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城悲情降级

　　特约记者徐毅报道  有人说，这是一个宿命。

　　2000年底，浙江人宋卫平从延边买来了一支甲B球队，敖东队背井离乡变成了浙江绿城；16年后，另一支延边球队———延边富德战平杭州绿城后，让绿城掉进了中甲。

　　哪怕是绿城赢下这场比赛，其实也无法保级。所以也有人说，绿城的降级并不偶然。2012年以来，杭州绿城每年都在保级，今年原本看起来降级危险并不是最大的，但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

　　这一劫，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不过，让浙江球迷更关注的答案却不是这个，而是降级后绿城还能再打回来吗？如果能的话，大约会是什么时候？

　　搞足球花了宋卫平很多钱，但也成就了他。宋卫平从一个原本不算太出名的区域性房地产商人，变成了足球圈内的大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身上的标签先是绿城足球俱乐部的老板，然后才是全国知名的绿城集团的掌门人。

　　在最后一轮中超联赛前，杭州绿城积30分排在第15名，这意味着哪怕是绿城赢球，也需要看保级对手的成绩才能确定自己能否保级。这轮比赛前的传闻很多，比如某队已经做好了对手的工作，肯定能在客场赢球；比如某队肯定能以最后几轮全胜的战绩完成保级。

　　可以肯定的是，宋卫平也听到了这些说法。很想知道这个当年敢要掀中国足协桌子的宋老板，这次的内心是怎么想的。在很有可能在最后一轮降级的情况下，宋卫平还会去黄龙体育中心看球吗？

　　宋卫平还是来了，他有些面无表情地走进了黄龙体育中心。在拉蒙为绿城打进第一个球的时候，宋卫平的面部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在上半场结束后，宋卫平就离开了主席台，而且一直都没有回来过。很多人说宋卫平在知道绿城没希望保级的情况下提前离开球场了，但其实他只是去了包厢。“宋总在包厢里通过电视机和电脑关注其他几场比赛的进程。”一名绿城俱乐部高层说，“等比赛结束了，宋总才离开球场。”

　　看完比赛后，宋卫平就匆匆离开了球场，他并没有向球队作任何讲话，批评，或者鼓励。

　　这些年来中国足球圈都流传着保级球队在最危急时刻用金钱砸对手的传闻，但宋卫平一再和手下强调，花钱买对手是绝对不能去碰的底线，在这一点上，显然很不有利于绿城的保级。2001年宋卫平亲手掀起的那场中国足球的打假扫黑风暴，虽然没有彻底改变中国足球的状况，却完全改变了宋卫平自己的价值观。

　　2006年绿城完成冲超时，当时的主教练王政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可以拍着胸脯，保证绿城是靠自己实力冲超的。”在很多时候，干净，在宋卫平和绿城足球眼里，甚至比成绩和中超席位还要重要———但在足球大环境下，特别是在2009年11月掀起的那场足坛风暴之前，“干净”就意味着很难生存，就意味着容易被做掉。

　　即使到了今年，当绿城的保级对手在最后几轮疯狂抢分，而绿城自身却接连错过赢球上岸的赛点时，很多人还在说：“绿城是在为2001年的举动还债。”

　　降级之后宋卫平是怎么想的，他接下来准备怎么运作球队———“球队接下有什么打算，教练会不会换？”面对记者的这个问题，宋卫平在微信上回复说：“这需要多一点时间仔细想想。”

　　绿城足球到底怎么运作，是不是进一步年轻化，让更多的年轻球员来挑起大梁？这将关系到绿城足球和浙江足球的未来。青训一直是绿城足球的标签，人们在提到绿城足球的时候，总会首先想到他们的青训。这次降级，又有人认为是绿城在为过于重视青训而“买单”。

　　目前绿城俱乐部副总吴少堃，就是绿城重视青训的受益者。2000年7月至2004年7月，绿城投入了1000多万元人民币，派遣30多名小球员前往南联盟(前南斯拉夫)、保加利亚训练，这在当时已经是一笔非常高额的学费。最近几年，杭州绿城还在不断加码青训，有说法是最近几年每年用在青训上的金额已经达到了8000万。

