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蔚少辉

　　2006年底，昆明，蔚少辉接替轮岗到青少部的朱和元，成为中国队领队，任期4年。上世纪80年代进入中国足协工作的蔚少辉，负责裁判工作时的口碑不太好，此前曾遭遇过信任危机，但凭借父辈积攒下的深厚人脉，最终有惊无险。

　　发轫于去年8月的中国足球反腐行动，11月份进入第一个高潮，不断有足协官员、俱乐部人员和球员落网。这个当口，蔚少辉向时任一把手的南勇流露过“去个清闲部门”的想法，理由是他患有糖尿病。南勇没有同意，蔚少辉也没再坚持，毕竟距离任期届满只剩下不到一年时间。已过了知天命年岁的他，有时候提起中国足球的一些假赌黑的陈年旧账，以及有可能产生的后果，还是禁不住袒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那时不抓，证明没问题呀。过去这么多年了，再回过头问罪，当初干什么了？岂不是说当初就错了！”他说的有一定道理，但却忘了一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仗义

　　南勇被公安机关采取强制措施后，国家队1月23日在上海金山备战第四届东亚足球锦标赛，队员按照规定傍晚5点钟到齐，领队6点钟还不见身影。直到7点半，蔚少辉才面容憔悴地出现在驻地大堂，面对常年跟随国家队采访的媒体，他用近乎告饶的口气说：“哥几个，先把录音机、录像机都关了。”然后言道：“和南勇、一民、健强他们多年一起共事，人都是讲感情的。咱们平时关系不错，今天我说两条规定，第一，他们的问题别问；第二，只准央视提问两个关于国家队备战的问题，拜托大家！”

　　蔚少辉确实有“讲感情”的一面，在金山集训的一个多星期，几乎是天天给记者讲述他与南、杨、张三人间的秘闻。“南勇赌球？扯淡！说实话，是他把×××(注：记者隐去其名字，该球员涉嫌在2007年亚洲杯小组赛与乌兹别克斯坦比赛前与地下赌球庄家联络)开除出国家队，永不录用的。南勇最大可能是有人找他办事，抹不开面子。”

　　“杨一民进足协比我晚，每天的任务是给办公室打两暖壶水，没一个月就不干了，非要闹着回学校教书。读书的时候我就认识他，黑不溜秋的，一天就知道啃干馒头读书，穿的邋里邋遢。要说几个当头儿的里面谁的学问最高，有杨一民在，没人敢说自己第一。杨一民不容易，媳妇有哮喘病，有一次差点死在家里，幸亏邻居发现了。就为这个，他都没搬家。”

　　“健强也是个苦命的人，我和他1991年时一起管裁判。他家里哥俩，哥哥20年前被人捅死了(注：张健强的哥哥是原山东队守门员，后因情杀殒命)，弟弟这回也进去了，老张家算是毁了。”

　　显摆

　　2007年底，福拉多执教的中国队在广州和邵佳一效力的德甲科特布斯进行一场热身赛。在国足驻地，闲来无事的蔚少辉兴高采烈地展示他的一套“小玩意”，从打火机皮套、金属烟盒、签字笔、名片夹到眼镜、钱夹等等，通通是国际顶级名牌Montblanc。据记者的估算，这一套物件大约折合人民币3万元。蔚少辉说这些东西是他参加亚足联、国际足联活动获得的赠品，另外还有几套价值不菲的dunhill西装。

　　蔚少辉喜爱名牌，例如网上爆炒的一件英国品牌Burberry深蓝色牛角扣大衣，价格为12600元，一件意大利著名男装品牌Zegna的米黄色大衣，售价约40000元；还有3款名贵手表，其中一款Rolex蚝式恒动腕表保守估计价格73500元。这些奢侈品被曝光后，身为正处级干部的蔚少辉的确一度紧张，他公开的一次解释是：“我在足协工作有30多年了，因为工作的缘故，出国机会比较多，几块表都是在国外买的，国外免税店远低于国内的价格。”

　　2004年，蔚少辉出任沈祥福那届国奥队的赛事总协调。印象最深刻的是，雅典奥运会亚洲区预赛中国国奥远征伊朗，回国时，很多人在德黑兰机场看中一套具有浓郁伊斯兰艺术气息的花瓶，标价才几十美金，不少人都买回去留作纪念，蔚少辉却没买，只挑了几件不太起眼的纪念品。在迪拜等候飞机的时间长达9个小时，迪拜机场免税店可以说是世界数一数二的，也没看见蔚少辉购买什么“大件”物品。

