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策划/本报记者陈伟胜 专题撰文/本报记者白志标

　　特邀嘉宾/国家体育总局科研所研究员胡利军 北京社科院研究员金汕

　　进入新年的体育总局注定不轻松，向中央巡视组上交的整改报告中关于全运会取消排名的说法还在人们争论中呢，便随即又冒出了天津全运会和新疆全冬会排名照旧的“乌龙”，自相矛盾的说法更是让体育总局戴上了“糊弄中央巡视组”的大帽子。一切似乎都是全运会惹的祸，全运会乃至竞技体育俨然成了中国体育腐败、罪恶的代名词，群众体育不发达、青少年身体素质下降怪竞技体育，兴奋剂、权钱交易、行贿受贿、不择手段等被称为“全运乱象”。轻竞技重群体、轻金牌重体质、取消全运会等“呼声”成了“主流”，中国体育真需要这么走吗？这就能杜绝那些乱象了吗？本期三言两拍特邀国家体育总局科研所研究员胡利军和北京社科院研究员金汕对此进行探讨。

　　反腐与反金牌划等号还闹出乌龙

　　白志标：中央巡视组进驻体育总局后，很快便查出了体育系统存在的问题，如有人涉嫌收钱操纵全运会成绩等，一时间让原本就被人诟病的全运会再次成为矛盾焦点。体育总局首次承认金牌至上政绩观导致各种丑恶现象产生的同时，也作出了全运会取消成绩、奖牌和金牌榜排名的规定。全国体育大会之前取消金牌只设名次的做法也是因被质疑金牌背后存在不正当交易。这次总局再祭出类似的治标不治本“法宝”，简单地将反腐与反金牌画等号，还闹出了乌龙。

　　金汕：不管体育总局官网上之前刊登的是不是全运会草案，其本身就说明了一个问题，“全运会不设金牌榜”是他们匆忙之中作出的决定。可能是中央巡视组到体育总局后，提出了一些严重的问题，总局这边也急表现，那就赶紧改吧，结果没对准点儿。在我看来，体育总局现在的情况是权力过于集中，金牌也管、产业也管、收入也管、裁判也管，(出现腐败的)问题就出在这儿，但最后却把板子打在全运身上了。

　　胡利军：其实我到现在都没想清楚，怎么会出这样一个取消全运会各代表团名次、奖牌榜排名的决定。足球反腐也没说要把联赛排名取消，我们要反的是腐败，是不属于行业内规律性的东西，反对的是非本质性的内容，是附加在上面的其他成分，比如意识形态、评价标准、利益设置、不规范等，目的是建立一个更健康、更纯净的比赛，但为国争光依旧需要大力宣扬。体育有自己固有的规律，竞赛也是有竞赛的规律，设项、组织比赛、比出名次，这都是竞赛的一部分，或者说高水平竞技本身就是体育的一部分，否则就不能称之为竞技体育了，也就没有奥运会了。全运会不排名了，不看奖牌榜了，那你亚运会、奥运会是不是也这样呢？金牌、名次这是一种荣誉，是一个队伍、一个单位、一个地方甚至一个国家的形象和荣誉，所以团体为何就不能排名呢？这是集体荣誉，也是属于比赛的一部分，代表了一个地方竞技体育的发展，不能因为有人不择手段就抹杀，我们要做的正是让荣誉变得真正纯洁。

　　金牌还是那么爱

　　胡利军：既然不要名次和金牌，那伴随的肯定是不要比赛了，事实并非如此。现在国家大力发展体育产业，其中重要的部分就是竞赛，哪怕是群众体育都要有赛事，比赛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产生大家认可的冠军、金牌，这是一种榜样，是一种激励机制。过去，我们确实放大了金牌的功能，赋予了金牌太多非体育的东西，从而导致金牌产生的环境和过程让腐败给破坏了，兴奋剂、行贿受贿等才是我们真正要去除的。应该说，现在中央这么大力整治，正是在逐渐还原比赛和金牌本来的面目。

