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6日下午，成都双流体育中心，第二届甲A明星赛四川对阵云南，代表云南出场的高仲勋将比分扳成1：1时，看台上响起了“余东风下课”的喊声。坐在主队教练席上的余东风笑了，因为同样一句话，过去听了是如山的压力，如今却感受到如沐春风的温暖。在主场已经看不到顶级联赛的四川球迷，用这样独特的方式，向他们曾经为之疯狂的四川全兴，致敬。那个“黄色狂飙”的年代，记载了队长魏群和他的队友们引爆金牌球市的辉煌，而今再聊起川足，魏群却摇着头跟本报记者说，“基本失去信心了，看不到希望，或者说很渺茫。”

　　当年，彭伟国下决心组织老甲A 明星赛的时候一定想不到，唤起人们美好回忆的代价，是被回忆里的美好扯得生疼 。老甲A已经办了两年，刚刚在成都结束的这一届有8支球队参加，北京 、上海、天津、广州、青岛、陕西、四川、云南，看着场上那些熟悉的面孔发福的身材捂嘴偷笑时，突然发现其中4个老甲A所在的城市或省份，已经悄无声息地从中国职业足球顶级联赛的版图中消失了。

　　曾经的黄色狂飙，曾经的西北狼，曾经的高原豪门，曾经的金牌球市，如今都成了记忆中泛黄的相片。

　　从甲A 的辉煌，到消失于中超，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中超，对于一个热爱足球的地区的人们意味着什么？上网查了很多资料，吵醒了记忆中那些纵横交错的俱乐部变革的历史。采访了一些老甲A ，听到了很多唏嘘声。

　　如此突然地感慨，是因为被那些老甲A队员的话所触动。

　　这组定名为《消失于中超版图的老甲A》的报道，是对云南、四川、陕西三个老甲A 省份的追忆，也希望借他人之痛，唤醒缺失了中超的青岛这座城市当中，每一个爱足球的人的心。

　　川足昔日旗帜之一魏群。

　　“两会都停了，观摩全兴比赛”

　　第二届老甲A原本要在青岛举行，魏群姚夏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争取到了成都。“ 这个比赛，除了给我们这些老朋友聚一聚的机会，更重要的是利用这种赛事来带动更多孩子喜欢足球，踢足球。虽然不是正规赛事，但关注的媒体很多，还是因为老甲A 这批球员的人气在。”魏群说。

　　什么是人气？看看当年喊着“雄起”的“黄色狂飙”，就明白了。

　　1994年甲A联赛揭幕战，四川全兴主场1：1战平辽足，魏群开场不到7分钟打入一粒点球，那也是中国足球职业联赛的第一个进球。“说金牌球市一点都不过分，那是非常可爱的球迷，非常宏大的场面。”魏群说，“那时候我们多骄傲啊，踢甲A联赛，四川省的‘两会’都停了，下午两个小时，观摩全兴队的比赛，学习全兴队的比赛精神。什么叫鱼水情，那时候，谁不愿意送自己的孩子去踢球啊？我们穿着黄色比赛服的那种感觉，不是代表自己，是代表一个省，多骄傲啊，现在还能有吗？”

　　转过年来 ，四川全兴陷入保级泥潭，“余东风下课”的说法就诞生于彼时。就在那样的环境下，四川全兴和青岛海牛上演了一场荡气回肠的“成都保卫战”。

　　“省长夫人在主席台上晕倒了，送医院，一睁眼第一句话就问‘赢了吗？’”在魏群看来，那场比赛是他一生当中，“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跟别人炫耀的东西”。

　　“成都保卫战”之后，四川全兴进入了一个全盛时期。拥有魏群、姚夏、邹侑根、翟彪等明星球员，马麦罗和法比亚诺两大强力外援，再加上川将马明宇和国脚黎兵一起加盟，坐拥4名国脚的四川全兴阵容堪称豪华。1996年到2001年是全兴成绩最好的时间段，1999年和2000年，在巴西人塔瓦雷斯的执教下，全兴队连续两个赛季获得甲A第三名。

　　“就剩下个谢菲联，还在中甲保级”

