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中国围棋：1981年 “聂马曹刘”英雄齐聚
连载十 1981，聂马曹刘，英雄齐聚
2006年天元战本赛第一轮，异乎寻常的吸引了太多的关注和目光，只是因为，曾经的纹枰豪杰们，终于又相会于一堂，更是巧合的座位紧邻在了一起，当聂卫平、马晓春、曹大元、刘小光毗邻着注视棋局的时刻，恍惚间依旧是当年旧影，像隔了沉沉岁月漫漫风尘，溯二十年时光，落下争霸逐鹿时分里，未落尽的黑白棋子。
只是，这一次，他们没能像巅峰期一样，再度在下一轮里相约，更年轻的棋手们如若朝霞灿烂，迫不及待的奔向着更辽远广阔的未来，江河浩瀚，后浪前浪，总有新人胜旧人。更迭的太快的围棋世界容不下那些怀旧的心事，却总有星星点点的白发，提醒着我们尘封太久的过往传奇。毕竟，他们提子落子的动作和对视抗衡的棋局里，是中国围棋的整个八十年代。
1980年，当马晓春和刘小光在全国个人赛中扬名的时候，中国围棋代表团，也在1978年之后又一次来到了日本。盛夏六月，从江户时代绵延到今日的璀璨烟花，依旧和轻井泽如织的游人一起，书写着这个季节的澎湃活力。绿槐高柳，莲叶接天，万物生长，两年的时间，远渡东瀛的棋手之间，也多了几个年轻的面孔。八名棋手中，包括了18岁的江铸久，还有年岁差了一年半，此时此刻分别是18岁和17岁的曹大元和杨晖，这是这对后来的“十七段”夫妇第一次以中国代表团棋手的身份，踏上日本的土地，竹马青梅，师兄师妹，也让刀光剑影胜负纷争的围棋对抗，平添了几分缱绻温柔。
17胜4败，三个年轻人加在一起，也一共只丢掉了四场对局，虽然他们的对手也并不是日本棋坛的一流强手，但这样的战绩，已然足够让人们另眼相看。曹大元击败的对手里，最强的一位是白石裕门下的山崎吉广七段，江铸久的胜利里，有一场面对的则是坂田荣男的弟子新垣武五段。随着六十年代出生的棋手们逐渐走上世界舞台，这些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们，开始用自己一场一场的对局，慢慢为中国围棋超越日本的时刻，奠定着坚实的地基。
像是雨后新笋，只要一个讯号，春雨淅沥的刹那，自自然然的，就会纷纷破土而出；或者也许，就是因为有了那么多热爱围棋的少年，他们也正好都到了这样的年纪，20世纪80年代初的中国围棋，一下子就变得群星璀璨，丰富又波澜壮阔起来。1980年的全国个人赛上，杨晖拿下了女子围棋的桂冠，从此开启了自己不让须眉可胜六超的辉煌生涯，而作为师兄的曹大元，自然也不能甘愿落后，第二年，他就会在新体育杯上，证明自己也同样能够站在中国围棋的巅峰舞台。
第一届冠军奖金只有八十元的新体育杯，作为中国第一个新闻棋战，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在没有那么多比赛的八十年代初期，新体育杯和全国个人赛，就是中国棋手们要争竞的最高桂冠。而在最初的几年里，新体育杯像是聂卫平一个人的表演场，前两届比赛，他先后击败了两位前辈对手陈祖德和吴淞笙，完成了两连冠。铁打的聂卫平流水的对手，这样的情况还会再持续三年时间，1981年，坐在聂卫平对面的变成了尚未弱冠的小辈，19岁的曹大元杀出重围，挟满身少年意气，让聂卫平终于在决定冠军归属的对局里，做了一回“老人”。