　　金汕：前面也说了，反腐并不是反金牌，而是反那些为了金牌各种不择手段的见不得人的行为。现在社会上说金牌不重要也不是说比赛就不要金牌了，而是让各个主管部门不能让金牌成了主导，不能因为金牌忽视其他体育工作甚至做出违法违规的事。我想，无论是里约奥运会还是日本东京奥运会，或者其他的国际国内赛事，竞技体育的金牌依然是需要的。假如说将来的奥运会、亚运会出现类似汉城奥运会的大失利，或者不如日本、韩国等，老百姓肯定也会有怨言。

　　白志标：正如两位专家所言，我觉得金牌本身并没有问题，甚至“金牌至上”这个口号在竞技领域里也没有问题。如果赛场上大家不是为了冠军、金牌，而是如大妈跳广场舞，我想竞技体育早就消亡了。我们的问题是“金牌至上”的口号扩大化了，泛滥了，所有体育工作的核心变成竞技体育，一切的考核标准唯金牌化，因此才出现了各种乱象。

　　胡利军：我补充一句，竞技体育的本质就是要求冠军，要求金牌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本身就附加了更多意识形态的东西。而且竞技体育从来不是排他的，并不排斥群众体育、体育产业等，这三者实际上是互相补充互相作用的，是我们的特有体制、特定历史造成了竞技体育的核心化，是历史产物，也确实到了应该调整的时候了，所以需要一定时间来调整，转变，而非一下否定。

　　欧洲取经中国办欧运，全运不应撤

　　白志标：我们可以看到，体育总局拿出的整改方案中最让外界关注的便是全运会的事情，这也显示出全运会这三个字的敏感度。应该说，这些年来，每届全运会的举行都伴随着各种假、黑、腐的负面消息，因此不要说老百姓了，就是不少央媒甚至都发文要求取消这个充满负能量的全国综合比赛。而且，全面复制奥运会设项和赛制的全运会也只有中国才有，因此有人更是强调“这种不符合世界潮流”的赛事不应存在。我们总是要说中国特色，我想全运会也是如此，如果因为有黑暗、有丑恶就取消，那是不是中石油、华润、发改委等在十八大后出问题的领域和部门也都应撤销呢？显然不是，全运会事关中国竞技体育，一下取消显然不切合实际，但如何改，我想体育总局肯定也很头疼。

　　金汕：全运会不可能取消，至少现在暂时不能取消，我们培养运动员没有任何其他渠道，只有它存在才能调动地方体育部门的积极性，才有人才储备库。如果取消了全运会、田径、游泳，甚至乒乓球、羽毛球人才都会全面衰退。也正是因为全运会，各地才不会真正去积极地、健康地去建立一个更合理的体育人才培养机制，而且足球、篮球走职业化路子后，把培养体系完全破坏了，还不如过去专业的完整的培养体系，不过全运会应该取消，前提是必须有一个成熟的发现竞技体育人才的机制。因为没有一套新的更合理的体系，所以明知不合理，明知不符合世界体育规律靠金牌遮百丑，但依然不得不维持。

　　胡利军：全运会是中国竞技体育的基础，全运会就是为奥运会服务的，全运会是对奥运争光战略很好的支撑，从后备人才培养到调动各方面积极性上都体现出了全运会的优势，所以现在连欧洲也开始学习中国的经验，今年要创办欧运会。各种各样的假、黑、腐现象不是全运会的错，我们知道，综合性赛事的代表就是奥运会，可以说这是一个典型的商业赛，我们全运会应该往这个方向努力。全运会是我们用了几十年时间大量投入建立起的赛事资源，是中国竞技体育后备人才的保障，要毁掉了多可惜，而且它关联着全国竞技体育体系，没有了它这个体系就没有了，没有了竞技体育体系，高水平运动员就没有了，没有了高水平运动员，职业赛事就不可能搞起来，没有职业赛事这个核心体育产业，何谈大发展？所以从哪方面看全运会都不能取消。为什么不能让它融入国家现在的体育发展战略中，做成一个综合性的如同奥运会的职业赛事，让它为经济新常态下的中国经济发展助力呢。而且，中央大力反腐为体育领域的净化提供了条件，有何理由让全运会中出现的那些假、黑、腐现象永远存在呢？我们应该对它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