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不能生活在我的阴影里,这对他们而言不公平。”昨日凌晨,阿姆斯特朗[微博]接受奥普拉女士专访第二部分内容也已经全部公开。在第二部分采访中,阿姆斯特朗直言最痛苦的时刻就是自己的抗癌基金会抛弃自己时。不过从字里行间,我们依旧可以体会到他对反兴奋剂机构处罚决定的不满,也能从中看出坦诚对于释放心灵的作用。对于已经公开承认服用禁药事实的阿姆斯特朗来说,父亲的责任已经成了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
本报继昨日刊登了阿姆斯特朗接受奥普拉专访第一部分后,今天将呈现第二部分。据悉,该节目在当地时间17日播出时吸引了320万观众观看。以下为第二部分采访实录:
倾家荡产无法和疾病相比
奥普拉:每篇我看到的文章、所有我看到的文字都离不开“耻辱”这个字眼,你有感觉到耻辱过吗?
阿姆斯特朗:当然,除此之外,我还感觉到卑微和惭愧,对我来说拥有这样的情绪实属糟糕。
奥普拉:你觉得哪一时刻的你是最卑微的?
阿姆斯特朗:我记得那是一个星期三,我的赞助商耐克打电话过来,不过那还不是我感觉最差的时刻,我会习惯这样的事。他们在电话里说了许多,总而言之就是我出局了。从那以后,我就陆续接到了许多电话,分别来自崔克自行车、吉罗自行车、安海斯·布希酿酒等公司。
奥普拉:是在同一天吗?还是在几天之内?
阿姆斯特朗:是在几天之内,就算所有人都离开了我,那还是没有到我最卑微的时刻。不过那段时间真的挺痛苦。
奥普拉:这件事给你带来了什么样的打击?
阿姆斯特朗:你知道,以前我假设过,也许我会落到这步田地。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意料,我没有控制它的发展,这对我来说简直是我最大的梦魇!我告诉我自己,也许所有人都会离开,但我的Livestrong抗癌基金会不会离开我。正因为如此,当我接到基金会的电话时,我感觉到那是我人生中最羞愧、卑微的时刻!他们先是解除了我基金会主席的职务,但我得以继续留在董事会。对于人们来说,这还完全不够!于是过了几周,我接到了另一通电话,他们想让我仔细考虑一下是不是离开基金会。我不得不思考他们的提议。
这个基金会对我来说就像是我第六个孩子一样,离开基金会这个决定对我来说毫无疑问是痛苦的。我知道我的离开对于基金会来说是件好事,但那真的太痛苦了,我如同在地狱里煎熬!那是我人生中最低潮的时刻了。
奥普拉:你从高高在上的顶端摔下来的整个过程中,这是你最痛苦的时刻?
阿姆斯特朗:是,那是我最低潮也是最低落的时候了。
奥普拉:基金会是你一手创立的,没有你的支持,基金会能挺过去吗?
阿姆斯特朗:我真心希望他们可以。是的,我希望。
奥普拉:你的故事已经超越了体育的范畴,给了那么多人与癌症抗争的希望。在我对你进行采访之前,有一位朋友给我发了一封邮件,邮件中说道:“我听说阿姆斯特朗他是一个混蛋,但我对他还是有深厚的感情。兰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了我希望。那时我的第一个孩子在他一周岁生日的前两周,被确诊为白血病。我当时全身心扑在孩子身上,我简直都无法呼吸了!那时我的兄弟给了我一本兰斯的新书《我的重生之旅》(It's Not About the Bike),我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把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本书告诉我,我的孩子还有希望。我当时就决定要直面孩子的疾病,教导孩子去面对这个世界。现在我希望兰斯能够直面他人生中的阴暗面,记住,这不仅仅只是自行车!”
阿姆斯特朗:阿门!
奥普拉:你现在能直面人生中的阴暗面了吗?
阿姆斯特朗:当然可以!我觉得这是一个过程,我现在只是刚刚起步。
奥普拉:你是不是遭遇了经济危机?能不能算是倾家荡产了?
