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锐观察：被选中的易建联&杜兰特 无处安放的青春

易建联和杜兰特，NBA的“宠一代”

　　易建联&杜兰特：无处安放的青春

　　16岁的易建联和15岁的凯文-杜兰特，还在享受着我行我素的权利。但随后，赛场上的成功，让两个男孩与同龄人的青春轨迹渐行渐远。一切都无可挽回，因为他们已经被权力者、媒体和球迷选中，成为时代的宠儿。

　　2003年3月的一晚，广州市郊，某庄园式酒店。

　　视线穿过静谧的黑森林，你会看到巨大的酒店建筑灯火阑珊。2002-2003赛季CBA全明星赛的媒体晚宴，令偌大的厅堂内人头攒动。每个全明星球员，以及到场助阵的演艺明星，都被记者们拥簇成团，彼此侃侃而谈。

　　彼时，如你随一位侍者穿越人群，向清静些的方向踱步，便会走进一段幽暗的回廊。廊道被建成南美风格，由高大的石柱连贯而成。一个少年正在空荡荡的廊道间信步，他样子闷闷，仿佛在一个无聊的迷宫世界里木然游走。

　　不用再绕弯子，谁都能从

漫画般高挑的身材，推知这少年的球员身份，再看他的脸，球迷就认得出，他叫易建联。那个三个多月前，刚刚踏上CBA赛场的菜鸟。与其说球技，不如说流川枫式的身材和脸蛋，让粉丝们迅速记住了这个16岁的男孩。

　　他还不是个全明星球员，而是作为扣篮大赛报名者参加那天的晚宴。他看上去比流川枫更酷更不爱说话更郁郁寡欢，因为他必须在“灌篮高手”们于校园里情窦初开的年纪，便投身残酷的职业角逐。

　　尽管当时，拿易建联与同期姚明比较的炒作已偶见报端，但就像每个鼓吹“下一个迈克尔”的美国记者心里都压根不信奇迹会发生两次，国内记者还远没有为一个毛头小子蜂拥的热情。于是他轻易逃过了媒体的打扰，在暗黑的回廊里晃晃悠悠。那一边，宴会厅，成人世界的谈笑声隐隐传来。

　　同样的夜晚，美国华盛顿市，一个叫凯文-杜兰特的男生，正在橡木山高中的篮球训练馆里挥汗如雨。

　　他一遍一遍地重复跳投练习，直到队友次第走光，他一个人霸占球场，皮球撞击地板的咚咚声撩拨着他心底的快意。他也是个闷闷的家伙，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电影院、饭馆，甚至泡女生和周末派对上。他喜欢练到精疲力竭，睡倒在地板上，最终被晨曦光亮刺醒的励志情节。

　　如果你非逼凯文放下篮球，他仍会一个人，在他家背后的山坡上来回奔跑。邻居们都习惯了一个黝黑干瘦的小子，在那座山上日夜奔袭的剪影。他每天要花9到10个小时训练，或者打四五场比赛。当他老爸无奈的说“凯文放在篮球上的时间，远比和家人在一起要多”时，你也许会钦佩这孩子的坚毅，但更为他的决绝纳闷——一个人真能如此沉迷一项运动吗？还是除了沉浸其中，青春中本应有的一切他都无力挽回？

　　16岁的易建联和15岁的杜兰特，都习惯了孤独。他们没有同龄孩子的正常生活，但至少有我行我素的权利。

　　到了2004年，你仍可在北京天坛公寓附近偶尔撞上刚被招入国家队的阿联，他在街边逛荡的样子——除了身高——与放学回家的那些北京中学生没什么不同，他那时还不必过分担心被陌生人围追，有时会悠然地吃着冰淇淋，然后钻进一辆富康

出租车。

　　那时的杜兰特也并非万人瞩目的赛场宠儿，学校里仍然会有混混上前挑衅这个高纤、内向男孩的尊严。但杜兰特不是阿泰斯特或史蒂芬-杰克逊，他完全不善于把自己的运动天赋转化为拳脚上的暴力美学，他甚至从来不碰街球，身高成了他威慑坏蛋们的唯一利器。这个老实、无趣的孩子在成名前，就像《肖申克的救赎》中的男主角一样忍辱求全。

