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晨报：单靠吃“苦”逼出的成绩不长久

□晨报记者陈敏（大阪8月26日电）

　　更多出现在中国乃至世界田坛的是另一位东北籍中长跑教练王德显，他一度被认为是复兴中国女子中长跑运动的希望。作为火车头体协的教练，他培养出艾冬梅、孙英杰等名将，还带领邢慧娜夺得雅典奥运会冠军。他一度是08奥运中国中长跑项目不二的领军人物，直到2005年十运会，他的弟子孙英杰被检出兴奋剂，王遭到终身禁赛。

　　“吃苦这条路特别适合中长跑，因为它就是苦项目。”因此，王德显的弟子艾冬梅“脚趾严重坏死，现在已经不能长久行走”，邢慧娜也因伤无法再登上赛场，“如果是别人强迫他们做的，就算是出了成绩的话，也都不会维持太长时间”

　　大阪世锦赛女子万米决赛后，记者找到了冠军迪巴巴的教练特罗萨·科图，希望能从对手的眼中看到中国女子中长跑的问题所在。

　　“中国没有派人参加这项比赛吗？”科图很惊讶地反问记者，但他毫无轻视中国女子中长跑的意思，“每年都要参加许多国际大赛的我们，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在比赛中看到过她们了。”科图解释道，这已经让埃塞尔比亚人形成了一种不再把中国选手“放在眼里”的思维定式。

　　现美国田径队领队李犁说：“我觉得，中国女子中长跑，从上世纪90年代早期到雅典奥运会，确实陆陆续续出了一些好成绩，但确实需要回过头来好好想想，这些运动员是怎么练出来的？整个训练体系究竟如何？过去那么好的这些运动员，基本上，有时就出来参加一场比赛，有时候也就一两年，之后便消声匿迹。要是真的愿意仔细想想，其中的问题是不难看出来的。”

　　孙英杰、邢慧娜迅速崛起瞬间陨落

　　

亚特兰大之后，由于外界的种种原因，王军霞退役了。中国女子中长跑明显滑坡，并沉寂了很长一段时候，直到孙英杰、邢慧娜这两名王德显最得意门生的出现。

　　孙英杰在釜山亚运会上一人独揽5000米、10000米两枚金牌后不久，即2002年11月29日，国家田径集训队女子中长跑队的成立，而且一下就组建了两支队伍。其中，凭借孙英杰的表现，王德显成功当选为一队主帅，二队则由来自内蒙古田径队的胡荣领军。他们的终极任务是：确保中国选手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中长跑项目中争金夺银。

　　当时，王德显底气十足地说：“我的任务首先是力争在2004年雅典奥运会上夺取一枚铜牌，同时多培养出几个像孙英杰这样的选手，在2008年奥运会上有所作为。”两年后的雅典奥运会上，王德显兑现了自己当初的诺言，在他手下训练了不到两年的弟子邢慧娜夺得了女子万米金牌。这也让人们有些忽视了当时的孙英杰，赛前夺冠呼声最高的她结果在5000米决赛中只获得了第9，万米比赛中也只获得了第6。

　　但那之后，除了在赫尔辛基世锦赛上夺得过女子万米第四，邢慧娜就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赫尔辛基之后至今，她一共只参加过两场比赛，虽然都夺冠了，但其直线下滑的成绩，离世锦赛参赛标准越来越远。“我听说，她现在伤得挺重，据说是膝关节严重积水，没法上强度练，本该静养才能慢慢恢复的。但离北京奥运会越来越近了，她又希望能快点训练，把水平提上去。”胡新民说，邢慧娜现在的问题，跟换教练没关系，伤才是关键，“练不了，找谁也没用。”去年，田管中心曾将邢慧娜和其他一些年轻选手一起送到美国，跟随李犁训练。但那次，正是因为伤病，她基本上没怎么练。

　　过去三年里，几乎和邢慧娜一起构成中国女子中长跑代名词的孙英杰也难以指望。

十运会上所爆出的兴奋剂丑闻，让她“消失”了近两年。此时的孙英杰，正在多巴基地找感觉。只是，练着练着，她有时会像半个多月前在内蒙古一样，竟然在操场边吐了。“我现在比以前差远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已不复当年之勇，但她可以很坦然地说：“最近两年里，我前后共接受了8次兴奋剂抽检，其中包括飞行药检和国际尿检等5次常规检查和另外三次检查，8次检查全部通过。”但一想起两个月后，10月21日的2007年北京国际马拉松赛，她就有些紧张。那将是她结束两年禁赛后的第一次亮相，或许也将是最后一次。