　　有人担心绿城降级将不利于整个青训，会打击认真做青训的俱乐部的积极性。而从绿城俱乐部来说，如何把青训和一队建设更好地结合起来，是球队急需总结和面对的一个命题。

　　宋卫平让大批年轻球员出现在联赛赛场上，也就是最近几年的事情。2012年冈田武史能出任绿城主教练，就是因为他的理念和宋卫平比较相近，冈田武史也认为需要多给年轻球员机会，他还带来了曾被誉为“日本青训之父”的小野刚作为助手。在2012赛季，93一代开始在绿城崭露头角，石柯等年轻球员都获得了联赛出场机会，但就是这样的年轻化力度，宋卫平还是觉得不够。

　　2014赛季开始前，宋卫平让杨戟出任绿城主教练，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杨戟带过绿城93一代，他还这样嘱咐杨戟：“新赛季11人首发的配置，除了门将外应该是两名老队员、4名年轻球员和4名外援。”

　　杨戟最初的理解是，4名年轻队员的名额是指整个大名单，因此他在备战的时候用了两名以上的老队员打主力，在联赛首轮和阿尔滨的比赛中起用了3名老队员。比赛一结束，宋卫平就发短信给杨戟质疑了用人，他甚至曾经在公开场合说过：“如果没有按照这样的用人规则，哪怕是成绩再好，主教练也要拿下。”手中有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将，却只能用年轻人，杨戟或许也是心有不甘的，所以在2014年最后一轮联赛主场战平长春亚泰后，杨戟在发布会上有些哽咽地说：“起用这么多年轻人，也是一种冒险，好在我们最后完成了保级任务。”

　　绿城93一代在实战中得到了锻炼，但一线队每年都在提心吊胆中保级，一些离开了绿城的“老队员”也曾经质疑过：“如果让球队年龄结构更加合理，这些年轻球员慢慢挑起大梁，绿城会不会在每年成绩还不错的情况下同时让年轻球员得到成长？球队和球员的成长会不会更加顺利呢？毕竟输球输多了，对年轻球员的心理和士气都是打击，这个时候他们需要有更多的老大哥传帮带。”

　　虽然今年绿城有黄希扬、陈柏良等队员，但93年龄段的比例绝对是中超球队中最高的。有绿城方面人士担心，下赛季绿城征战中甲联赛，宋卫平会不会干脆进一步锻炼起全运会年龄段的球员？

　　2017年是全运会年，以绿城梯队为基础组建的两个年龄段的浙江全运男足球队，在上届全运会分别拿到了第二、第三名，宋卫平对自己曾寄予厚望的93年龄段没有夺冠一直感到郁闷。明年全运会男足设立U20和

　　U18两个年龄段的组别，特别是U20年龄段的球员已经陆续进入了绿城一队的大名单。如果宋卫平想锻炼年轻球员，这些球员完全有可能登上中甲赛场，但这对于他们是不是多少有一些拔苗助长？

　　从另一方面来看，现在中甲联赛的竞争越来越激烈，这些年轻球员能否承担起球队冲超的重任，甚至能不能保住中甲的席位？更稳妥的方法，或许是让老队员带着年轻球员一起成长，“四年前宋总的做法多少有一些值得商榷，更合理的做法不是大规模地把年轻球员强行提升到一队安排进主力阵容，而是让他们慢慢顶上来，循序渐进完成新陈代谢。”浙江足球圈内的一名人士说。

　　本周一中午，绿城召开了降级后的第一次全体会议，俱乐部老总童惠敏、副总吴少堃和教练、球员都参加了这次会议，这是球队对本赛季的一个简单总结。

　　会议的主讲人是绿城主教练洪明甫。韩国少帅表示降级的责任在他，队员们不要背上包袱：“降级也不是世界末日，大家面对这样的结果不要低头，要抬起头来，迎接后面的工作和生活。我会反思，希望大家也好好思考，把降级变成宝贵的财富，让球队的未来变得更加好。”童惠敏则希望，这次降级能成为球队改变的一次契机：“从2012年以来，每年都在保级，今年还是没有能保级成功。希望这次降级能理顺一些问题，改进一些地方，这样的降级才有价值。”