　　易建联没杜兰特那么善于深藏血性。也许老了之后，他仍能清晰记起2005年7月29日与波多黎各人的那场混战。尽管就体育道德而言，这的确伤风败俗；但对一个少年来说，他终于干了一件冲动的事，一件与体制禁锢、商业包装相悖的事。看看王朔、姜文、叶京们是如何沉浸在阳光灿烂的日子中不能自拔，如何对70年代北京大院孩子碴架、拍砖的英雄史诗恋念不忘，你就能理解：冲动，是多么珍贵和温存的青春记忆。

　　然而，宠儿们我行我素的权利，注定被体制剥夺。

　　登上《时代周刊》，在联赛中蹿升，赴美参加训练营，入选国家队，签下NIKE代言，被80后球迷热捧……渐渐的，易建联已经不能再游离于媒体的显微镜外。作为一个无限接近NBA的新星，他必须对自己的每一个举动，甚至在公共场合用餐时的小动作负责。与那个电视画面里永远保持公关微笑或摆pose耍酷的小子相比，你不得不承认，其实你更怀念那个羞涩而生猛的男孩。

　　杜兰特又何尝不是？2005年，当他带着全国冠军，猝然离开大名鼎鼎的橡木山高中，离开华盛顿，转学到马里兰的蒙特罗斯学院时，凯文-杜兰特的名字已经家喻户晓。而等到杜兰特率领名不见经传的蒙特罗斯校队神奇的屠弑旧主，送给橡木山高中2005-06赛季唯一的败绩时，他已渐入神坛。华盛顿的老街坊们会在黄昏里对着那片山坡唏嘘：瞧，那是凯文最爱的地方。

　　赛场上的成功，让易建联、杜兰特与同龄人的青春轨迹渐行渐远。时光跳至2006年，NBA选秀的噱头，以及众多知名厂商的觊觎，让两个异国宠儿背负着相同的压力。少年时代本应有的骑着单车浪漫的爱情邂逅，到了易建联这儿，只能通过电视广告矫情演绎。而现实里，任何一条捕风捉影的绯闻都会让记者们把他经纪人的电话打爆。

　　杜兰特比易建联更让狗仔队失望，在马里兰读高四时，他每天折返于宿舍和球馆的两点一线。他没有女友，平日只与室友伊藤大司——一个白皙俊美的日裔球员——互为知己。升入大学，他的私生活仍旧洁净无暇，他知道在这年月，阿伦-艾弗森那种刚为敲碎别人脑袋从少管所出来，换身西装就从NBA选秀大会上摘走状元帽的故事不会再有。大卫-斯特恩治下的NBA空前贵族化，大厂商也越来越喜欢包装真命天子而非叛逆青年。

　　从离经叛道的鲍勃-库西，被FUNK精神鼓舞的一代，伟大但刁钻的伯德和迈克，古灵精怪的巴克利，一直到喜剧大师沙克和愤青艾弗森……你会发现，90年代中期以前出产的NBA标志性宠儿，都特立独行，棱角分明。

　　而后乔丹时代，日益成熟日益流水线化的造星运动，令卡特、麦蒂、詹姆斯、安东尼、韦德等宠儿个性泯没。你只能从身材、相貌、球风、命运对这些宠儿加以区分，但听听他们的谈吐(你休想听到巴克利式的妙语连珠)，看看他们的球鞋广告(清一色的励志剧情)，或者GOOGLE他们的八卦新闻(除了私生子就是闹离婚)——大家真的没什么不同，就像不同颜色包装的同种货品，陈列在超市的购物架上。所有人的青春，都被斯特恩锁定在同一向度。

　　而现在，毫无瑕疵也毫无个性的凯文-杜兰特，立志成为NBA和制造商眼中完美的宠物标本。

　　(张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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