛比成这个样子了，他就是谈了也未必能解决什么问题，所以很期待他出来讲讲，又不知道他会讲些什么，更不相信他能解决实质问题……”

　　四个女队员战战兢兢地见到了袁伟民，没想到袁伟民的开场白和颜悦色——在他们走进来之前，面对几位团部领导、中心领导、队领导的时候，袁伟民的样子本来挺威严的。

　　“找你们来聊天，不是批评你们，昨天没比好，要说责任，第一在团长。要说精神，你们昨天没比出来，但这并不等于没实力了。实力还在，技术、体能还在，你还是你，主要是要把心中的‘鬼’赶走，或者说把心中乱蹦乱跳的‘小兔子’赶走。今天咱们的聊天是平等的，你们就把我们当作是老运动员、老教练员一起聊聊天……”这是袁伟民的开场白。

　　按照代表团领导的分工，原来是让李富荣副局长去给男女队一起开会做工作的，袁伟民在房间里看电视转播的比赛实况，看到杨扬起跑太紧张，不像是以前的杨扬，认为她包袱太重，才决定亲自做工作。事后他说：“我判断必须做工作。因为亮点太少，就在她身上，最强的项目丢了，次强的项目和弱的项目在后面，所以我决定亲自给她做工作。”

　　袁伟民这次座谈会的时间不长，谈完话之后，开始时低着头走进来的四个姑娘笑着走出去了，一小时之后，她们出现在训练场上，又变得情绪高昂……

　　袁伟民召集的这次会议是在盐湖城时间2月14日上午，北京时间是2月15日，而杨扬的比赛是在当地时间2月15日晚上即北京时间2月16日中午。此时，袁伟民已经定好了回国的机票，时间就是2月15日晚，事后他回忆说：

　　“开完会之后，我心里也打鼓，秘书还说‘明天这块牌子拿不下来可怎么走？’我定的票是第二场比赛当天晚上——原来估计第一块可能拿，所以定这个票，结果第一块丢了。结果在我走之前真拿下来了，拿下来之后我走的时候他们都说要送我，包括杨扬，而李富荣要和我一起走，我说你待着吧，我说拿了第一块就能拿第二块！拿完你再走。

　　所以这里面有点儿运气，要是真拿不下来我还得留下来，我不能走。

　　真的巧，拿完了杨扬很激动，大家都来送我了，我当天晚上坐航班回来——其实我心里也打鼓，我心想到底能不能拿，要不然——我跟秘书说拿不下来我不能走，必须留下来。我是团长啊，不能说没拿下来自己跑了。”

　　这是一次反常的谈话，也是一次让改变发生的谈话。

　　突破的零

　　所有当事人都认为袁伟民的那次谈话扭转了整个战局——

　　在队友王春露的有力配合下，杨扬在女子500米比赛中获得金牌，期待已久的中国冬季项目奥运会金牌终于拿下来了；这应验了袁伟民的那句话：“思想上的胜仗比冰场上的胜仗更难”，她打了一个“思想上的胜仗”之后，打赢了“冰场上的胜仗”；

　　李富荣听了袁伟民的话留在盐湖城，又看到了杨扬的第二块金牌；这应验了袁伟民的那句话：“你待着吧，拿了第一块就能拿第二块！”；

　　王春露在队友实现梦想之际喜笑颜开，噙着笑出来的泪水和杨扬一起挥动着五星红旗，人们说她“比自己拿了金牌还高兴”；这应验了袁伟民的那句话：“这样的集体才是有战斗力的”；

　　杨阳配合杨扬夺取了23日的1000米金牌，后来也享受了奥运会金牌的奖励；这应验了袁伟民的那句话：“无私才能无畏，拼搏，什么时候不考虑个人利益，什么时候就能拿的出来！”

　　总之，在袁伟民正确的疏导下，中国冬季项目实现了一次质的飞跃——与其说这是“零的突破”，不如说这是“突破的零”！

　　因为同样是突破，区别首先在于：许海峰在获得奥运会金牌之前不是世界冠军，杨扬在获得奥运会金牌之前已经获得过几十个世界冠军；而更本质的区别则在于：许海峰之前中国在奥运会上的金牌是“零”，他突破的是这个“零”，而杨扬突破的，不仅是中国冬奥会金牌的“零”，更是她自己思想境界的“零”。 （房学峰）

    第十五期（冬奥史话：诚实的代价之叶乔波和薛瑞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