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到王新欣的脸,第二眼就看见他右腕那块“手表”。
“闺女贴上去的?”“是啊,我肩膀上还贴俩机器人儿呢。”“挺好,来,把胳膊往前,想想闺女,给乐一个。”
然后就有了这张照片。
“手表”上有个单词:LATE。能当“迟到”讲,也能当“临近终了”讲。这特别应景,王新欣退役了。
我感谢我自己,我认为客观主导不了自己的发展,所以我一直是主观的,我感谢自己的主观。
从10岁开始,王新欣踢了25年球。“晚上躺被窝里,想对一直踢球的自己说点儿什么?”
王新欣歪头想了想:“没什么啊。”他把下巴换了个方向,又想了想:“感谢自己的主观吧。”
“主观?你确定没用错词?”但这句话我没说出来,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我觉得我能走到现在,主观大于客观,客观主导不了我自己的职业发展。也许这是自信,反正我想做什么事儿,就会找一大堆理由支持自己,然后就做了。遇到困难也这样,阻力也这样,别人反对也这样,就是主观。”
我琢磨了一下,觉得他真的不是在谈坚持,所以试探性的问:“你没使用坚持这个词。”
“对,那不是坚持。我是个特别有计划性的人,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就算有什么是意料之外的,也都接受了,因为一切都是自己想要做的事儿,踢球也是,转会也是,退役也是,根本谈不上坚持。”
没想到上来的话题这么哲学,但这一点儿也不励志。
“其实就像去年,我得了耻骨炎,这病特别难好,所以当时就有了退役的心理准备。我就想等到年底再说呗,给我合同就接着踢,不给就退役了。结果俱乐部也发生了变动,我就留下了,你说生活多奇怪…”
看着王新欣,我特想用一个词来概括他表达时的状态,不是乐观,也不是潇洒。一时间想不出来,于是我接着问:“要是当时就退役了,你打算做点儿什么?”
“当时退役了?滑雪!打高尔夫!找朋友一起开车进西藏,去最深的地方,对了我还没进过西藏呢。”
我赶忙说:“不是不是,我是说你退役之后,职业规划有什么打算吗?”
王新欣睁着眼盯着我,特认真地说:“没有啊,先玩儿几个月呗。”
再给我一年?我还想在2011年的泰达踢球。我愿意在那支球队踢一辈子。
有那么一阵,我内心有些忐忑:足球到底给王新欣造成了多大的心理伤害啊?让他退役后什么都不相干只想着玩儿。直到我问了这个问题,才明白是自己想歪了。
“再给你一年时间,你想在哪一年的哪一支球队踢球?”
王新欣几乎是秒答的:“2011年的天津泰达,我愿意在那支球队踢一辈子。”
这是个相当意外的回答。因为2010年的泰达拿到了中超亚军,而2011年,他们在面临中超亚冠双线作战的情况下,成绩不能算太好。亚冠小组出线,但16强被全北现代淘汰,中超也仅仅排在第10位。当然,那一年天津泰达拿到了足协杯的冠军。
王新欣没有理会我眼神中的不解,他继续说:“那会儿阿里·汉给出了一整套设计方案,他用最简单的方式传达最先进的理念。比如‘足球其实特别简单,就是从1对1、2对2,一直到11对11,只要每个人都在自己队友看得见的地方,就是好球队。’”
想了想,王新欣复述了一下赛前准备时,阿里·汉的布置,简单到只有一句话:“把球传给没有被对手盯防的队友。”
王新欣的语速加快了:“没有套路,根本不教你怎么套边怎么接应。当时我们那批队友,李玮锋、佐里奇、于大宝、吴伟安、曹阳、陈涛,都是踢球特别聪明的人。大家完全能想到一起去,踢中超只要我们控球,对手根本不敢出来抢。那跟赢不赢冠军没关系,比赛不管输赢,赛后更衣室气氛都特别好,大家踢的特别开心。”
之后,王新欣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特别幸运,能在那支球队里踢球,这才是足球,我愿意这样踢一辈子。”
实际上,王新欣在那个赛季的中超只有19次出场,而且没有进球。
