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昊:十岁开始“拿工资” 连拿六次亚军近乎崩溃

常昊:十岁开始“拿工资” 连拿六次亚军近乎崩溃
2021年03月24日 17:42 新华社

  1998年,当21岁的常昊首次站上富士通杯世界围棋锦标赛舞台时,他可能不会想到,接下来的七年时间里,他将在世界大赛中连拿六次亚军。上世纪80-90年代,年少成名的他一直被棋迷和围棋界寄予厚望,然而一次次的重大挫败让他倍感压力。但做过运动员都知道,面对最为不利的局面,唯有忘掉过去,坚守初心,才有可能圆梦。

  如今再提起这段经历,常昊的言谈间更多的浮现出“轻舟已过万重山”般的释然。本期《体坛佳音》,新华体育特约主持人——奥运冠军徐莉佳将对话常昊,一起来看一看他30多年围棋生涯中的大小故事以及点滴体悟。

  十岁开始“上班拿工资”的围棋天才

  我在上世纪70年代中期出生在上海城隍庙附近的老式里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没有任何体育或棋牌背景。身处物质和精神生活都相对匮乏的改革开放初期,小孩子在当时也没有特别多的娱乐活动。碰巧我对益智类游戏特别感兴趣,因此从小我的父母会制作一些智力棋具给我玩,既便宜也能开发智力,我对此爱不释手。一次偶然的机会当我接触到围棋之后,我发现围棋才是更有趣的那一个,其它的游戏与之相比简直“弱爆了”。于是,我在六岁时就有了学棋的想法。直到现在,我都很少会去玩其它的棋牌游戏,因为我从小就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围棋上。很多人会认为我围棋下那么好那五子棋也一定很会下。但事实是,下五子棋我其实是个“菜鸟”。

  1986年6月9日,上海9岁选手常昊(右)在“神童杯”决赛中,胜四川11岁选手余平,荣获冠军,从而结束了由北京《体育博览》杂志等单位联合举办的“神童杯”围棋邀请赛。来自全国16个省、市44名5至12岁的小棋手参加了这次邀请赛。新华社记者黄景达摄

  然而,当年围棋运动远没有今天这么普及。直到我学棋几年后的1985年,“棋圣”聂卫平老师在中日围棋对抗赛上一举成名,才将这个项目真正带入到大众的视野当中。因此当时要去哪里学棋是一个大问题。后来经过多方打听,我母亲的一位同事介绍说,坐落在上海人民广场的市体育宫(现在的上海大剧院所在地)可以学,于是就在那里开启了我的围棋之路。学了一段时间后,我又辗转到了南京西路上的上海体育俱乐部(现上海体育大厦所在地)练棋。

  “神童杯”围棋邀请赛,1986年6月9日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闭幕式。经过5天8场比赛,上海江阴路小学三年级学生常昊(9岁)夺得“神童杯”。这是在闭幕式上九段棋手聂卫平和常昊(右)下指导棋。新华社记者王景英摄

  在学棋两年后,我就进入了上海棋社(现上海棋院),再过了两年我又被选入北京的国家少年队,蹿升速度有目共睹。我想这除了得益于我对于围棋的理解能力较之同年龄的孩子要出众一些外,更重要的是在于我个人对于围棋的喜爱,我在这项运动中花下去的时间精力要比其它孩子都要多。别的孩子可能在初级阶段每周只会在围棋训练班练习三次,而我就会去练六次,初级和中高级班的课我都去上。即便有时候自己水平跟不上,轮不到下,我看人家下也好,这有点像现在孩子看高手打王者荣耀的感觉。

  第二届神童杯围棋邀请赛经过7天角逐,1987年6月7日在北京结束。 上海11岁的小棋手常昊(左)在决赛中战胜火车头体协10岁小棋手周鹤洋蝉联神童杯围棋赛冠军。新华社记者程至善摄

  在进入国家队之前,有一件事让我记忆犹新,也给予我未来成长极大的鼓舞。1984年,在扬州举行了一场全国最高水平的国手赛。我当时才八岁,跟着我的启蒙教练邱百瑞老师前去观摩,他正好也是那场比赛的裁判长。比赛进行了半个月,我白天就观看高水平的比赛,晚上如果国手们有空,他们也会给我一些指点。就是这样的机会,我第一次和聂卫平老师对弈,当时他让我五个字。如果我没有记错,最后我还赢了聂老师。当年八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水平是非常罕见的,因此我也早早开始在围棋圈小有名气。

  上海市江阴路小学三年级学生常昊在1986年全国少年围棋赛中夺得了冠军。这位9岁的孩子努力学习文化科学知识,课余时间爱好围棋,在上海市成人围棋友谊赛中获二段棋手。 沈惠章摄

  十岁那年,我进入了国家少年队,这对于特别痴迷围棋的我来说是一件特别兴奋和光荣的事,我记得那时可以说是奔走相告吧。而且那时候能进国家队,理论上来说就等同于是有工作了,我每个月可以拿到四十多元的工资。更让我高兴的是,当年在资讯很不发达的情况下,北京国家的训练条件是最好的,能学到的东西最多,它是整个中国围棋最高的殿堂。

  连续六次拿世界亚军近乎崩溃

  熟悉围棋的朋友都知道,我在拿世界冠军前,从1998年到2005年间,连续拿了六次世界亚军。这个尴尬的纪录至今无人能破,对我来说,这段时期应该也算是我职业生涯中的“至暗时刻”。