阿姆斯特朗:我失去了未来所有的经济来源。你可以想见,在一天之中有超过一半的赞助商离开了我。如果你要问我损失,我不愿意回想起那一天来,但是那一天我损失了7500万美元。所有的一切都离开了我,而且他们也许不会再回来!
奥普拉:对此,你受到了怎样的打击?
阿姆斯特朗:这还不是我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我曾经有过一段这样的日子,我不知道自己还能留在这个世界上多久,1个月?6个月?5年?10年?那样的黑色记忆倒是给现在的我帮了不少忙。倾家荡产,这还不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事,它甚至跟在我身体中肆虐的疾病无法相提并论。虽然失去一切也让我痛苦,但我还是非常乐观,我会向前看。这一点上我和我的妈妈挺像的,我们都不是那种喜欢讨论过去的人,我就从来没有说过关于我亲生父亲的话题。
奥普拉:所以你会复出?虽然你相信不服药是不可能赢下七次环法冠军的,但你就是想要复出,在不服药的情况下获得胜利?
阿姆斯特朗:是的,因为我相信这项运动还是纯洁的。在2000年之后的那几年里引入了生物护照,这让这项运动有了很大的改观。所以我想,我会和其他人在同样的平台上作战。我没想过要去拿什么第三名,我想的是赢下整个比赛,我总是以冠军为目标。我当时说,我被两个表现更好的人击败了。这话可不像是我会说的。
“儿子你别再为我辩护”
奥普拉:有没有关心你、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希望你别再撒谎,别再服药?
阿姆斯特朗:有。
奥普拉:他们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阿姆斯特朗:大概没有什么吧。如果可以的话,我会说出克里斯汀的名字(阿姆斯特朗前妻)。她是一个有智慧的女子,她诚信、正直,而且笃信人们应该诚实。她觉得说出真相会让人解脱。我和她有很多想法都不一样,我们在一起生了三个孩子,他们有权利了解事情的真相,他们的爸爸也应该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的。
奥普拉:我们说回克里斯汀,她和你说过让你别再服药然后置身事外的话吗?
阿姆斯特朗:我前两天参加孩子们的比赛时和她见了一面,我问她如果我要接受采访了,我能否谈谈关于她的话题,她说可以。她肯定知道一些事,但也只不过是最基本的一些。我猜想,我是有点想要保护她的。关于她的事,和我服药的事,以及我复出的事,她是我唯一一个咨询过的人,我会问她我能不能这么做。
复出是一件大事,我希望能够获得她的祝福。她告诉我,“你能行,就算你不再跨过界(服用禁药)你也能够获得成功。”然后我告诉她,一言为定,我不会再服用禁药,我会遵守和你的诺言。那是一次严肃的问询,也是一个庄严的誓言。她给了我祝福,如果她不希望我复出,我也不会再一次站在赛场上。我向她保证了,我也真的做到了。
奥普拉:你和克里斯汀有三个孩子,你会怎么和你13岁的儿子卢卡沟通交流?你会和他说些什么,说说你自己的故事,还是关于女孩们的事?
阿姆斯特朗:他们知道的可多了!他们会在家里的走廊里“偷听”,他们在学校里还有同学。你无法控制孩子们,因为他们到了外面的世界,接触到了脸书、推特等等。
奥普拉:那你告诉了他们什么?
阿姆斯特朗:首先,我想先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当我的事东窗事发的时候,我看见我的儿子在为我辩护,他们会说:“我爸爸不是你们说的这样!”当他们这么说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必须告诉他们事实。他从来没有问过我这些事是不是真的,他相信我,他信任我。当然也是我在走廊上听来的(哽咽)。
奥普拉:那你和他们说了什么?
阿姆斯特朗:在那时候,我什么也没有说。当我听到他在为我辩护的时候,我感觉我必须要说出真相了。其实那个时候,事情已经有点不可收拾了。于是我就在放假的时候和他说了。
奥普拉:那你说了什么?
