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体验-女记者“卧底”当球童

我是球童我是球童

  文/本刊记者 王晓希

  他们是高尔夫[微博]球会中职工人数最多的部门,是收入最高的基层员工,却也是最没有话语权、最逆来顺受还被看作低人一等的弱势群体。为近距离观察他们的工作和生活,隐藏身份,乔装卧底,我开始了为期一周的球童生活。我们吃住在一起……

  深夜,月黑风高,我扛着为数不多的行李来到海南某球场的员工宿舍。舍管阿姨睡眼惺忪地抱了一床被褥给我,表情里除了厌烦还有疑惑,不过也没有多问什么,带我上了二楼,近乎恶狠狠地砸着212房间的房门,一个没看清楚长相的姑娘没好气地来打开了门,我讪讪地摸黑走了进去,胡乱铺好床铺躺下,刚刚为我开门的姑娘在黑暗中悠悠地点了支烟,一夜无话。我当球童的日子就从这辗转难眠的一夜开始了……

  次日一早,我与知道我真实身份的“接头人”林经理在宿舍一楼的员工食堂碰了面,地点虽不及《无间道》电影的楼顶那么隐秘,但双方眼神中的潜台词不约而同都是“你懂的”。林经理神神秘秘地说:“你来做体验报道的事只有我和李总两个人知道,为了让你能感受到球童们的真实生活,在这期间我们不会对你进行任何的特殊照顾,如无必要也要尽量少交流,以免引起怀疑。”

  为了让这次的“卧底”生活显得更为逼真,我给自己捏造了一个假的身份——今年刚毕业的高尔夫专业学生,跟自己的真实背景有所相连,扮演起来也更驾轻就熟一些,只不过年龄“伪造”了几年。身为一个地道的80后,要在93、94年居多的球童们中淡定地说自己生于90年,心中还是有些发虚,但为了能让“卧底”工作顺利进行,无论如何也要厚着脸皮了。

  

  正式上班的第一天,林经理带我见过了球童主管杨Sir,领取了两套服装和大檐儿头盔、沙袋、雨衣、风衣等其他装备。在球场里,可以同时见到的球童穿着分为两种,一种是蓝衣白裤,这些通常是已经完成培训,可以排班出场或是有过在其他球场工作经验的老球童,另一种是白衣绿裤,一般是正在培训中的新球童,初来乍到的我当然与其他新球童一样。以前总觉得球童长得都一个样,就像生产线上同一批出来的易拉罐,如今,工作服一上身,我也成了上百个易拉罐中的一个。

  刚来球场的新球童第一个任务就是熟悉场地,负责带我的是巡场小李。毕业于英国埃姆伍德高尔夫学院的小李是个乐观而灵活的胖子,主要从事的是巡场和培训球童的工作。小李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开着球车在场下转悠,遇到有客人打球速度较慢导致塞车的情况,就跟上去催一催,看到衣着不符合规定或是服务客人过程中出现差错的球童随时叮嘱和批评,遇到下雨天或是客人不多的时候,还会组织新球童进行理论课的学习。工作相对轻松,但收入也并不算高,只能拿到3000-4000元左右的稳定工资,因为小李的父母都在海南,所以他在这工作赚赚零花钱倒也乐得清闲。

  球童休息室是除球场与宿舍之外,球童们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也是他们交流信息的集中营。球童们每天到球会之后便坐在休息室的长椅上等待出发站的安排,为了打发时间,休息室里设有可点播各种影视节目的网络电视,还有象棋跳棋等各种棋类游戏,爱做手工的女球童们会自己带来很大幅的十字绣,坐在这里一边飞针走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有时客人少,一天就这么坐过去了。在与球童聊天的过程中我发现,他们之中有五六个都是号称“科班出身”的高尔夫专业毕业生,就读的院校包括南山学院、海南体校、海南旅游职业技术学院、辽宁省职业技术学院等。

  与在海外镀过金的巡场小李相比,这些专科院校毕业的同学们只能成为球会的最基层员工——球童。一听说我也是高尔夫专业毕业出来实习的,大家开始讨论起各自学校的学费问题,低则一千多一学期,高则一年过万。当然,学费不同,学校所提供的教学环境和条件也会有相应的不同,有的学校只为学生提供有限的公用球杆,没有专门练球的场地,学打球也基本上都靠自学,有的学校收费高昂,却还要学生自费购置球杆。虽说教学条件各异,但殊途同归,无论是本科还是专科,这些“科班生”持有的一致观点是:学校教的东西没用。