　　大河集团在2002年的介入，使得辉煌一时的四川全兴成为了实德系的一部分，就此拉开了川足迅速陨落的大幕。那一年，魏群被委任为俱乐部副总经理，但随后却遭三停。

　　次年，冠城集团被迫接手，徐弘携大连教练组入川，黎兵退役，魏群赴云南投奔了戚务生，川足江河日下。在中超坚持了两年后，无人接手的四川冠城，最终只能无奈解散。

　　“四川其实也有很多好的企业，优秀的企业，每年上税好几个亿，但谁也不是疯子，一下子扔那么多钱进去，足球是有影响力的，但这个必须要获得领导的支持。”魏群说。

　　当全兴开始经历震荡之时，川蜀大地上另外两支球队躁动不安的程度，丝毫不亚于老大哥。

　　同时成立于1996年的成都五牛和四川绵阳，在2001年联手上演了“11：2”的闹剧，成为“甲B五鼠”系列剧中的一幕。之后，四川绵阳遭重罚，降级后旋即消失，绵阳一度堪比成都的火爆球市也不复存在。

　　大难不死的成都五牛在2004年成为中甲联赛的创始球队之一，两年后英冠俱乐部谢菲联的入股使得四川足球看似迎来了一个新的春天。

　　2007年，在黎兵的率领下成都谢菲联成功冲超。2008年，在中超的版图上消失两年后，川足又回来了。此时，“小姚夏”还在队中，“魏大侠”已经远离足球圈做起了生意。

　　命运对四川足球的捉弄并未结束。在中超仅仅打了两个赛季的谢菲联便因为假球案被降入中甲，同时降级的还有广州医药。

　　没想到，第二年两队便同时杀了回来 ，只是情况却大不相同，广药已经变身“土豪”恒大，而谢菲联靠的还是自己。副总经理姚夏自掏腰包给球员垫付工资，在江湖上有了“姚银行”的新绰号。

　　职业足球，单靠拼命和一口气是靠不住的，2011赛季结束，被资金困扰的成都谢菲联再次降入中甲。

　　“像成都现在，谢菲联也在保级，唯一的一支球队在保级，还是中甲。”作为看客，魏群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主场上座率？几百人的时候都有。”

　　“风平浪静，看不到四川足球的希望”

　　全兴，绵阳，五牛，当四川的俱乐部受制于背后投资企业的变更和财政危机时，国家队中也不再有四川籍国脚的身影。

　　“有记者问我，看国家队比赛了吗？没看。现在，有个性的球员太少了，我们那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比如说，高中锋翟彪、黎兵、蔡晟，头球都是练出来的，是我们一脚一脚地传，顶出来的，不是说我大个儿，找个篮球队员就可以踢了，需要一步一步地来。”魏群说，四川足球到今天这个样子，不单单是几个足球人想要干就能干好的，“这是一个很大的系统，包括政府、企业、足球苗子，像四川这个地方，应该有一支甚至两支顶级球队，我也希望人们不要过多地去想到过去的老全兴。”

　　如果因此而说四川人已经不爱足球了，魏群是坚决不同意的，“2005年的时候，我们请一帮老国家队的在成都打了一场邀请赛，当时一个身份证可以领10张票，到最后两口子两张身份证只能领一张票，四万多人，全场爆满，你说没有球市吗？如果要搞的话，四川的球迷群体其实还是很大的。”

　　2013年取得成功的“徐根宝模式”和“恒大模式”，在魏群看来都是走得通的，“我非常赞同徐根宝的模式，只有踏下心来培养人，才会有张琳芃他们这一批人出来。这不是喊喊‘校园足球’的口号就有用的。其实足球真的很能代表一个城市的形象，现在，不要说全亚洲，甚至全世界都知道恒大。许家印卖再多房子，也不会有这种影响力。”魏群说，“中国足球不是不行，是看怎么来搞。四川足球崛起的那天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可以不谈薪水，不谈报酬，需要我们站出来的时候，没问题。但现在，我一个人站出来有用吗？”

　　在中国足球的整体大环境看似好转之时，魏群却仍然绝望地认为，“至少现在我是看不到希望的，或者说很渺茫。四川足球，现在是风平浪静的。”

　　文/记者 嵇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