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濠宇曾是华尔街金融精英,波尔多的酒庄庄主,如今他是上海交大国际酒业食品管理学院的院长,他希望向中国人展现美式的葡萄酒资本规划、法国人对葡萄酒的尊重这些有趣的葡萄酒世界。(《高尔夫度假》2014年11月刊 编辑:苏菲儿 文:田嵬 图:乐浴峰)
买酒庄是资本管理的一种形式,明星们购买酒庄,既可以合理避税,同时自己也拥有了一个度假的地方,而且地产未来还可能升值,同时酒庄每年通过打造品牌、卖酒,还能拥有不错的收入。
2008年随着金融风暴的来临, 华尔街有3300家投行倒闭了,而一直在华尔街做操盘手的薛濠宇也失去了工作。与想象中垂头丧气、抱着纸箱子走进酒吧,拿起威士忌一饮而尽的落魄情景不同的是,薛濠宇迎来自由和惬意的生活,按他的话说,是该休息一下了。市场大环境不是个人能够左右的,连续十多年在交易所紧绷的神经、巨大的压力此时此刻终于淡然飘散,他想好好度个假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和朋友们打打高尔夫,穿梭于各式各样的社交酒会,与朋友去世界各地游玩。其中一次法国的旅行,改变了薛濠宇事业的轨迹。
从华尔街到圣艾美侬
在波尔多右岸风景如画的圣艾美侬小镇,薛濠宇对这座古朴的石头建筑一见倾心,恨不得占为己有作为自己养老之地。这是当地有名的叫“派拉蒙”的中级酒庄,四周的葡萄园以及坡地上的小树林显得宁静而美丽。一旦签署了收购合约,这里将成为薛濠宇的物业,按他的话说“下辈子有着落了”。
几天前,当一位朋友邀请他与波尔多的一位市长吃饭时,市长先生偶然提到这座200多年历史的酒庄正待出售。酒庄所有者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膝下无子女,而老先生身患疾病,已无力再经营酒庄生意,所以有意寻找买主。这个信息令薛濠宇动心了,金融危机期里,酒庄是一种农业庄园,在决定以种植、酿酒为业之前,他们不会
轻易拿大笔钱购买酒庄;而在亚洲人看来,酒庄更像是度假庄园,是地产物业,当薛濠宇看着派拉蒙古朴美景,憧憬着秋天这里的金色斑斓时,他就决定买下这座酒庄。那时在他眼中,这仅仅是一座度假或养老的地产投资。
虽然老庄主一直期待着酒庄能顺利转手,但在签约那一刻,老人家双手颤抖、老泪纵横。这令薛濠宇感到震撼,又有些不解。现在回忆起来,薛濠宇认为老人有点不情愿将酒庄卖给自己这位东方人。因为老人心里明白:欧洲人不会一拍脑袋就买下一座酒庄,因为他们知道那意味着对土地的责任;而中国人很慷慨,经常一掷千金地买下想要的东西。波尔多政府、买家们一面表达对中国人慷慨投资的感谢,心里却会想:这就是不折不扣的土豪行为,因为中国人认为有钱可以买下一切,而他们坚信很多东西是花钱买不到的。
这是一笔好买卖,派拉蒙酒庄的不远处,就是令人心向往之的柏图斯庄园,而另一边则是同样著名的白马庄园(Chateau ChevalBlanc),从任何角度看,酒庄的位置都是绝佳的。而作为酒庄的新庄主,薛濠宇的工作似乎才刚刚开始。即使这仅仅是一处用来度假养老的地产,也需要有专业人士来经营打理,延续酒庄的运营:需要每年酿造八万瓶优质葡萄酒,其中80%都将送往伦敦的众多餐厅,近百年来一直如此,不少老主顾正等着它们。
