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成功要从试场时说起,一个星期前的周六,阿冲一下子感觉到了林克斯的狠。看着不计其数的小沙丘,阿冲打了三趟,18洞走向还是记不太清楚,常常想着下一个发球台在哪里呢?“完全没有视觉判断,几乎要凭空想象。”此刻,他急切地想见一个人——教练凯尔,于是忍不住把电话打了过去,答案是凯尔接下来三周的行程都排满了,这无疑为阿冲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关键时刻,到底怎样才能过得了林克斯这一关?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比赛周周一的早上,凯尔神奇般地出现在阿冲面前。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他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大满贯晋级,而且成为晋级高尔夫大满贯赛的中国第一人。
痛快 奥古斯塔
说美国高尔夫,就要先说奥古斯塔,说奥古斯塔,阿冲直接拿来和皇家伯克戴尔比较。
“长草长得不得了。”这是英国公开赛上的感受,奥古斯塔不会有这样的困扰。“林克斯很有味道,但是奥古斯塔打起来更痛快。”这不是容易的意思,只是让并不熟悉林克斯的阿冲觉得更“公平”。那么,难度到底在哪?
奥古斯塔等待所有人挑战的,是打上果岭那一杆,连梁文冲也觉得“太难”。事情是这样的,做个比喻,奥古斯塔的果岭像个单项选择题,从不给你太多的机会,“有的是炮台果岭,有的是多层果岭,情况很复杂。如果小球没有留在果岭上,切也不好切。”
这一点,阿冲在赛前就已经了然于心。“那里的果岭不可能让你把球停在前面、再滚上去,你必须要打倒旋,让球能停,这样才能控制距离和落点,一定要很准很准。” 高停球,一个很具代表性的美国球场的技术性要求。如果说在林克斯你还可以打低弹道,那么这里就要反其道而行之。
2008年的这场大师赛,阿冲几乎是最大程度地享受着球场,第12洞的不经意回眸,漫山遍野的球迷观众,第13洞夕阳下的小溪……粗犷与细腻,震撼与感动。
迪拜的大鱼缸
他很少把注意力放在球场以外的地方,哪怕是酒店,直到面前出现这个三四米高的巨型鱼缸,一条鲨鱼在缤纷的鱼群中穿梭。这是酒店大堂,阿冲看得目瞪口呆。
迪拜的亚特兰蒂斯酒店,是阿冲全部居住经历中自认为最奢华的一个。而让朴实的阿冲在那片沙漠绿洲里叹为观止,先是从球场开始。
迪拜朱美拉高尔夫俱乐部的球道边,阿冲在一棵树下无意瞥见了奇迹背后的奥秘。“那么多细细的管子铺在那,很多树的下面都是喷灌系统,密密麻麻地把水渗透到整个球场。”作为欧巡赛每年年终的最后一场比赛,迪拜锦标赛引领忙碌的阿冲走进这个富裕的国度。迪拜球场极其细化的养护程度,令阅场无数的梁文冲也惊讶无比,“那是用钱铺出来的。”
回到酒店,阿冲的房间。很难用面积、装饰等参数形容酒店内部的奢华,但是阿冲可以确定那是最好的。一打开露台,又见那个硕大的鱼缸。“起码有三层楼那么高吧,鲨鱼和那么多鱼游来游去,光是这个,就够小孩子看上几天了。”此刻,阿冲忽然很期待儿子和女儿就在旁边,他们一定会兴奋得跳起来。“可能有的人觉得迪拜是个奢侈的地方,只适合购物,我倒觉得很适合带着家人来旅行。你可以在沙漠绿洲里打球,特别棒的酒店和购物环境就可以留给家人好好地享受。迪拜还有滑雪场,那么热的地方,都能体会到滑雪的感觉。你想,能不奢侈嘛?”