  纵观我98年之前的围棋生涯,一路过来都走得非常顺利。从学棋一直到进上海队、国家队,我始终是同年龄选手中的佼佼者。比如我参加过七次全国十二岁以下年龄段的重大比赛,拿过六次冠军一次亚军;同时不到十二岁还拿了世界青少年锦标赛的冠军;十三岁拿了世界业余锦标赛的冠军,这到现在还是赛会的年龄纪录;到了二十岁,我还终结了中日围棋擂台赛。

  1998年8月1日,为期4个月的第十一届富士通杯世界围棋锦标赛在日本东京落下帷幕。在决赛中,执黑先行的中国八段棋手常昊以1目半之差惜败于韩国九段棋手李昌镐后获得亚军。 这是常昊(左)执黑开局。 新华社记者陈建力摄

  但在前六次连续挑战世界冠军头衔的路上,我全部落败,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一系列挫折,自己的内心也因此备受煎熬。正是因为我过往出色的成绩,加之围棋被人们所赋予的民族象征意义,无论是棋迷还是中国棋界的专业人士,甚至是普通老百姓都对我在世界大赛上的发挥有非常大的期待,这对我来说都是无形的压力,输掉比赛以后我的内心久久充斥着负罪感。外界对于我也有很多批评的声音,毕竟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我有种被大众抛弃的感觉。

  2003年12月31日,中国棋手常昊九段(右)战胜韩国棋手曹薰铉九段。当日,第五届春兰杯世界围棋锦标赛第二轮比赛在北京亚洲大酒店举行。 新华社记者李文摄

  更让棋界很多人,包括我自己感到失望的地方在于,在这六次冲击世界冠军的路上,从职业角度来看我至少有三次绝对是可以获胜的。但就是因为在最后阶段心态没有把握好,最终把近在咫尺的冠军拱手相让。比如1998年8月第一次进入富士通杯决赛,一盘定胜负,我对弈韩国的李昌镐。我一开始心态很放松,毕竟对方成名比我早,成绩也更出色。但下到后半盘,当发现自己距离胜利仅一步之遥时,我心态起了变化。我觉得自己第一次进决赛就可以赢李昌镐这样的高手,不免有些沾沾自喜。就这样,我在几乎99.99%可以拿冠军的情况下,出了一招昏棋,最终遗憾落败。这种情况就好像奥运会上,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把最后一发子弹打到别人靶上,并且屡次错失金牌的美国名将埃蒙斯一样。

  第七次冲击冠军终如愿

  连续六次与冠军失之交臂后,我感觉自己几乎到了极限。我不知道如果第七次还是拿不到冠军的话,我是不是还能够坚持下去。毕竟,虽然我从小如此热爱围棋,将拿世界冠军作为毕生的追求,不太会轻言放弃,但很多时候不是说不放弃就可以成功,比赛场上如果过了最好的竞技状态,现实也会很骨感的呈现在面前。

  2005年3月5日,中国棋手常昊在第五届应氏杯世界围棋锦标赛第四局的比赛中,执黑以3点的优势击败韩国棋手崔哲翰,并最终以3比1的成绩赢得冠军。 新华社记者王镜宇摄

  与之前六次冲击冠军压力重重不同,当我在2005年应氏杯进入决赛后,我内心是比较释然的,有一种背水一战的感觉。我想,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打进决赛了,我也别多想了,就发挥出自己所有的水平就好。比较幸运的是,我的第六次失利和第七度冲击冠军之间有两个月的间隔。这不长不短的时间一方面可以让我有足够的调整时间,从此前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同时也不会让整个准备期太长。赛前的一个半月时间,我全身心都进入到了备战状态,无论从技术层面,还是身体体能层面,都调整到了最适合比赛的那个节奏。总的来说,那一次的备战过程,至今都是让我非常难忘的。

  2005年3月5日,中国棋手常昊(下右)在第五届应氏杯世界围棋锦标赛第四局的比赛中,执黑以3点的优势击败韩国棋手崔哲翰,并最终以3比1的成绩赢得冠军。 新华社记者王镜宇摄

  真正到了比赛场上,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发挥可以用“忘我”的来形容,我似乎完全忘记了过去的失败,也忘了自己在参加一个最重要的比赛,而是把自己所有的思路和集中力投入到了棋局当中,没有任何对于结果的患得患失。就这样,在这场五局三胜制的比赛中,我在前两局比赛(在韩国举行)与对手崔哲瀚下成1:1的情况下,在决赛第二阶段,在北京昆仑饭店举行的比赛中连胜两场,最终以3:1的比分取胜,第一次将应氏杯留在了中国。

  12月12日,中国围棋协会副主席、常昊九段在上海棋院为赛事进行线上开棋。

  当日,2020“双城杯”青少年围棋赛通过网络连线方式,在上海、台北两地开赛。“双城杯”青少年围棋赛为期一天,两地各选派20名青少年精英棋手,以团体赛的形式展开在线对弈。新华社记者 刘颖 摄

  在拿下这次比赛的冠军后,我的心态更加平和,注意力也更集中,很少被场外因素所干扰。可能,这样的经历确实帮助我成长。此后我又在2007年的三星杯和2009年的春兰杯比赛中战胜老对手李昌镐夺冠。我想以我的经验来说,对于现在的年轻棋手或者其它项目的运动员来说,但凡想要取得好成绩,那首先得学会如何去面对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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