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罗建文的爱好是集邮。而后来潜心围棋的初衷却是为了忘却,忘却自己集邮的爱好……
那本珍贵的集邮册到底还是没有找回来。或许,却是因祸得福,在父亲的建议下,罗建文发现了一个新天地:咫尺纹枰的黑白世界,似乎更让他着迷。
罗建文的少年时代是在福州度过的。那里的棋社是弈者们一决高下的地方,可谓是高手云集。但是对于罗建文而言,棋社却只是他通往围棋圣殿的一道阶梯,几乎横扫“道场”的气势,让他很快成了那里的明星。
虽然,还不是天下无敌;虽然在1959年的福建省比赛中,罗建文并没有摘金夺银。可自古英雄出少年却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一条人生潜规则。福建体委在一番斟酌之后,将唯一一张参加第一届全运会的围棋“入场券”给了罗建文。
没错,从来都是如此,对于成功,上镜与上头条从来都是不可或缺的程序。这与时代的新旧无关。第一届全运会让罗建文收获了更多的关注。或者这只能说是上苍眷顾。而与他同一时期的陈祖德却没他幸运。其实,从棋力上来说,陈祖德似乎更胜一筹,可是陈是上海棋手,而大上海向来人才济济。自此,罗建文成了他们那一批队员中唯一参加过中国第一届全运会的棋手。有时,历史记录的不是名誉,而是留在淡墨间的那一笔见证。往事悠悠,可并不如烟。
1960年,经当时的棋界前辈过惕生推荐,罗建文来到北京棋艺研究社。位于什刹海体校附近的北京棋社成立于1952年。这是新中国第一个有正式编制的围棋研究社,由国家副主席李济深担任名誉社长。过惕生、金亚贤、崔云趾、雷葆申等老一辈国手担任指导员。
缘分自是奇妙。到底,过惕生还是做了罗建文的老师。但,过惕生大多数时候只跟他复盘。给他下指导棋却是金亚贤和崔云趾。罗建文回忆,拜师宴是由周是观出面做的东。简单的仪式,却也确定了终生的师徒关系。在同一时期,棋社中还有另一名少年拜师。他的名字叫沈果孙,拜的是崔云趾。
罗建文与聂卫平[微博]结识的很早。那时,聂卫平家住南池子,深宅大院的人家。而这段渊源却正式始于过惕生住进聂家之后。自是缘该如此,聂家曾供养过惕生敞屋一间。所以,每次罗建文去看望老师,过老都会拉罗建文的差,让其给聂卫平下指导棋。彼时,聂其实已经拜在过老的门下。同一师门的情谊,安得有拒绝的道理?在罗建文的记忆中,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1961年,中日恢复正常邦交,日本队访华,国家围棋集训队正式成立,罗建文等二十四名队员成为第一批参加集训队的棋手。一件件激动人心的事接憧而来,似乎都是为了成就中国围棋的大业。那时,他们打擂一样的训练,目的只为超越,超越日本。
不过即使是这样,成功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事实的真相是,当时的中国专业棋手甚至不敌日本的业余棋手。那时,大多数的情况是,中国棋手会被让2个子比赛才会开始。按照过去的段位标准,日本是九段让初段三个子。这样算来,中国队当时的主力棋手大概也就相当于日本四段左右的水平,或者更低。在罗建文的记忆中,一直到了66年,这样的状况才有所改观。终于,中国棋手可以有底气也有实力去打发日本7、8段水平的棋手了。甚至,陈祖德还赢过日本的一位九段棋手,虽然只是偶然赢的一盘,但也是开张了。这是罗建文作为棋手最辉煌的时期。成绩突出的睿智少年,光彩不输任何冠军。
就像电影中常出现的远镜头,历史有时要拉到适当的距离才可清晰对焦。譬如,现在的体育总局在当时对外的称谓是北京体育学院运动系。实际上就是国家队。可是,因为奥运会的原因,罗建文与他的队友们都必须隐藏身份,运动队搞的像个保密机构。不过到底还是人尽皆知了。很快,这秘密就成了全世界都心知肚明的秘密。在这种政治素养与棋艺的双重训练下,罗建文的这代棋手对围棋上大局观的认知也自有了非同一般的提升。或许,这也是一种密修。一种属于那个时代的密修。
1965年10月,中国围棋队成立;一年之后,文化大革命开始;1970年,围棋队解散。这其间发生的每一件事件都够被记录进历史的分量。其实,人生从来没有彩排。对于命运所给予的:好的,坏的,我们除了照章全收,然后一声不响地继续前行之外,别无他法。罗建文回了福建原籍。去了福建漳州龙溪机械厂。一直到79年国家围棋队恢复建制,罗建文才又调回国家队。
一个新时代终于开始了。可这个时代,不仅有不再被轻易挥霍的时光,还有角色的更迭。幕布再启,人非景异。曾经的沧海,曾经的失落,就这样淹没在那些一去不返的岁月中。即使是罗建文这样的主流人物,除了转身也别无选择。从华彩的少年棋手到德高望重的前辈,身份的改变即便无奈,最终也只能和时间握手言欢。
罗建文开始带徒弟了。刘小光,张璇,罗洗河都曾师从罗建文。1983年,曹志林在上海办围棋月刊,他跟罗建文提起常昊[微博],说这个孩子的棋非常厉害。于是,在曹志林家里,罗建文跟常昊有过一次交锋,虽说常昊还是输了,但罗建文却看到了一块尚待雕琢的璞玉。罗建文要为这些天才少年开辟一条康庄大道。86年底,中国少年集训队正式成立。
如果没有国少队,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小龙、小虎、小豹的时代。名师与高徒的相遇书写出的总是传奇。在聂卫平,马晓春[微博],刘小光这些国手的悉心教导下,这些本就天赋十足的小棋手也自毫无悬念地成就了各自的英雄大业。
虽说,至此之后,罗建文的人生之页折去了大半,对他而言,更戏剧性的那一部分却尚未展开。再转身,流光溢彩处竟真是一方可以登上去的戏剧舞台。
现在的京城票界,罗建文已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其实,他学唱很早,从样板戏时代就开始了,算是半途入道,虽说有声乐的底子,但面对京剧这个一调一腔,一招一式都能千回百转的国粹,究竟算不得什么。从棋到戏,高潮迭起的人生当真的好看。响亮叫座的经典从来不论浅淡,处处都是辉煌。
“假若,不失邮票,便无缘于棋,想必会入戏缘?”面对这样的疑问,罗建文的回答自是否定。解释却也直白了当。“台湾有个教授叫沈君山,他跟邓丽君的关系不错。我跟他在金庸家见面时,问他,怎么不把邓丽君娶了?他说,假如真的去娶邓丽君,那何应钦还不拿拐杖棒他!”
无需再问,这就是传统观念。
但票友却是风雅。虽说曾经的张伯驹自是不可逾越,而罗建文成立的票房却也让整个票界叫好。舞台上的悲欢是他棋外的另一种体验。罗建文说自己学的是杨宝生的戏,一出戏一个味。棋是无言的手谈。而戏中的沧海桑田,却不论懂与不懂,悟与不悟,全凭个人的造化。其实,棋也一样。或许对于罗建文而言,舞台上的他只需亮嗓去唱就好,就像他执子落盘。一个是有声,一个是无言。向来,精彩只在输赢外。往事从来不如烟……
(思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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