　　风传蔚少辉拥有一辆宝马750，但时至今日，外人并没有亲眼看到他驾驶这辆豪车。这辆车到底存不存在，日后或许能够揭开谜团。年初在日本举行东亚足球锦标赛期间，蔚少辉特意找到几个私交不错的记者，说：“劳驾哥几个替我写写，我拿出半年的奖金悬赏征拍，谁要是拍到那辆车，什么颜色、牌照号是多少，这笔钱归他。”看到大家都默不作声，蔚少辉只得以“说着玩”收场。

　　在中国队里，类似于LV这样奢侈的名牌皮包、拉杆箱已经像环保袋一样普及，但像蔚少辉这样过于“展示”自己的领队或者教练，还是很罕见的。

　　地位

　　据一位老裁判员讲，1991年之前，蔚少辉一个人负责裁判员的管理工作。那个时候，大家都不是太富裕，逢年过节或到北京出差，总要捎一些土特产给领导。蔚少辉总是把话挑明了：“去去去，下回直接带钱来！”或许这样说话是“不见外”的玩笑话，但这种“直来直去”还是令人瞠目结舌。之后到1995年，蔚少辉和张健强共同负责裁判员工作。再后来，当时的一把手王俊生将其调离。大约是1996年前后，蔚少辉成为中国足协第一个拥有私家车的人，他花了6万块钱买了一辆奥拓。

　　在国家队领队的岗位上，蔚少辉更是让他的“通透”性格显露无遗。福拉多执教中国队时期，“蔚领”的绝对核心地位无人能及。有一次在广东清远名将基地，队员吃晚饭自由活动，这让还没有吃饭的“蔚领”非常不快：“明儿就得给队员们立规矩，领队还没吃完都不许走，坐那儿陪着！”

　　关于蔚少辉和杜伊之间的矛盾，其实在2007年底就已经爆发。根由是杜伊强调国家队挑选谁，完全由他和福拉多说了算，别人不能插手。而以“蔚领”为首的中方教练圈子则认为“老外选完了之后，还要由中方教练组斟酌补充”。蔚少辉总说自己是“欧版领队”：“我从来不进教练员房间、队员房间，教练员业务上的事情我不管。”但国家队用人这块铁幕也不是密不透风，领队和外教之间就曾因为一位32岁高龄入选国家队的球员使用问题争得面红耳赤，前者力挺该球员进入主力阵容，甚至通过翻译直接告诉外教：“谢亚龙、南勇不在，你就是给我打工。”这其中的奥秘只有当事人才能讲清楚。

　　年轻的高洪波上任后，“蔚领”的地位得到进一步强化。高洪波亲口说：“国家队是领队负责制，我接受采访之前领队必须同意。”这一点上，“蔚领”倒是比较配合媒体工作。有一次，记者在国家队驻地大堂截住高洪波，想与他聊一聊，少帅搬出领队做挡箭牌。可巧，“蔚领”正从此路过，记者赶紧提出采访要求，他倒是通情达理：“高指导你就说几句吧，要不他完不成任务。”

　　蔚少辉在任的3年多时间，中国队的战绩一路走低，他难逃干系。但公平地说，蔚少辉没有给媒体设置障碍，也没有搞“小圈子话语权”。

　　大嘴

　　2008年6月，南非世界杯预赛亚洲区二十强赛中国队兵败天津水滴。蔚少辉私下里这样解释刻骨铭心的失败：“中国队两场穿的都是红色，像一团火，可体育场名字叫‘水滴’，水能灭火呀！”蔚少辉的这句话引起了天津组委会官员的微词，“中国队踢得这么臭，让他全国随便找主场，看在哪儿能赢球。”蔚少辉听后，不得不登门致歉。

　　蔚少辉的“大嘴”是出了名的。还是上届预赛，中国队客场1：0击败澳大利亚队，赛后传出休息室蔚少辉带领球员齐声高喊“杜伊SB”。回国后蔚少辉在公开场合表示“用党性保证”绝对没带领大家喊这句粗口，一时间难辨真伪。后来，蔚少辉有一次半真半假地说：“我的确没带着大家喊，我自己骂骂杜伊还不行吗？”

　　2009年春季前，正是有关“花钱当国脚”的传闻流传最热的时候，矛头直指包括蔚少辉在内的一批中方教练。按照当时的说法，10万进国足，20万进18人大名单，30万打首发。国家队1月下旬在杭州备战亚洲杯预赛，蔚少辉把在深圳踢球、从国青直接入选国足的小将惠家康由于欠薪而无钱孝敬父母的事情抖了出来：“说我收钱，你问问惠家康有20万吗？你们以为四哥我没见过钱呀。”话到此戛然而止，最后那句让人猜测不已。

　　一个好的制度可以使坏人变成好人，一个坏的制度可以使好人变成坏人。蔚少辉不管是涉嫌操控比赛、赌球还是接受贿赂，但他都属于后者范畴。

　　本版撰文 新报记者 赵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