自从2009年加盟天津泰达至今,只有两个赛季王新欣没有中超进球。一是刚才提到的2011年,再有就是今年——他只在劳动节那天对石家庄永昌替补踢了2分钟。
我开始渐渐明白了。无论是“主观”,还是“2011赛季”,王新欣追求的不是别人给的荣誉,而是自己内心的愉悦。
我想到了那个词,不是乐观,也不是潇洒,应该是平和。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范仲淹先生把这句话写进《岳阳楼记》的时候,已经57岁,而眼前有着这样态度的王新欣只有35岁。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思考问题的?”我有些好奇。
“我啊?一直都这样吧…”
背不背10号,我是真无所谓。
这个赛季,王新欣让出了10号球衣——这号码他在泰达已经穿了6年了。
“赛季初领导找我,说蒙特罗原来一直穿10号,俱乐部想让他继续穿。但你也穿了那么多年了,得先问问你,如果不同意就算了。”
“行啊。”当时王新欣特痛快就答应了。
“一点儿留恋都没有吗?这是核心号码啊。”我不太相信。
“真没有,其实我背什么号码都无所谓。”王新欣一脸坦然。“原来在辽足,10号没人背,唐尧东唐导就给我了。后来去深圳,郑智走了之后10号没人背,就又给我了。后来到了天津,一开始我背13号,也是随便挑的号码。后来是阿里·汉让我背的10号。”
我以为这话题就结束了,结果发现这才刚开始。
“其实那会儿阿里·汉让我背10号,我不太乐意。我说我还想选个3号5号什么的,非得弄的10号多大事儿似的干嘛。结果阿里·汉跟我激将法,他说‘王新欣你就是不敢背10号。’”
王新欣一边说着,眉毛也跟着挑起来了,这个意外的故事居然是他到目前为止最兴奋的段落:“不敢背?嘿,我还就较这个劲了,本来无所谓的一事儿你说我不敢,我想不想背也得背,你不让我背我也要背了!”
他特别认真地说完了这段像绕口令似的话,而且声色俱全。
“不过吧,后来我还是觉得10号没多大意义。”
得,平和的状态又回来了,这很王新欣。
那个进球,就是我的巅峰了。
王新欣是沈阳人,10岁开始踢足球,虽然身体也不强壮速度也不快,但教练就是觉得他是踢球的料。王新欣自评“空间认知能力强,观察力强”,可在当年没这些术语,教练只能模糊地夸他:“踢球灵”。
进入辽宁青年队之后,王新欣的队友包括郑智、张永海、徐亮、王霄,都是后来成了名的人物。但后来大家各奔东西,郑智去了深圳,王霄去了云南红塔。在张永海之后,王新欣和徐亮一起上了辽足一线队。
“当时中国足协有规定,每场必须上两个年轻球员,我和徐亮就占着便宜了。”
2002年,王新欣在辽足的头一个赛季,25场比赛打进9个球,相当风光。但这些事儿他都没提,一句“占便宜”就一带而过了。
“所以你觉得你躺被窝儿里一闭眼,脑子里能想到的第一个比赛瞬间是什么呢?”我又开始问“被窝儿”系列的问题了。
“2001年,我在国青还是国奥来着,当时在上海一个邀请赛打博卡青年,我们4比1赢的,我进的第4个球。”
王新欣形容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觉得没说明白,就掏出手机找报道,然后给我看:
“三名前场球员的通过换位与转移摆脱的对方的后卫,17号王新欣突入禁区面对守门员,一脚轻松的挑射,球稳稳地落入对方大门,中青队以4:1领先了。”那篇战报这样写道。
这就没了?但在王新欣口中,“三名前场球员”他能一一对上来名字,谁传的谁漏了一下,自己当时在什么位置上如何突破,面对门将用什么动作完成挑射,对方门将什么反应,记得清清楚楚。虽然我们试了试,确实搜不到那场比赛的视频资料。
“我自己都吓一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做出那样的动作,我觉得那是我的巅峰了。”
“巅峰?”我追问了一下,但脑子里想到的是:“哈?你这就给自己巅峰了?那时候你才20岁,后来还进过那么多球,这就巅峰了?你确定不是太随意了?”