走过许多地方,阿冲把一句简单却含金量很高的评价毫不吝啬地留给迪拜,“软件和硬件设施都很优越”。阿冲还有提醒:“总之,在那里Shopping也好,度假也好,丰俭由人。”
胃口的旅程
巡回赛球手的全部生活就像一场旅行,尤其是没有年龄限制的高尔夫运动,可以旅行一生。而在梁文冲看来,巡回赛旅程或许就是打球、吃饭这么简单的两件事。“走到哪里都是工作,只要能添饱肚子,只要有米饭的餐厅,就可以了。”可这偏偏不好实现。
有时候,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美国俄亥俄州哥伦布市,纪念高球赛。入住的酒店楼下有一家馆子——美剧《生活大爆炸》中号称全美最有名的中餐馆P.F.CHANG'S(简称张家馆),第一天迫不及待地品尝过后,阿冲一行人面面相觑,感觉相当一般。随后,助理开始在论坛上寻找下一个目标。第二天傍晚,兴冲冲走在去餐馆路上的几个人完全没有想到,等待他们的是门窗紧闭。于是,日子就在P.F.CHANG'S中一天天度过。
阿冲掰着手指说自己的简单原则:首选中餐,其次泰餐,再其次就是垃圾食品汉堡了。他永远也忘不了西班牙的遭遇。晚上7点多,来到一个华人聚居区,没有原本期待的热闹场景,所有商铺都是打烊状态,简直令人绝望。在一个开着门的小超市,一名中国服务员被他们拉住询问,结果人家比他们还惊讶,淡淡地扔下一句让他们大跌眼镜的话:8点多才开门。
可以想象吗?我们中国最优秀的顶级巡回赛球手,打了一天球之后,要饿着肚子等到8点多才能吃晚饭。可是绝对不能10点多才回酒店,第二天怎么打球?最终,他们一头钻进24小时营业的“垃圾食品”店吃汉堡。
天将降大任于阿冲,必先苦其饮食,绝对没错,就像不止一次的印度之旅。用矿泉水刷牙,煮饭,亲眼看着酒店外头的西瓜商人用石头当秤砣,窗外的猪随地拉屎。如此说来,阿冲带上电饭煲就不奇怪了吧。不知道下次去印度,梁文冲的行李是否能减少这几公斤。
一个算不完的数字
关于阿冲打过球场的数量,着实让人好奇,不过连他自己也没时间算明白,“就说说我去过哪儿吧。”
最多的还是日本。“在日本,一个运动员会得到该得到的那种尊重。”打过的十几家球场给阿冲共同的感受是会所很小。“就拿他们的更衣室来说吧,没有中国的那么大那么好,但是却很舒适。什么都小小的,很安稳的感觉。”
其次是美国,千万别以为阿冲足迹遍布美国各地,几场大赛的固定场地决定了他不过打10家球场左右。
欧洲给阿冲带来过一些周折。例如2010年在瑞士,球场坐落在山脉上,他们入住在一家古老的酒店。“下飞机后坐两小时火车,再开三十多分钟汽车。等我们从下面开到半山,天色已经很晚了,一看表,夜里12点多。”然而一切疲劳都在次日清晨烟消云散。“打开窗户,哇,前面都是雪山。”阿冲很陶醉的样子,“呼吸那种空气,让我觉得自己特别喜欢靠近自然。”西班牙、瑞士,加上英国、苏格兰的林克斯,10家球场的数量,基本囊括了阿冲的欧洲版图。
东南亚是阿冲取得最多辉煌战绩的地方,新加坡、印尼、马来西亚,20家球场不在话下。而对于非洲,不仅仅是那些“惨痛”的记忆,也有摩洛哥美丽的落日余晖。
加上本土的主战场,算下来,阿冲觉得自己最多打过90多家球场,或者100?想不到吧,这就是他踏踏实实的巡回赛旅程。2011年刚刚开始,梁文冲的世界版图还在扩大。
总有一些美好瞬间
阿冲不擅表达自己,却也能在你来我往的对话里感受到他内心的柔软。
2007年到2009年,阿冲连续三年参加苏格兰公开赛,但是全部未获晋级。然而萝梦湖高尔夫球场的景色却最能打动阿冲,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纠结与不舍?连阿冲自己也无法回答。有时,残酷是最好的表达方式。一边是高强度的竞赛,一边是对美的感慨与憧憬,或许这正是不断强大的梁文冲真实的状态。
本次拍摄间隙,小女儿午睡醒来,嘉惠抱着洋娃娃般的小姑娘安静地坐在一边当观众。阿冲见摄影师示意ok,放下手里还没玩过瘾的ipad——嘉惠送他的礼物,走过去抱起小公主举得老高,父女俩笑得无比开心。
震撼球洞
我的评判标准是,站在发球台上所看到的内容:视野是否宽阔;落差是否比较大以至于可以产生一种气势;果岭的挑战性;最后是自然环境的融合。
呼啸峡的三杆洞全部都是在水边,那边是很陡的十几米的坡,让你因为障碍而产生巨大的压力,一旦下去就肯定是博击了。
中国大连金石滩,第7洞让我非常震撼,海、海边的石头都很漂亮。从上面打下去,落差有三四十米的感觉,对面还是悬崖。
深圳观澜湖球场奥拉沙宝的第16洞,那是一个五杆洞,很多沙坑,都很自然、饱满,尤其是从高处向下看的时候。
2001年日本世界杯的静冈县太平洋俱乐部御殿场球场。每个洞都能看到富士山,很震撼的山色在里面。富士山脚下,一大片树林,每个洞能看到富士山。
第一届英国公开赛的举办地——普雷斯维克(Prestwick)俱乐部。2009年我和广东电视台高尔夫频道的韩子定先生一起打过,那个球场有一百六十多年的历史,特色就是大沙丘。有个三杆洞,你的面前是很高大的自然沙丘,像一座大楼一样,球场会指引你去打哪个方向,后面才是果岭。
美国好场没有一根杂草
Q:你有没有算过自己在全世界一共打过多少球场?
