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日上午，秋风扬起黄沙，两个戴着白色眼罩、黑头套的青年奔跑在邢台二中操场上，脚下的足球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这是河北盲人足球队组织的一次临时集训，两个带球的盲人队员是赵南和任红硕。一个小时前，两个人还在按摩店里。因为不爱说话只顾干活儿，任红硕还被客人抱怨“太闷”，但当脚下有了足球，他一下子就变了，奔跑、急停、闪人，呼应队友，任汗水流过脸颊，他满脸洋溢的都是快乐。

　　主教练毛林站在场边说，现在要为明年的全国盲人足球锦标赛做准备了，因为球队梯次“青黄不接”，已近而立之年的他们现在依然是球队的主力。

　　一支带着“草皮”四处游荡的球队  

　　和赵南、任红硕一起集训的还有守门员牛磊(健全者)、领队王双印等5人。赵南、任红硕踢的足球是特制的盲人用球，里面装了铃铛。比赛时，球员靠足球滚动时发出的声响组织进攻或防守。

　　“往左跑，好，可以射了！”门将牛磊大声喊着。赵南听声音拔脚怒射，显得非常默契。主教练毛林说，盲人足球是五人制，场上5名队员除门将位置外都是盲人，声音引导是比赛的关键。

　　训练中，赵南几次把球带丢，这让毛林有些皱眉。“这可不是你的水平！怎么回事？”“在找感觉。”赵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带球。

　　领队王双印也无奈地摇头，“球队没有自己的训练场，没法系统地训练，久了自然会生疏。其实，这次训练距离上次都快一年了。”

　　原来，这支由邢台市残联组织成立的“河北盲人足球队”，自2005年成立时便没有自己的训练场。“场地多是靠个人关系借来的，这次是篮球场，下次就可能是排球场。”王双印说，球队买了块儿塑料的“人工草皮”，借到哪的场地就在哪儿临时铺成足球场。

　　7年了，毛林和他的队员们带着“人工草皮”不知转战了多少个场地，每一次集训都是要从“找感觉”开始。

　　一支有血性、能啃“硬骨头”的球队   

　　王双印称，这次的临时训练主要是看看老队员的身体状况，该为明年的锦标赛做准备了。整个“球队”共有8名盲人队员，平时从事按摩工作，这次集训能来的只有身在邢台的赵南、任红硕和牛磊。

　　这样的一支球队，如何能代表河北迎战全国其他20多支队伍呢？毛林挺直了腰板，“在首届全国盲人锦标赛中，我们便拿到了亚军，7年来也从未淡出全国八强。”

　　“因为我们有‘赵南精神’！”王双印总结道，大家无论是训练，还是比赛都敢拼、敢上。王双印口中的“赵南精神”来源于一次全国锦标赛的预赛“河北VS辽宁”的战役中。

　　“主攻手赵南在赛前集训中(不慎)滑倒，被塑料草皮灼伤了胯部的大片皮肤。”毛林回忆说，赵南的主动请缨坚持上场，让他决定赌上一把。果然，比赛进行得异常激烈，让赵南不断被迫回防，处理好的伤口崩开了，血顺着大腿流到脚面。赵南拒绝被换下，简单处理后二次入场。最终，河北队笑到了最后，而“赵南精神”也从此流传。

　　一支不见光亮却踢走了黑暗的球队  

　　“不能因为我让球队掉链子。”回忆起当初那场比赛，赵南说，“我喜欢到球场上比赛，我们中的每个人都是这样。”

　　“我听见成千上万的人在鼓掌，他们在喝彩，我知道球进了。”赵南说，“那一刻，我忘了自己是一个盲人，和所有的健全人一样，我也有光明。”

　　在返回途中，牛磊再次担当“向导”。他用双臂左右各揽着一个。当遇到障碍时，牛磊喊一个“并”字，三人马上并成了一排。牛磊说个“好”，大家又自然分开。

　　“我们在一起7年了，太默契了。不光他们俩，我是整个球队的眼睛。他们需要我，我也需要他们。”牛磊说。

　　“这也是我们为啥喜欢足球的原因！踢球以前，我们除了给人按摩，啥活动也没有，生活单调、枯燥。”赵南说，有了足球，大家(盲人队员)也和其他的健全人一样，有了追求，有了奋斗目标。结交新朋友，感受新事物，坐飞机、坐轮船，这些曾经想也不敢想的都经历了。

　　一支拥有辉煌过去却生存尴尬的球队  

　　送走赵南、牛磊几个集训队员，领队王双印和毛林的心久久不能平静。10月15日的“国际盲人日”似乎给这两个“河北盲人足球队”的负责人敲响了警钟。

　　王双印称，过去几届锦标赛，“球队”取得过全国亚军的成绩，还为国家盲人足球队输送过队员，树立了河北队的“传统强队”地位。不过，近年来，福建、浙江等球队凭借专业训练场地，坚持每天训练，整体水平在赶超河北。

　　“队长王利群三十多岁了，今年肯定要退役。29岁的赵南和28岁的任红硕还能坚持一两年，还有几个队员在北京打工，肯定回不来了。”毛林掐算着自己下一场比赛里能够参战的队员人数。球队年龄偏大、球员梯次“青黄不接”使球队发展面临困境。

　　“足球的确带来了快乐，但他们首先要解决的还是生存问题。”王双印说，赵南、任红硕自己经营按摩店，个人经济压力不大，所以能够抽出时间，可是更多的盲人要为生计奔波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

　　王双印称，每一届盲人足球锦标赛都需要队员花费大量时间在训练上，耽误外出挣钱，而按照相关规定对盲人进行的补偿主要是报销食宿、路费及生活补贴，这些是无法支撑一个盲人家庭的开支的。

　　面对球队的困境，王双印和毛林在筹划进行一次全省规模的“选拔活动”，希望能发掘出更多像赵南、任红硕一样，敢拼、有天赋和舍得付出的球员参与到“河北盲人足球队”中来，寻找本该属于他们的光明。■文/本报记者高其伦 实习生陈佳慧■摄/本报实习记者贺志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