王新欣点了点头,肯定地说:“嗯,巅峰了。”
辽足是个品牌。和其他俱乐部相比,辽足更像家。
不知道为什么,到这里的时候,我们乱入聊了会儿辽足。我说我看了最近辽宁的比赛,孙世林刘尚坤挺不错的,马导挑人有眼光什么的,王新欣就把话茬接过去了。
“其实辽足很给年轻人机会,好多队员放到其他俱乐部,真打不上。稍微犯点错,后几场就没机会了。但是辽足不怕,你犯错我也给你机会,就用你。”
我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当然了,犯了错回更衣室也骂,也带脏字,但下一场该怎么踢还怎么踢。”
我频繁采访辽足的时候,正值杨旭、于汉超、张鹭、杨善平、丁捷这一批从毅腾引进的87届的崛起。辽足的管理方式是,未婚球员一律住宿舍,现在看来有点儿像家长管孩子。
我突然想起来谁和我说过:“我们这俱乐部跟个家似的。”于是赶紧转述出来,王新欣说:“对,就跟个家似的。骂归骂,日子还得过,过得也都挺好。”
当年张引指导带出的那批辽小虎,也跟个家似的。那个家里,王新欣算是弟弟的角色。肇俊哲曾告诉我,辽小虎风靡大江南北的年代,粉丝给张玉宁的信得拿手推车拉,给他的也就拿带子装。
于是我问王新欣,你有多少球迷来信?
“一摞吧。”我不太分得出他脸上的表情是兴奋还是羞愧,“一小摞,我踢球不显眼,没什么对抗,连大脚球都开不远,老有球迷冲我喊让我练体能。其实我就是那种优缺点特别明显的球员,但是球迷就觉得你在场上溜达,所以不喜欢我。”
不被球迷认可的王新欣,还是被市场认可的。2009年他加盟天津泰达的时候,成为了中超的“标王”,当时的转会费是400万人民币。
“和现在的球员比不了。其实就像当时我转会400万,也有好多几十万的看着我觉得惊讶,感觉是一样的。不过当时400万你能在城里买套房,现在400万你得去哪儿买房了?”
话锋一转,王新欣居然自己聊回了辽足,根本不用我做铺垫。
“这就是趋势,过去足球被低估的太多了。但我还是觉得原来体院模式更好,你说现在俱乐部都加大投入,但不能每个俱乐部都是这样啊。都知道辽足出人,这是辽足的品牌,得保住啊。”
其实,王新欣说了许多次“辽足”和“品牌”。晚上我们一起吃了饭,几个泰达球员合伙开的泥炉烧烤,味道很接近沈阳的西塔。王新欣突然说:“我好长时间没回过家了…”
取外号这事儿也得有坚持精神。我的外号,当初是取给矫喆的,但他比我能坚持。
聊到这儿,王新欣正经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就像开头照片上的笑脸,逼着他想闺女,也仅仅给我一个微笑。我觉得需要寻找点儿线索,把他的性格部分拼凑完整。
“那从小到大别人都给你取过什么外号?肯定有特丢人的那种吧?”
“外号啊?我还真没什么特丢人的。”王新欣琢磨了一下,然后从嘴里蹦出俩字:
“菜农。”
我乐了,这还不丢人啊?王新欣赶紧解释:“其实这外号本来是我给别人取的,那时候在国青,大家都喜欢把鬓角剃了,留西瓜皮头,然后我就嘲笑矫喆,说你跟菜农似的。结果我说完就完了,矫喆老追着我说你才菜农呢,你才菜农呢。所以说取外号这事儿吧也得有坚持精神,你得老喊,时间长了我就成‘菜农’了。”
我已经乐得不行了。王新欣虽然在天津8年,但除了极个别的字眼——比如“干嘛”——之外,基本都是地道的沈阳东北话。
“所以我算挺懒的。我从来不加练,有时候训练还偷懒呢,所以我觉得我运气特别好。”
我稍微意识到了,王新欣又一次提到了“运气”,不过当时并没有太在意。
“我还有个外号,那更早了,叫‘傻子’。”
我一边儿打着滚儿在沙发上乐,一边儿说:“还说不丢人,不都是丢人的外号吗?”然后才明白我听岔了,这是口音问题。
“沙子。”王新欣特正经地说:“小时候大家一起聊天,我老是等大家聊完了最后做总结。然后大家就说我是‘扬沙子’的,这算方言吧,大概意思就是故意给添乱啥的,后来把‘扬’字弄没了,就剩下‘沙子’了,这个早,十几岁时候的外号。”
看着我跟那儿乐,王新欣又说:“前几年吧,也不知道谁开始叫我‘王叔’,后来大伙儿就都这么叫了。”
我突然觉得没什么可乐的了,倒不是外号里有个“叔”字,而是一个人的外号变得正经的时候,往往意味着他老了。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老了。
在那之前,小队员都叫王新欣“欣哥”,后来叫王叔的就开始多了。2015赛季,王新欣在中超只有7次出场,其中仅6场都是替补。即使如此,他还是在和石家庄永昌的比赛中打进1球。
“我觉得我上场还挺好使的。”王新欣挺自豪地说。“但是今年年初冬训快结束的时候,我做了一特简单的折返,一回头就觉得小腿疼,结果右腿腓肠肌拉伤了。后来大夫看了看,跟我开玩笑说,‘你这还没怎么练呢,怎么就拉伤了?’”
