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思、祁宏,这些曾被无数球迷视为偶像的球员,现在也被警方带走调查了。他们参加过2002年世界杯,被誉为中国足球最光辉的一代。然而,光辉一代的形象,也随着这场扫赌打黑风暴逐渐失去光环。关于申思和祁宏的问题,所有人都将焦点对准了2003年甲A联赛的最后一场比赛,那是一场在没开始前,就已经注定存在问题的比赛。
隐患 规则制定时就埋下
“让一个球队只有输球才能进中超,这是一个荒唐的规则。”
足协决定2004年启动中超联赛,以郎效农为首的足协联赛部制定出了2002年、2003年两个赛季甲A排名以捆绑计算“中超资格积分”的方案,来确定参加中超的球队。具体的方法是:2002年的排名×0.5+2003年的排名=中超资格积分。这个看似很理想的计算方法,却在2003年最后一轮甲A联赛中显现出了巨大的漏洞。
当时,除了已经铁定无缘中超的陕西队、八一队,另一个名额肯定要在天津队和重庆队之间产生。重庆队要想挺进中超,需要天津队输给夺冠热门上海中远队,自己输给青岛队。
这样一来,青岛队中超资格积分就会超过天津队,青岛队名次上升了,天津队的名次就会下降。此消彼长,重庆队就可以借机超过天津队。虽然天津队最后一轮客场对上海中远队的胜负重庆队无法掌控,但重庆队必须自己先输掉这场对青岛队的比赛,然后再观望津沪决斗的结果。
上海中远队当时誓在夺冠,战胜天津泰达队是夺冠的必要条件。这样一来,就给重庆队输球进中超制造了充分条件。
发现这样的规则漏洞后,足协联赛部立即向各俱乐部发文,要求注重赛风赛纪,不能故意输球。怎奈规则已经制定,无法更改,重庆队赛前甚至公开表示:“我们肯定要输给青岛队,这也是合理利用规则。”
“让一个球队只有输球才能进中超,这是一个荒唐的规则。”足球评论员李承鹏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这样评价足协当时的规则,他说自己当时揭露了很多关于规则的不合理之处,这也导致时任联赛部主任郎效农对他很反感。
作为上海滩两强,申花和中远都喊出了夺冠口号,中远当时落后申花一分,排名第二,命运依然掌握在自己手里。此时的天津泰达,也正在为一个中超名额苦苦“努力”。这努力,有场内的,也有场外的,他们当时的老总就是现在已被警方批准逮捕的张义峰。在他被捕的情况下,已有媒体分析认为,张义峰在比赛前贿赂过中远队,以及中远队球员。
流言 赛前已经开始弥漫
“我们当时每个人都想赢球,没有一个说不愿意夺冠的。”
2003年11月30日下午,末代甲A联赛最后一轮7场比赛全部在下午2时30分准时开球。在上海八万人体育场内,中远和泰达的比赛被高度重视,时任足协副主席南勇和时任中超公司总经理瞿郁明,都出现在了主席台上。
其实这场比赛前,各种消息就已经开始满天飞。有消息称,天津队为了让中远放水,将装有200万现金的麻袋拉到了主队下榻的酒店。还有消息称,最后一轮关系到冠军和降级的这三场比赛,总共让有关联的人和组织动用了1200万黑金。“钱的事,我也不知道,是谁说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时任中远队主教练成耀东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说。
作为上海台的解说员,唐蒙在现场解说了这场比赛,他在回忆起当年的情况时,也听到了不少流言。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流言就是,泰达俱乐部赛前做中远工作,要求放水,“泰达集团从来都不缺钱,这是一个财力非常雄厚的俱乐部。作为他们城市、俱乐部在国内的地位,无法接受球队降级、无缘中超的现实。”唐蒙表示,他在解说这场比赛前不想被这些传闻影响,“这些东西也没法在转播中提到。”
和其他传言相比,最可怕的消息是:2003年甲A冠军已经内定申花,中远肯定在同天津队比赛中输球,成就泰达的中超资格。当时担任《足球报》特派上海记者的李承鹏记得,时任上海中远队主教练成耀东赛前一天晚上还在自己房间里拿着笔记本研究战术,“我觉得很好玩,这个时候你还研究战术?”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成耀东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说:“我们当时每个人都想赢球,没有一个说不愿意夺冠的。”成耀东当年是中远队主教练,随后跟随球队前往陕西执教,2009年辞职后回到上海,现在主要从事电视解说嘉宾工作。
李承鹏说,自己当时也采访过成耀东,“上海中远自己就想放水?成耀东等人当时否认了,说自己肯定不可能办这种事。”
问题 当时谁也看不出来
“足球比赛胜负都是很正常的。当时我们就是这样想的,输在自己的身上。”
成耀东在比赛中安排了最强阵容,申思、祁宏、江津、小李明、吴承瑛、李彦等国脚,全部首发。可是比赛中,中远队的表现却并不理想,在第40分钟就丢球了。当时泰达队就是突破了吴承瑛把守的左路传中,由卢彦打进一球。
“我上半场不止一次说吴承瑛发挥不太好,中远队的第一个丢球,跟他的防守有着直接关系。”唐蒙说。