阿姆斯特朗:我说,对于你们的父亲,有许多质疑和指责的声音。许多人在问我有没有服用过禁药,我总是否认,你们也看见了我会变得无情自私而且傲慢自大,我的这个态度让我越陷越深。我想让你们知道,这些事是真的。当时我的女儿们只有11岁,她们什么也没有说。他们只是默认了,然后我告诉卢卡,别再为我辩护了,千万不要(再度哽咽)。
奥普拉:他怎么回应?
阿姆斯特朗:他当时非常冷静,而且显得很成熟。我告诉他:“如果有人对你说了什么,不要为我辩护,你要告诉对方爸爸很抱歉。”卢卡说:“我爱你,你是我的爸爸,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他比较像他的妈妈而不是我。
奥普拉:那你妈妈呢?
阿姆斯特朗:我妈妈有点虚弱,但她不是那种会打电话告诉我说“兰斯,我很虚弱”的那种人。不过我的继父给我打电话了,他告诉我,我妈妈那段时间过得不好。我说,妈妈是个坚强的人,她曾经历过那么多艰难的时刻。然后我在和孩子们视频聊天的时候看到了我妈妈,她真的看上去很不好。看上去,这整件事让她付出了代价。
发推特只因想继续抗争
奥普拉:许多人认为你这么做是希望能重回自行车赛场。
阿姆斯特朗:如果你问我是否希望重回赛场,我的答案当然是希望。我是一个运动员,竞技将贯穿我的一生,我热爱训练,热爱比赛,热爱冲线的感觉。但是我现在并不期待这一切还能发生。
奥普拉:这么说你想重回竞技场?
阿姆斯特朗:我想做很多事,包括环法,但是因为终身禁赛,这已经不可能了。打个比方,50岁的时候我还能参加芝加哥马拉松?我很想那么做但不行。我被禁止参加任何赛事,只要是官方主办的。我希望有机会去竞逐,但这并不是我坦白的原因。我并不是认为对我的惩罚不很合理,只是很多事情应该区别对待。你也可以说我在用这次采访,用真话给自己减少6个月的禁赛,但是对我而言,我已经不能参加任何比赛了。
奥普拉:那么你希望通过这次谈话,缓和你和美国反兴奋剂机构的关系,让你的终身禁赛处罚有改变的余地?
阿姆斯特朗:自私地说,我想过。但是现实是,我不认为这会发生。我必须承受这些。
奥普拉:你今天说的话一定会引发很多讨论,你的意图是什么,从这些中抽身而出?
阿姆斯特朗:最大的希望就是能让我的孩子过得安心。我的孩子不能生活在我的阴影里,这对他们而言不公平。但很显然,他们会了解一切,关于我的讨论还会持续很久,就像那条我发的“7件黄色领骑衫”的推特一样。我必须让我的孩子知道对与错,让这些深入他们的内心。
奥普拉:很长一段时间,你总是说每一个人都想恶毒地“政治迫害”你,你想过你的名字和你代言的品牌它们所代表的有多重要吗?你认为你值得这样的惩罚吗?
阿姆斯特朗:我值得这些惩罚,但是我不认为我应该被终身禁赛。
奥普拉:那么是什么铸就了你的自大、傲慢让你发了那条满是黄衫环绕的推特的?
阿姆斯特朗:这是另一个错误。
奥普拉:那间房间里存有罪恶,但你却发到了推特,为什么?
阿姆斯特朗:这是我的反抗,可怕的是当时我却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奥普拉:你真的那么想?
阿姆斯特朗:在那时是的。
奥普拉:你能告诉我,当你生活发生巨变,你是怎么适应别人对你看法改变的?或者说是你自己对你自己的看法?
阿姆斯特朗:我的生活承受了重压,它变得一团糟。这不是一件我坐下来谈一会,说一句“我们没事了”就行的事。
奥普拉:你现在忏悔了吗?是你真心实意的歉意所带来的忏悔吗?