回想那老庄主签约时落泪的情景,薛濠宇决定将酒庄的原庄主夫妇返聘回来,让他继续种植、酿酒,打理整座酒庄。而他自己,随后也在庄园生活了相当长的一段日子。他开始跟随着老庄主夫妇钻进了葡萄的世界,见证了那些形状酷似加勒比海岸轮廓的葡萄叶子由透绿色变成晶莹的琥珀黄;开始关注气候、葡萄长势。“这种感觉非常奇特,拥有了一座酒庄,就像拥有了一个孩子。很快我似乎也认同法国人的想法,拍脑袋买酒庄物业而忽略土地、葡萄藤、酿酒,就是土豪行为。”
遭遇土豪行为
起初,薛濠宇并没想过自己会全心投入葡萄酒产业,可一段在中欧商学院的经历,令他的想法开始转变。在圣艾美侬购买酒庄后不久,薛濠宇回国参加了中欧商学院的课程。在和同学们聚会时,他作为法国酒庄庄主,请大家品尝自己的葡萄酒。虽然餐桌上都是国内具备极高消费能力的人,但大家坚持了“开瓶即饮”、“碰杯则干”的传统,没有人在乎这瓶葡萄酒需不需要醒酒,甚至没有人在乎它来自哪个产区,风土特点是什么。薛濠宇第一次体会到了法国酿酒人面对游历波尔多的中国消费者的感受。
在波尔多,薛濠宇听过一个关于中国人前往拉菲酒庄的故事。一名中国旅行者慕名前往波尔多左岸的拉菲酒庄,提出要购买一些拉菲葡萄酒。酒庄的接待人员很客气地告诉他,拉菲酒庄是不直接销售葡萄酒的。这是基于当地古老的经纪商制度,这些名庄的期酒、成品酒,都会交给当地经纪商代为销售,这一传统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但中国旅客却觉得很疑惑,哪有酒厂不直接卖酒的呢?他很豪气地对接待人员说:“我要买你们的酒,多少钱都行,而且我要将这里的酒统统买下来。”他的话令酒庄工作人员非常气恼,回复说他:“你有钱我们也不卖,本来我们还可以请到访者品尝拉菲葡萄酒,但我们不会请你品尝了。”
作为一名酿造者,他希望消费者明白,并非你有钱就能买到一切,他们希望品酒人能够尊重自己的葡萄酒,喝懂自己的葡萄酒。在同学之间的酒会上,薛濠宇开始体会到这种感觉,自己的葡萄酒没有受到理解和尊重,它们也遭遇到“土豪行为”。
薛濠宇在历经了华尔街的风云变幻,见证了法国人对葡萄酒、土地的执着情感之后,现在回到中国,他发现自己似乎有义务去指导身边的朋友,让他们真正懂得享用葡萄酒、尊重葡萄酒。他看到国内很多人在家里建造了自己的酒窖,什么贵买什么,然而其中许多人并不懂得如何鉴别它们。很多人去高端酒窖消费,看到数以千计的葡萄酒,却茫然无措。正因如此,他萌生了一个念头:和国内一所一流名校合作,开设葡萄酒产业教育。
薛濠宇最终选择的合作伙伴是上海交通大学。在他的倡导下,上海交大成立了国际酒业食品管理学院,由薛濠宇任学院院长。他的理想,是通过整个葡萄酒产业的教育,去带动中国人的葡萄酒品味,以及了解从酿酒到葡萄酒资本运作、品牌包装的每个环节。
华尔街式的运作
在国内的一次品酒会上,薛濠宇偶然遇见了杰克·尼克劳斯酒庄(Jack William Nicklaus)的葡萄酒。杰克·尼克劳斯是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高尔夫球手之一,也是薛濠宇在球场上的偶像。对于这位偶像酒庄出品的三款酒,薛濠宇也并不陌生。杰克·尼克劳斯酒庄的顶级产品,薛濠宇认为它是一款法国风格更明显的佳酿,价格不菲,品质接近纳帕谷的名酒作品一号(Opus One),而酒庄的其余两款酒则是典型的新世界风格,价格也更大众。
