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欧洲杯期间，我有幸跟访过皮雷两天。
也因此模模糊糊，问到过一些关于温格教练的事。
采访皮雷前，我跟访过德科和马特乌斯。
在波尔多，马特乌斯不挑食；德科早饭会吃一份法式煎蛋，午饭会躲开淀粉，主要吃肉和蔬菜，不断地续着喝espresso。
皮雷，吃了一点意大利面，就算一顿；吃了半份法式煎蛋，就算一顿。饮料，尽量只喝水。他跟我说，阿森纳那会儿，大家都习惯这样。然后半开玩笑一句：
“所以永贝里身材那么好！”（嗯，永贝里当时是CK的广告模特）
我问皮雷，您小时候喜欢本菲卡和皇家马德里，而且据说2000年，您也收到了皇马的邀请。但最后，您去了阿森纳，开始了那段光荣岁月。为什么呢？
皮雷：当时，阿森纳刚刚失去了奥维马斯，你知道，他去了巴萨……当时阿瑟·温格给我打了电话。他说阿森纳需要我，我很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于是我去了。
皮雷跟阿比达尔们踢室内足球时，还一直念叨：足球最重要的是控制，所以停球才是关键中的关键；只要停好球，就能衔接一切了。
后来我问：我们以前一直开玩笑说，阿森纳不像一支英超球队。其他英超球队可能到了禁区前沿就要传中了，阿森纳却……（我指着一个进球）非要短传到门里去才行。
皮雷说，温格的阿森纳当年踢的，就是很简单（simple，他用的这个词）的足球。传、跑、射，全队一起。
我问皮雷，他是否愿意做主教练？
皮雷答，他暂时无法想象自己做主教练，因为主教练必须日复一日地面对压力。
我问他，温格是如何雕琢球队的？
皮雷说，温格会选择适合阿森纳球风的球员……他寻找一切“愿意让队友开心”的球员，大家的训练和比赛一样，充满乐趣，每个人都在尽力让队友开心。很轻快。
但这样的球员并不容易找。
我问到了阿森纳每年联赛后期的乏力问题。
皮雷说：因为温格希望我们保持间距，所以我们踢球看着轻松，其实很消耗体力，而联赛太漫长了；加上适合阿森纳球风的合格球员不容易找，所以球队厚度不够，所以越到后来，体力会越差。
他也说到了维埃拉。虽然他看上去跟阿森纳其他球员性格不同，但没办法：他得表现出强势来鼓励阿森纳。尤其是那些漫长的赛季里。
我在youtube上找到皮雷为阿森纳进的所有84个球的录像请皮雷看。皮雷时而得意地笑笑，时而聚精会神地看。看到某个亨利、皮雷、永贝里、维埃拉、博格坎普轮番参与的进球时，我对皮雷说：
您知道吗？我觉得最神奇的，不是2003-2004季的阿森纳全季不败，而是，你们当时，踢着如此无与伦比的风格，不像一支英超球队，甚至欧洲大陆也没有这样的球队。
你们可以送出那么多传球，而且那么轻快，那么随意，很放松。仿佛你们每个人（镜头恰好又到了一个多人传递后进球，大家拥抱庆祝的时候）都在享受足球本身。不败的战绩只是结果。这真是一支，非常非常难得的球队啊。
皮雷的声音很深，说：是啊，这真是一整支球队，一支……
他在找形容词，我觉得他眼里闪了点什么。
从皮雷的话里，我提炼出了温格的一些东西。
如果谁还记得温格去阿森纳之前阿森纳怎么样，我提醒您几个关键词：亚当斯、伊恩·赖特、酗酒、种族偏见。
回到温格这么些年。
其一，他重感情，但许多时候得让步于商业（皮雷是因为感情去的阿森纳，但最后走得不算愉快）。
其二，他的风格在英超而言极其细腻华丽，独一无二；但这套风格很挑人。所以温格必须满世界去寻找适合这种风格的小孩。
其三，在漫长多伤消耗体力的联赛中，这种踢法注定后程乏力。
其四，温格极其在意控制和细节，这会让他着重选择“适合自己的球员”，而不是屈就大牌明星。
从皮雷的话里，我能感受到温格的独特，以及温格的局限。比起老对手爵爷，他少了一点与时俱进的战术调整能力（爵爷在1992年一代老去后的调整简直是老树新花），少了一点嫡系班子（爵爷靠斯科尔斯们撑了十几年）的靠谱，所以也少了一点后程的硬气。
但他终究是个独一无二的教练；再没有哪个教练独自将这套独一无二的作风，在现代足球里，撑上近二十年了。我现在还在想皮雷当时的词，他自己硬是找不到一个词可以形容那支阿森纳。
我们旁观者，也很难找一个词，形容温格的阿森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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