中场休息时,唐蒙从前方记者处了解到,吴承瑛那场比赛前肋骨骨折,但依然带伤出场,“我在下半场解说时,特意向吴承瑛道歉,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参加比赛,应该是好样的。”
唐蒙说,按照自己的职业习惯,如果有不正常的表现,他会记得很清楚,“如果我没记住的话,就应该没有反常,整场比赛我都没觉得有太异常的表现。”
在申思、祁宏被专案组带走调查的情况下,人们自然将焦点对准了他们和这场比赛,认为这两人很有可能就是其中的问题球员。“如果单纯从比赛来看,确实没有反常,我当时也没往那些方面去想。”唐蒙说,申思和祁宏当时在上海中远都是顶梁柱,中远的打法都是按照申思的特点来设计的,“申思和祁宏在队中的作用,是任何人无法取代的,包括球队请来的任何外援和曾经短期加盟的范志毅。”
李承鹏当时也在现场,他说:“中远队核心球员传、带、射时,节奏把握是有问题。”只不过,李承鹏没有指出具体哪名球员存在问题。“我讲实话给你听,问题是看不出来的,怎么能看出来呢?”这是成耀东的说法。
最终,主场作战的中远1比2输掉了比赛,丢掉了冠军,也成就了泰达队的中超资格。“丢掉冠军后,我很不好受,这么好的机会……”成耀东对此至今都很惋惜,他在电话里说当时确实没感觉谁在比赛中存在问题,“如果我能感觉到谁存在问题,肯定当时就已经解决(问题)了。”
至于输球的原因,成耀东说要从技战术方面总结,“足球比赛胜负都是很正常的。当时我们就是这样想的,输在自己的身上。”
当所有人将矛头指向已被带走调查的申思和祁宏时,李承鹏这样说:“我不原谅球员的假、赌、黑行为,但是我同情他们。没有罪恶的人,只有罪恶的体制。他们曾经是很好的球员,但是体制和环境害了他们。申思和祁宏,和其他球员比起来是有教养的,在这个混乱的江湖,他们有些时候也是身不由己的。”
申思和祁宏等人,究竟有没有放水?在没有公安机关的官方消息时,所有人都选择了谨慎。“我也是从网络上看到说他们跟这场比赛有关。在警方没有正式公布的情况下,我们也很难说。”成耀东说。
和成耀东一样,唐蒙也期待着真相早日到来,“真相只有等司法调查后了。”
内情 足协假装不知道
“可能跟上海市的某些领导,还是有直接关系的。那么大的背景和动静,有关领导不可能不知情。有些俱乐部的领导,也是奉旨行事。但凡假赌黑,必然是经济问题,经济问题背后一定是权力。”
中远输掉了比赛,做客深圳的申花,也输球了。1比4惨败的他们依然夺得了末代甲A冠军。“关于上海队的这两场比赛,其实都挺出乎意料的。”唐蒙认为,和中远1比2输给泰达相比,申花1比4惨败给深圳,更让人觉得意外,“他们本来是可以打平的,但没想到申花输了这么多。”
比赛结束,甲A联赛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彻底淡出中国足球圈。可是,关于这几场比赛的争论,却依然存在。不少媒体赛后指出,上海两支球队打的都是假球,他们其中很多人从中受益。“这不是简单的一个经济受贿,而是权力的斗争。当时是三场比赛、六支队伍,甚至有可能更多,每支球队背后都代表着相应的城市、国营单位和私营单位。”李承鹏说。
那三场比赛结束后,输给青岛队的重庆队没有按照事先预想的那样———输球进中超。重庆队一位球迷赛后对媒体大声疾呼:“都是假的!都他妈不要脸!国际队不要脸!中国足协更不要脸!这都是中国足协做好的套,让申花队拿冠军,让国际队放天津,不让力帆队上中超,不是足协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吗?”这位球迷将矛头直接指向足协,认为是足协故意让中远输球,使得自己制定的漏洞规则免于遭到世人更大规模的唾弃。
据李承鹏介绍,当时足协确实知道这里面的内情,但没人真正站出来主持正义。他曾和南勇说过这次联赛的混乱,结果南勇当时的回答是:“那关我什么事?我现在主管的是国字号。”2005年荷兰世青赛前,李承鹏同杨一民乘坐同一架飞机前往阿姆斯特丹,他在飞机上向杨一民重新提及这件事时,杨一民也只是哼哼哈哈,没有做直接回应,“他们都是知情的,但究竟在里面做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李承鹏至今都搞不明白的是,申花当年为什么那么想夺得这个末代甲A的冠军,“可能跟上海市的某些领导,还是有直接关系的。那么大的背景和动静,有关领导不可能不知情。有些俱乐部的领导,也是奉旨行事。但凡假赌黑,必然是经济问题,经济问题背后一定是权力。”
李承鹏说,申花、泰达都有国有企业背景,而中远则是纯粹的民营企业,“在中国足球圈里,民营企业的球队和国营企业的球队有很多区别。在假赌黑方面,大型国有企业的就叫运作,另外一个(民营企业)就叫假球。”
对于上海市某些领导希望申花夺冠的说法,唐蒙说:“这是外界的一种猜测了,当时双方都有夺冠的机会,申花的历史更悠久一些,在球迷群体中的支持率也要比中远更大一些。但我从没感觉过官方有这么一种主导意识———这个冠军让申花拿更合适一些。没听到过这方面的风声。”
专题采写/本报记者 赵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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