阿姆斯特朗:每个人都会烦躁,当他们陷入麻烦时,我不会傻站着,我会继续利用我所剩余的效应。我相信今天愿意听我讲述故事的,会听到许多不同的东西。而关于“我是否真心忏悔”,我当然是真心忏悔,我绝对会成长。这只是我用行动踏出的第一步。我已经为我所做的付出了代价。
奥普拉:大为·瓦尔什13年来追随你的故事,他为你的故事写了书,记录下了你成功的点点滴滴。
阿姆斯特朗:我必须向他道歉,我已经为此和他谈过好几次了。
奥普拉:你是否处在一种不想道歉,却又觉得自己破坏了别人生活和理念的地步?
阿姆斯特朗:是的(连说3个)。我完全可以不做任何回应,继续想当然地滥用特权任意堕落。但是如果我的孩子也这样处事,我会被气疯的。
奥普拉:我们都知道一个人成名后,人们总是喜欢看他高升,然后跌落神坛,你也不例外。你还能重新站起来吗?
阿姆斯特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我会适应这些,曾经的那些能逼疯我,但我挺过去了。现在我需要克服更多。我为我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深深的抱歉,我可以说上上千遍,但是这都不能让从前的那个我回来了。
“15万美元事件是假的”
奥普拉:上周三晚上,美国反兴奋剂机构的成员泰格特在《体育60分》节目中说,你的团队的某人曾经给他们过捐赠,但他们拒绝了。他说这笔钱超过了15万美元,是你要求捐赠的吗?
阿姆斯特朗:不是,这不是真的。
奥普拉:这不是真的?
阿姆斯特朗:不是真的。在那份1000页的文件里他们已经说得明明白白,所有的事情都写在白纸黑字上,那为什么捐款这件事没有写进去呢?这是多好的一个故事啊。奥普拉,这不是真的。
奥普拉:但没有人能证明。
阿姆斯特朗:没有人,我毫不知情。没有人干过这事,这绝不是真的。
奥普拉:可你是阿姆斯特朗,如果你的人私自捐赠15万美元给反兴奋剂机构,你难道会不知道吗?
阿姆斯特朗:这是一个广泛的概念,只是他们把它变具体了。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不会不知道的。
奥普拉:所以你认为这是假的。
阿姆斯特朗:这本来就不是真的。
“我将面对史诗级挑战”
奥普拉:当这些丑闻缠绕你时,你是否只是希望把它看成一个人生的转变,转变在你身上发生了吗?
阿姆斯特朗:如果我说有转变那就是在撒谎。我一直在延续我的理念,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就如同我一直强调“过程”。这不会给我带来根本性的变化。
奥普拉:你觉得发生的这一切会让你变成一个好人吗?这些事是否加速了你心灵的净化。
阿姆斯特朗:毫无疑问,某些东西已经是第二次在我身上应验了。当我第一次被诊断出患有癌症,我战胜了它,让自己变得坚强和聪慧,但在那之后我迷失了自己。现在我坐在这和你说我经过这些后,自己又变得睿智,是件很简单的事,但是我真的不想再在人生的路途中迷失。只有我能控制我自己,我已经沦落到任何许诺都不被相信,每时每刻都要跌倒的地步。之后我人生的最重大挑战就是爬起来,知道自己今后的目标。我知道我自己,但是事情却变得越来越复杂和疯狂,对我这是个史诗级的挑战。
奥普拉:但你的故事也是史诗级的。这个故事的寓意是什么?
阿姆斯特朗:我没有什么好的答案。回首看看我的所作所为,用欺骗赢得比赛,接着撒谎愚弄大众,当然我也并不想这样。我都用普世的价值教育我的孩子,这说起来简单。也许故事的寓意就在此,对于我而言,我只是想着骑车和冠军,接着我就迷失了我自己,谎言和欺骗让我在这条小路上越走越远。我最大犯罪就是背叛和欺骗了那些支持我、相信我的人。
奥普拉:你知道我所希望的寓意是什么吗?就像你的前妻克里斯汀告诉过你的,“诚实能使你自由”。
阿姆斯特朗:是的,她一直对我这么说。
早报记者 董思韵 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