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黑一年之足协

    2007年，在国际足联拨款40万美元之后，足协第四次搬家，夕照寺街取代了此前的龙潭湖路，成为中国足球的新地标。

    而在过去的一年，这个地方热闹空前，有人在权力的制高点跌落，也有人像乘坐电梯一般扶摇直上。南勇失踪，韦迪上任，权力的交接之下，涌动着打假扫黑带来的滚滚暗潮。这一年，足协翻江倒海。

    专题采写 南都记者 徐显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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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玖大厦，人来人往

    地震、余震……领导进驻、记者蹲守、“8·25专案组”的办案人员也时常光顾此地前来取证，东玖大厦好不热闹。

    而这里的大小工作人员，对于围绕着打假扫黑的话题讳莫如深。新的中层干部在恶补专业知识，适应新的工作氛围，而原先深陷足球的那些元老级人物，仍是战战兢兢。

    当2009年11月份足协官员范广鸣被辽宁警方带走时，人们断然没有料到更大的风暴会在两个月之后席卷而来，毕竟他只是负责业余联赛的管理，被查的最大原因不是他在足协的工作，而是与地方俱乐部的复杂关系。这个时期，扫黑风暴尚处于打击赌球的初始阶段，而从那个时候开始，足协所在的东玖大厦就成了沉默的孤岛，只要采访中涉及到打假扫黑，大小官员们均选择缄口不言，采访提纲传真过去，最终是石沉大海。

    该来的总是会来，短短的两个月之后，这里就发生了第一波地震。1月15日，专职副主席南勇和副主席杨一民接到了体育总局开会的通知，晚上8点，当他们带着笔记本各自开车来到一公里之外的总局大楼，发现在场的还有公安干警。事后有人开玩笑，是总局“诱捕”了南勇和杨一民。

    直到5天之后，某专业媒体披露了南、杨两位大佬失踪的消息，最初其他记者并不相信新闻的真实性，但大批人马试探性地来到东玖大厦，才发现这里已经戒严，保安封锁了大楼，传闻被肃杀的气氛证实。由于“随便让记者进入了足协办公室”，新闻官董华事后还遭到了领导的批评。

    1月22日，体育总局宣布免去南勇和杨一民的职务，韦迪空降而来。一个时代结束，另一个时代匆忙开始。几天之后，从沈阳传出了南勇等人被正式刑拘的消息。

    中国足协再一次舆论的焦点。由于足球水平的持续低迷，一度偃旗息鼓的常年蹲守足协的“狗仔队”，重又声势浩大起来。记者们试图从时而空旷时而忙碌的楼道里、从工作人员变幻不定的表情上，探寻着事态发展的痕迹。当然，关注的对象不仅仅有落马的南、杨，还有新上任的韦迪。由于扫黑工作的隐秘，当南勇的故事在足协的空气中无可追寻，韦迪和他的新政就成了媒体的宠儿，很多此前报道水上项目的记者纷纷改行，他们频频出没于韦迪的办公室，足记阵容瞬间变得庞大，大厦内的两部电梯，停留在7楼和8楼的时间越来越长。

    为了增强工作的透明度，树立廉洁公开的新形象，足协的公开新闻发布会也越来越多。随着联赛的开始，每隔一周，周二的下午是中超、中甲的抽签会议，周三的下午是各业务部门的例行工作汇报。一度封闭的足协大门，对媒体张开了怀抱。

    总局的领导也频频进入足协，退休之前的副局长崔大林，就曾进驻这里一个月，专门进行反腐倡廉的工作。而“8·25专案组”的办案人员，更是时常光顾此地，前来取证。

    余震还在继续，办公室内的人事变动仍在悄悄进行。首先是已退休的“中超之父”郎效农的回归，此后是大幅度的更替。今年4月初，包括联赛部主任马成全、国足领队蔚少辉、技术部主任李冬生在内的六名中层被送至党校学习，时间为3个月。与此同时，来自水上中心的曹景伟、来自自剑中心的戚军、来自北体大附属院校的郭涛与孙哲东进驻足协，他们带着博士与硕士的高学历，以谦卑的姿态，全面接手中国足球。

    正当人们以为夕照寺大街迎来朝阳，新的秩序在晨曦中建立的时候，“8·25专案组”仍时断时续地释放出信号，反复提醒着人们，这起风暴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这里的大小工作人员，对于围绕着打假扫黑的话题仍是讳莫如深。新的中层干部在恶补专业知识，适应新的工作氛围，而原先深陷足球的那些元老级人物，仍是战战兢兢。蔚少辉从党校学习归来，瘦了十几斤，看到有新入行的记者来到自己的办公室，他立刻提高了警惕，客气地向对方讨要名片。有人透露，蔚少辉最怕碰到带有东北口音的人跟自己讲话。

    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蔚少辉的担忧彻底结束，冰冷的现实来临。9月12日，他和谢亚龙、李冬生被立案调查，第二波高潮席卷足协。