  不可否认,专业院校讲授的知识可以让学生们在毕业后快速适应球场工作,培训起来也更易于上手,但在真正的从业过程中,除了需要书本上的专业知识之外,更多的是智商、情商以及用时间积累起来的经验。这些活生生的例子也给国内雨后春笋般崛起的高尔夫专业提了个醒,用一味标榜“高尔夫就业缺口庞大”来达到招生目的仍是空口无凭,多为学生们提供实地操作和参与工作的机会才是正经。

  球童主管杨Sir是个瘦瘦高高,戴眼镜看起来很凶的男人,见到我是林经理带来的,以打量“空降兵”的眼神上下扫了我一遍,然后说:“去拿下场装备,等下培训。”下场装备?我愣了一下,赶紧询问培训时间比我稍长些的其他新球童,原来就是刚刚发的大檐儿头盔、沙袋、雨衣和风衣,还可以加上自备水壶。下场之前,要从球童休息室门口的沙箱里往沙袋里装上适量的沙,作为修补打痕之用,沙袋中还要装有长短两种球梯、记分卡、铅笔、果岭叉、补沙用的小铁铲、擦球和球杆用的小毛巾等物品,还可以将客人的少量球放在其中以备不时之需。

  下场之前,杨Sir给了我一叠A4纸打印的球童服务守则,其中首要一条写着“要对客人心存感激,因为我们是依赖客人而存在的,是客人给了我们工作的机会”。守则中其他内容事无巨细地包括了见到客人的问候语、清点球杆、每支球杆的角度和平均码数、在场下如何报码数和提醒障碍区、何时需要补沙等等,这些都是场下最常用的、琐碎的服务内容,看的时候很明白但一到了场下,我的大脑就一片空白,顾东忘西,手忙脚乱。

  杨Sir表面上看起来很严肃,但实际上也是会寓教于乐的人。比如在某一洞开球,他让我递4号铁给他,在打之前,他突然提问:“知道4号铁一般可以打多少码吗?”我一惊,琢磨了一下,犹犹豫豫地答道:“170?”杨Sir故作嗔怒:“才170?那你也太瞧不起我了,怎么着也有200啊,要回去好好研究给你的功课!”

  还有很多细节是服务守则中没有写明的,比如客人开球时,所有球童要在他正面的右后方,整齐地站成一排;每个球童要特别留意自己客人球的落点,选定参照物以便找球,如果有可能遗失,要提醒客人多打一个暂定球;在客人打出好球时要大声喊出“好球”以示鼓励;站在球车后方扶好后主动告知客人“OK”,动作要快,尽可能不要让客人等待;遇到下坡地势,要提醒客人开车“下坡慢行”;同组的球童之间要随时做好互相配合等等……

  真正下场服务一圈,我才知道原来在打球过程中,球童所扮演的角色是随时满足打球者的各种需要,为他们解决种种后顾之忧,看似简单的工作实则需要多方兼顾的细心,才能让打球者能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在打球上。一场球下来,球童们的疲劳程度并不亚于打球者。

  

  “妈的,我就是当10年球童也买不起这房子!”小米在休息室里翻着一本高尔夫杂志,目光停留在一页别墅的广告上,忿忿不平地骂着。小米便是那一晚为我开门的姑娘,也就是我的室友。

  小米是个典型的90后,哈韩,最爱的组合是BIGBANG,没事儿成天塞着耳机听歌,英语不怎么灵光却可以一字不差地唱完好几首英文歌,只是不懂歌词讲的是什么意思。爱自拍,也常卖萌,因为长相和打扮都偏中性,以前在老家那边的酒吧打工时常被人误认为是女同性恋者,甚至还曾被“志同道合”之士搭讪过。我刚认识小米时,觉得她很酷,不笑也不爱说话,聊了几次她才渐渐打开话匣子,19岁小女孩活泼好动的天性开始渐渐显露,抽烟、喝酒、骂脏话不过是她想彰显自己已经是大人的表现罢了。

  在一位老乡介绍下,小米背井离乡来到海南,不知不觉已经被培训了一个多月。球会有规定,零基础的球童起码要被培训3个月才能正式上岗,意味着这段时间她不能跟其他球童一样排班等待出发站安排出场,也就没有出场费和小费,每个月只有400块基本工资。好在球会包吃包住,又有老乡的照顾,小米的日子过得还算无忧。

  新球童培训的日子枯燥而乏味,我和小米每天早上8:15从宿舍出发,搭乘通往会所的班车去上班,工作内容就是在球童休息室坐等以杨Sir为首的主管们的随时召唤,跟着练习下场服务,服务内容跟普通球童服务客人一样,报码数、递球杆、观察球落点、打完后补沙、耙平沙坑、果岭看线摆线等等,当然,在这个培训过程中,无论主管们打多少个洞,结束之后都是不用给小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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