这位高尔夫偶像的酒庄,勾起了薛濠宇对美国纳帕谷的回忆。在纳帕谷,有着许许多多的影视、体育明星拥有的酒庄,就像杰克·尼克劳斯酒庄这样。其实,杰克·尼克劳斯在纳帕谷并没有自己的土地,他仅仅是与人合作,以自己的名字为商标。还有很多明星或租或买,都在那里拥有了自己的庄园。
为什么明星普遍喜欢投资酒庄?这是一个美国式的问题,对资本运作了如指掌的薛濠宇告诉我们:“买酒庄是资本管理的一种形式。”原来,在美国,资本管理最大的课题之一就是合理避税。明星们购买酒庄,既可以合理避税,同时自己也拥有了一块度假的地方,而且地产未来还可能升值,同时酒庄每年通过打造品牌、卖酒,还能拥有不错的收入。
在国内,人们去欧洲、美国购买酒庄,更多是憧憬庄园主的生活,并未从资本管理的方方面面去综合考量这项投资。薛濠宇希望通过国际酒业食品管理学院传递的,除了品味葡萄酒的方式,也包括了葡萄酒贸易、投资酒庄等领域的各种资本运作方式。
“美国式的葡萄酒文化与法国式的非常不一样,当你在纳帕谷看着每天灌装100万瓶葡萄酒的生产线时,虽然这些葡萄酒也是百分百来自田间的葡萄,百分百纯天然,但是这在法国是不可想象的。”薛濠宇认为,法国人希望坚守在一小块土地上,将葡萄园视作饭碗,用手工的方式去等待你慢慢欣赏它;而美国人迫不及待地想用资本的力量去引领市场,对他们来说,葡萄酒更像一种品牌、财务规划方式。薛濠宇相信,自己的事业是要尽力去将二者组合起来,开拓中国的葡萄酒产业。
薛濠宇记得当年在华尔街,每天下午4点多,金融精英们都会聚集在酒吧,分享各种情报。大家品尝威士忌、葡萄酒,谈着股票、投资、政策,缓解着一天来紧绷的神经。酒与资本每天都结合在一起。现在,这个酒与资本的世界里又融入了法国的田园浪漫,他希望三者在中国能够有新的结合与成长。
G.V+L:您的学院如何聘请到休·杰克逊、杰森丝·罗宾逊这些著名酒评家作为讲师的?
薛濠宇:其实是两者间的相互合作,他们看好中国市场,所以会主动找我们合作。大家之所以熟悉休·杰克逊、杰西丝·罗宾逊,是因为他们主要做酒评、葡萄酒培训,经常在各大媒体露面。而在欧洲,还有非常多的有名的葡萄酒专家,他们有的是酿酒师,有的是葡萄酒商贸工作者,比如木桐酒庄的帕特里克·莱恩(PatrickLéon),他酿造了世界之最的葡萄酒,境界非常高。
G.V+L:您开展葡萄酒产业教育,为的是什么?
薛濠宇:我希望将国外最系统、最专业的葡萄酒产业教育带到中国。现在国内葡萄酒市场仅仅处于引进产品的阶段,尚未渗透到精神、文化、历史中,也没谈到资本规划。我希望通过系统引进葡萄酒教育,推动葡萄酒产业整体发展。
G.V+L:您个人比较喜欢的酒庄有哪些呢?
薛濠宇:毫无疑问是自己的酒庄了,它就像我的孩子,每位父母都会无条件地喜欢自己的孩子。除此之外,我曾在苏格兰遇到过一座很小很古老的威士忌酒厂——诗贝(Spey),当酒厂主人向我展示数百年来它给英国王室供酒获得的各种奖章时,这些古董令我感到震撼。诗贝威士忌品质非常棒,价格并不贵,这种未经炒作、真正的小酒庄,非常值得人敬佩。此外,奥地利的欧皮兹酒庄(Opitz)也是我非常喜欢的,因为庄主欧皮兹先生不仅酿造技艺精湛,品牌包装也非常成功。相对于诗贝的宁静,欧皮兹是另一种成功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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