多年之后，当回忆起自己的围棋生涯，曹大元用了这样的诗句，“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他说自己并不那么看重胜负，也就不适合做一个胜负师，这当然是谦虚，如果称雄于当世，和其他大国手们并肩开创了中国围棋一个至今依旧引人追忆的热血时代的棋士不能被称作胜负师，这个词汇的高度，未免太遥不可及了些。但是，相对于同一时代的其他棋手们，曹大元或许的确是个温润安和的异数，眉眼之间略略看去，尽是抹不去的暖煦笑意。像是你能在街坊邻里遇到的，牵挂着家中油盐柴米的宽厚长辈，而不是惊才绝艳，能在世界最难的智力游戏中技压群雄的绝世天才。用上海的另一位大棋手，象棋宗师胡荣华的话来讲，就是少了些“恶搏”的精神。这有没有限制曹大元的纹枰成就呢？旧事已远，问题自然早已难觅答案，但是，能有这样一位谦谦君子闪耀在中国围棋的银河中，也毕竟让八十年代的群雄争霸，变得更丰满立体了些。
或许是因为君子之间的呼应，远在香港的梁羽生对这位大陆的围棋新星，投注了不少期待的眼光，1982年，他还写了一篇名叫《挑战中日棋圣》的文章，专门记述曹大元在1981年完成的两局比赛。他说，这两场比赛虽然一胜一负，但因为对手极不寻常，所以“胜固欣然，败亦可喜”。胜的，是受先击败了日本棋圣藤泽秀行，败的，就是这一次的新体育杯。面对聂卫平，初出山门的曹大元还是显得稚嫩了些，三番棋战，他并没有拿到什么机会，两局中盘告负，最接近的第三盘，也输了足足有四目半，目送着聂卫平轻松的完成了在这项赛事里的三连霸。但是，正如聂卫平在赛后自己所说的，“我跟你们这些青年棋手们下棋，总是格外小心的”，十年前还在北大荒寒凉风声里磨砺的青年，此刻已经变成了威震两国的棋坛宿将，他的面前，是年纪小了足足一轮的挑战者们，战而胜之，是所有人眼里的理所应当。我们总会对年轻的人们报以希望和宽容，未来是他们的，于是此刻的失利，也就应该成为未来美好故事里的注解，没有人能预知未来，只是失败离席的曹大元，却确实在未来的十年中和这个只办了十五年的古老赛事，紧密的缠连在了一起。
这是新体育杯上第四位杀进决赛的棋手，也是1974年全国个人赛恢复以来，第九位进入全国大赛决赛的棋手，在他前面的八位，是陈祖德、吴淞笙、聂卫平、王汝南、华以刚、曹志林、刘小光和马晓春。而如果把文革前就已经进入国家队，正逐渐淡出棋坛的老将们排除，剩下的，正好是我们熟悉的八九十年代“四大天王”。也正是在1981年，当日本围棋代表团来访中国的时刻，聂卫平、马晓春和曹大元先后击败了小岛高穗九段，对于聂卫平来说，赢下一位日本九段强手，已经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但是，对于年轻的马晓春和曹大元来说，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小岛高穗输给马晓春的那一局，正是在浙江杭州，钱塘浩荡，昼夜不息，这里是中国围棋的圣地，晚钟长堤里，走出过徐星友，也走出过施襄夏和范西屏。烟波柳色掩映下，二圣铜像清冷，带些许关切的目光，凝视着中国围棋的夜空。
传奇故事慢慢落笔，而传奇的主角们，也都一一就位，中国围棋的八十年代，开始了。
1981年中国围棋大事录：
1981年5-6月，日本围棋代表团访华，成员包括桥本昌二、小岛高穗、福井正明、宫泽吾郎、清成哲也、片岗聪、小林健二、新海洋子（女），中国棋手26胜30负。
1981年全国围棋个人赛在温州举行，聂卫平、马晓春、程晓流分获前三名
1981年10月，第三届新体育杯在杭州举行，聂卫平3：0击败曹大元，继续卫冕成功
（未完待续）
（谢天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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