　　“这两年我经历的事太多了，耽误了很多时间，在训练上一直是断断续续，非常不系统。找新教练折腾了很长一段时间，找到以后，自己的身体状况又时好时坏，因此训练始终处在一个比较低的水平。我会尽量参加10月份的比赛，但如果感觉到时候不能取得好成绩，我也可能会放弃参赛。”

　　心理上的伤比身体上的更严重

　　15岁就开始专业训练的邢慧娜，其职业生涯不过五年，似乎就要结束了。难道就是因为伤病吗？“实际上，心理上的阴影比这个要严重得多。因为年龄小，对这项运动、对比赛的理解等等，都还非常的浅。这种情况下，运动员难以有真正的激情，更多的就是为了教练不骂我而去比赛的。结果会是怎样，可想而知。当你的大脑意识受抑制，本身年龄小，就更容易受伤。一旦伤了，就一伤再伤，难以痊愈。这种心理上的受伤，比身体上的伤更严重，是看不到的。”王军霞说。

　　2004年初的满洲里，带着追踪到那里的记者看训练时，王德显很骄傲地说：“我不信王八汤什么的，苦练是第一位的。吃苦这条路特别适合中长跑，因为它就是苦项目。我相信，要想取得好成绩，实际上靠的就是精神，一定要有过去

八路军小米加步枪的作战精神。”所以，在运动员的宿舍里，记者看不到电脑、电话甚至是电视机。“因为她们从早上就要开始训练，练得那么苦，哪有时间用这些？”王德显这样告诉记者。当然，队员们是否真的不需要这些，记者也无从得知，因为那时，根本没有队员敢跟记者说话。哪怕是恰好打开宿舍门的孙英杰，看到记者这一陌生的面孔，也立马关上了门，直到记者离去。

　　“我们那时的骨骼发育还不完全，大运动量的训练，就经常使我们的脚趾疼痛不已。为了快出成绩，队里给我们注射止痛针，从而导致了脚趾严重坏死。现在已经不能长久行走，更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邢慧娜曾经的队友艾冬梅说。虽然她不久前刚完成了脚趾的首次矫形手术，但也和郭萍等其他原队友相约好了，以后谁家孩子练长跑，她们就打断谁家孩子的腿。

　　强迫出来的成绩不会维持太久

　　一次次被推到风口浪尖的中国女子中长跑，因马俊仁和王德显而令人胆寒。这难道就是中国中长跑的全部面目？

　　“可惜我没有破世界纪录，让我的教练不够出名。”李犁笑着说道。他也曾是国内一名中长跑运动员，并曾担任过四川田径中长跑教练的他，在美国执教已有十几个年头。在美国执教期间，他共培养出7名美国大学田径锦标赛个人项目冠军，其中包括两届奥运会奖牌得主、男子1500米跑全美纪录保持者拉加特，至今其名下仍有优秀选手不断出现。温文尔雅的他说：“中国并不是所有的教练都那样的。从我在体校时的到大学里成人队的教练，对我的影响都很大的。所以，别说打了，哪怕是骂队员的情况也从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在成绩下滑的现状面前，田管中心也开始将中长跑的选手送到国外去训练，包括两次送到李犁手下，希望能从中找到不同的答案。可他却很“抱歉”地说：“包括我现在教这些运动员的很多东西，都是我以前在国内学的，也跟现在国内教练用的没什么区别。今天该跑多少公里、该跑多快、田径场上间歇跑该跑多少，这些都是最简单不过的东西，美国教练和中国教练其实都一样。”

　　在他看来，唯一的不同，“就是你怎么样运用这个训练体系，怎么样最大程度地发挥运动员的积极性，而且使运动员在一种心情愉悦的环境里训练，而且有充分的机会来发挥自身的能动性，这些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是别人强迫他们做的，感觉就会很不好，就算是出了成绩的话，也都不会维持太长时间。”

　　李犁的道理听起来很简单，而且，“其实就在中国，也有现成的好例子，比如刘翔和孙海平。”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