    而在此之前，关于足协搬迁的传闻甚嚣尘上。夕照寺大街名称的“不吉利”、东玖大厦内部的风湿病医院“带来瘴气”，风水学上的讲究似乎成了足协贪腐的注脚。

    面对着媒体在扫黑问题上的纠缠，韦迪也是不胜其烦，他反复强调着新足协的态度，“全力支持和配合打假反腐工作，但是公安部没有义务向我们透露案情进展。”而在私底下聊天，他希望扫黑工作能尽快结束，消除个中负面影响，足协才能在一个纯净的环境下运转。

    喧闹之中，很少人注意到冯剑明的退休，这位出身于媒体，后担任足协首任新闻发言人与青少部主任的中层干部，在足协工作了12年之后，于今年国庆节后归隐。他在退休之后初期曾频繁与媒体接触，大爆往日足坛猛料，言称黑社会介入比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冯剑明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到现在，对于打假扫黑的话题，他也不再发表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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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革故鼎新，蔡韦配完成

    如果说过去的一年内，中国足协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完成了蔡振华与韦迪的搭配。

    所有的变动与渲染，都是为这两人的到来进行铺垫，尽管他们介入足球的方式截然不同。

    韦迪是空降而来，南勇与杨一民被控制的消息得以证实的第二天，他就从水上中心来到了足协。崔大林带着他在体育总局的会议室内完成了首次亮相，韦迪当时的座驾还是水上中心赞助商给他配发的沃尔沃越野车，而他昔日的部下，大部分人毫不知情。

    临危受命，韦迪首先带来的是政务透明，他沿用以前的手机号码，最初的几天，面对各路媒体的电话几乎是来之不拒，有时候因为没有看到或因事情繁忙没接电话，他还会在事后客气地给对方回复过去。短短的几天，韦迪的手机号码在媒体圈内广为流传。与他的前任南勇上任一个月内没有公开说话、前前任谢亚龙总是应付采访相比，韦迪的做法无疑得到了众多媒体的拥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蜜月”式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太久，但韦迪仍然在很大程度上实现了对媒体的坦诚相待，很多记者熟悉了他办公桌上的那尊孔子像，书架上的那本《兄弟》。他还被《男人装》杂志“忽悠”过去拍摄封面，客观上改变了足协官员刻板严肃的外在形象，也由此被认为是历任最好采访的足管中心主任。

    韦迪以积极配合的姿态在适应着中国足球所处的舆论环境，但他所采取的一些新鲜举措，还是遭到了外界的批评。上任不到两个月，他在河北香河召开的联赛工作会议上抛出了“国奥队打中超”的改革方案，此举引来骂声一片，认为是只为政绩不顾联赛的官僚行为。在成都女足亚锦赛期间，现场球迷甚至喊出了“韦迪下课”的声音。最终在各界的反对声中，国奥打中超的提议被废止了，改成了世界杯前后国奥到各地和俱乐部队的热身。

    而从世界杯考察归来，韦迪又给中国足球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在7月份的秦皇岛足球研讨会上，他提出了发展中国足球的十点意见，其中包括申办世界杯以及“官办分离，摒弃以联赛为本，要把国字号球队和青少年足球当做核心任务”的新思路。此言一出，立刻引来无数争论，有人击节叫好，也有人举起了板砖。此后的孙继海改判事件、派遣青少年球员大规模留洋、提出申办2026年世界杯，都引来了无数争议，而中间某些细微之处的误读，更是不胜枚举。

    在褒扬和非议的夹缝之中，韦迪还是继续着自己的改革之旅，或一往无前，或修正之后重新上路。他也成了足协最忙碌的人，经常在外面开会结束然后折回办公室加班至夜里八、九点钟，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如果我不对外讲，我能得到那么多媒体反馈的信息、批评的意见吗？抛出来就是为了得到进一步的意见，不外乎有人用骂人的话来批评我，无所谓嘛。起码让我了解了如何面对职业足球，职业足球到底是怎么回事。挨点骂挨点骂呗，最后就看能不能做成事。”韦迪说，经过实践的检验，支持自己的“同盟军”越来越多。

    与韦迪的匆促上任相反，蔡振华接管足球可谓酝酿已久。就在韦迪上任刚满6个月时，主管足球的体育总局副局长崔大林突然退休——— 崔大林向来是举国体制的坚决支持者，也是韦迪新政的主要后台。与此同时，蔡振华接手的消息就一直不绝于耳。

    在体育圈内，带领乒乓球队走向辉煌的蔡振华是位明星官员，人们期待着他的个人魅力能给足坛带来更多的新意，但是他的公开亮相再三推迟，直到本周一的联赛研讨会，他才闪亮登场。在半个小时的讲话中，蔡振华提出了对中国足球未来发展提出的六点建议，也被媒体认为是未来中国足球的“行为规范”。而被高层领导寄予厚望的蔡韦“金牌组合”，就此开始了新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