　　降级已经成为定局，未来球队的建设才是球迷最关心的。洪明甫到底是走是留？洪明甫在会议上提到，希望明年能带队取得更大的进步，他在最后一轮联赛的赛后新闻发布会上也提到对留任“持积极态度”，洪明甫目前已经返回韩国进行休假。

　　对于洪明甫，绿城俱乐部还是比较赞赏的，不过是否留用洪明甫，要看宋卫平的意思，要等他对球队未来发展确定一个明确的方案后才能做出决定。绿城俱乐部组建17年来换了17任主教练，中超10年也换了10任主教练，对于接下来是否要换帅，宋卫平或许会变得更加谨慎。

　　对于绿城俱乐部的未来，童惠敏在球队降级后的球迷见面会上说：“绿城的冲超决心不变，肯定是想打回中超的。”有球迷担心绿城还搞不搞足球，童惠敏也给球迷们吃了定心丸：“绿城肯定还要搞足球，我们不仅有一支一线队，还有7支梯队，各个年龄段的球队都有，所以我们不仅要搞，还要搞好。至于是一年就重回中超，还是平稳过渡后再冲超，我们会根据实际情况制定思路，不同的思路会有不同的策略，但我们的想法一定是要把俱乐部和球队搞好。”

　　如果想一年就重回中超，好的球员非常重要。2009年在北京的寒风中，督战最后一轮中超联赛的宋卫平坐在替补席上目睹了绿城的降级，2010年因为打假扫黑，绿城幸运地“被中超”留在顶级联赛。那一次降级对于宋卫平的触动很大，第二年他请来了本土名帅吴金贵，球队的投入也比以往有了提升，引进了杜威、汪嵩、荣昊和孙吉等国字号球员，绿城在

　　2010年打进了亚冠联赛，这是绿城唯一一次征战亚冠联赛的经历，这也是绿城球迷心目中最美好的记忆。

　　降级之后痛定思痛，绿城迎来了一次新生。这一次呢？

　　中甲联赛每家俱乐部只能有3名外援，合同期内的外援有马修、拉蒙和加比奥内塔3人，如果绿城能留下这3人，那么球队在中甲就会有很大的竞争力。除了引进好的内援，留下目前队内的本土球员也很重要，因为像赵宇豪、冯刚等93一代都是很多球队想引进的对象。所以球队如何重组，将决定绿城明年在中甲联赛中会打出什么样的成绩。

　　如果绿城想留住好球员甚至引进高水平的内外援，就需要给队员高额的薪水。让绿城也用豪门的方式去烧钱，或许他们需要一个或者几个合作伙伴。2008年记者采访宋卫平时他就表示过：“如果有浙江的其他企业和我们一起搞足球，我们肯定是欢迎的。因为浙江足球，不是绿城一家的事情。”

　　2011年年底，经营足球13年来绿城第一次公开宣布：如果有企业愿意接手绿城一队，绿城可以出售，但主场一定要放在杭州。在这个决定背后，也许没有人知道痴迷足球的老板宋卫平经历了怎样的思想斗争。

　　去年，一家IT企业希望收购绿城俱乐部，并且要把球队搬迁出浙江。这家公司想在收购绿城后打造成豪门俱乐部，准备用大约10亿左右的资金“迎娶”绿城。不过绿城方面一再坚持两点：一是球队不能迁出浙江，二是球队的名字要保留“绿城”二字。对于第二个要求，对方并没有太大意见，但坚持要让球队迁出浙江，最终这次收购不了了之。

　　这些年有不少企业和绿城有过接触，包括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马云转投恒大，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真心喜欢足球的宋卫平希望在球队占据绝对主导权。这次降级后，宋卫平是否会在主导权方面做一些退让？绿城足球俱乐部一直渴望出现多元化的经济成分，如果明年真的有其他企业愿意和绿城合作，根据浙江企业的实力，想打造“足球航空母舰”并非难事。

　　在这次球迷见面会上，童惠敏告诉球迷们：“在冲超成功的时候把名字改回来，我觉得是完全可以的。哪一天冲超成功，我们哪一天就把‘杭州绿城’改回‘浙江绿城’。”———或许浙江足球，真的航行在一条重生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