A:(想了一会儿)应该不到100,或者100出头。
Q:现在想来,感觉最难打的是哪一个?
A:圣安德鲁斯,那里的沙坑很难。第14洞的名字就叫地狱Hell,大概有三层楼那么高。
Q:什么样的球场是好球场?
A:我们这些职业球员打过很多好的场地,眼睛就会很敏感,我们知道哪些是杂草,哪些不是,美国的好场地找不到杂草。第二,走下去像地毯一样,不会有的很密,有的很疏。第三是设计,首先看合不合理,哪个落球点在哪里,果岭设计、布局怎样,球场和自然环境怎么样,最后再看管理、会所。如果从这些方面综合比较,中国球场就会给人一种“整体上都差不多”的感受。
Q:你觉得什么样的会所更舒适?
A:会所,因为我对这个好像没有产生兴趣。国外球场里的会所都很简洁、简单,但很实用,也不会很夸张,给我很温馨的感觉。国内的有些会所,大到东南西北迷失方向,我是来打球的!不过我自己的看法就是这样,或者你也可以说,全世界都找不到中国这么豪华的会所。
Q:在所有的旅程中,比较好吃的一顿饭是哪次?
A:或许是PGA锦标赛打64杆前一天晚上的菜吧,开了85公里,到了那家Peking House,我记得有辣炒兔丁,还有个鱼,一共四个菜,菜量很大。
Q: 2010年打比赛,你好像都在住经济型酒店,很少租房?
A:其实人多的时候才租大house,那是为了照顾整体。一个礼拜七八千美金,压力也很大。不过回顾过去的经验,好像租房子时都打不好,看来以后要去住机场旁边的小酒店才有机会出成绩。(笑)
Q:听说飞行途中,你也会看育儿的书,收获了哪些经验?
A:每个小孩都是一张白纸,经常是大人自己会犯错误。我在想怎么给孩子创造环境,但是我不能帮他规划,毕竟,习武的,怎么教他习文?
Q:你有没有在意过自己的穿着和形象?
A:我想过这个问题,这可能跟自己的童年有关,我觉得我现在这样穿就可以,比较自然、亲切,比较大众的感觉。我不要标榜一个形象。我还没有服装赞助商,如果有一天有人来说“梁文冲你需要怎样去做”,那好,你给我一个长期的计划,告诉我以后要走什么路子。我想以后年轻的球手会更注重潮流和时尚。比如元天就满特别的,头发的颜色和特别亮的太阳镜,都满不错的,从我的角度说,就是满有勇气的感觉。我很欣赏他那样,对我来说是一种突破的印象,但我还是比较中规中矩。另外,国内高尔夫服装还没有找到中国自己的文化和感觉。
Q:在所有比赛的回忆里,一个让你比较难忘的瞬间是什么?
A:在奥古斯塔,尽管容纳了几万观众,但是在比赛当中,一点也不觉得他们离你很近,不会被影响,不会被干扰,每个球道都有足够的空间,你能很自然地融入到球场里面。第12洞,回头望过去,非常震撼。
文苏 丹
图谷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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