“按说我这速度不容易拉伤啊,我这一辈子都没拉伤过,从来没有。我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居然拉伤了。”
王新欣一边吐槽着自己跑不快也不爱跑的毛病,一边说了这段话。
从去年8月开始,王新欣几乎就没打过比赛了。一个月前,王新欣和泰达的新任总经理高应钦聊了聊。他觉得这么长时间没比赛,对于他这个年龄的球员来说太难了,没状态。
高应钦给了王新欣一条明确的路线:出国学习,然后回泰达当教练。王新欣觉得这是个思路,回去琢磨了一个礼拜,主动找到高应钦谈了退役。
“俱乐部和波尔图有些关系,我们就先把目标定在那儿了。其实派退役球员出国留学,其他俱乐部有过,泰达还是头一回。所以我觉得我特别幸运,赶上了。”他又说了一次“幸运”。
不仅确定了目标,接下来王新欣在泰达的待遇也确定了。虽然提前半年退役,但俱乐部同意下半年工资照发。至于留学,王新欣作出了两年时间的初步打算。
“我希望能跟随波尔图的教练组一个完整赛季,从季前准备一直到赛季结束。我要出去看看,玩儿命看,玩儿命学,把一切都记下来。俱乐部给我创造条件,也是希望我这头一炮能有个好效果,以后就有规范可以照着来了。”
“看”这个字,王新欣用了很多遍。我琢磨了一下,对他说:“你老说看,这不还是空间认知能力和观察能力吗?老本行,这是你的职业病。”
王新欣点了点头,说:“对。”
我觉得能来天津特别幸运。关于退役仪式,我应该能记一辈子。
一两个礼拜之前,俱乐部主动和王新欣提出,要给他办个退役仪式。“其实最开始我都没想仪式这事儿,我就觉得一个球员,退了就退了呗。但是俱乐部主动提,我挺意外的。”
顿了顿,王新欣突然说:“其实最早我觉得有没有球迷都无所谓。我没有球迷我赚这些钱,有一千个球迷我也赚这些钱,没区别,可后来发现不是这样。”
让王新欣想法发生改变的故事发生在天津。有一次一个停车管理员跟他说:“哟,您是王新欣吧?开走吧,别给(钱)了,你为天津足球贡献了那么多年。”
“我觉得能来到天津,我特别幸运。在这里我被尊重,被认可,所有球迷对我都很友善。停车不收钱,打车也不收我钱。”
说这句话的时候,王新欣一脸真诚,并不是开玩笑,我能理解。一个球员,不,一个人需要的是别人的尊重和认可,这与收入高低无关,这是份内心的诉求,也是份外乡人的安全感。
“所以高(应钦)总说办退役仪式的时候问我‘你能哭吗?’我说‘我也不知道啊’。玩笑归玩笑,我觉得退役仪式没有也行,但人家主动给了,这就是最大的尊重了。但我现在觉得特别重要,对于一个退役球员来说,这是终身难忘的,过多少年回头再看也会印象深刻的。”
俱乐部的规划里,王新欣将带着妻女一起入场,和现场球迷讲话。我掏出手机看了看天气,不识时务地说:“明天可能有暴雨。”王新欣一乐:“那就让她俩别进去了,下雨好,我自己撑着伞告别,多有气氛啊。”
“到时候说什么,我想了好几天了。我得感谢球迷,我现在觉得,没有球迷的话那我这么多年还有什么意义?”
对话到现在,王新欣一直是那个主观而平和的人,他不提坚持,不提怀念,用词特别平淡。他不认为自己哪几年特别努力,也不觉得哪些人对自己影响特别大。
然而在这个关口,他突然提到了“感谢”——那只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对自己用过一次,这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话到这里,已经聊得差不多了。我不准备再深挖他在球场上的各种细节,或者与队友教练的关系八卦。“超白金一代”的话题,甚至从来没提起。
因为,他已经退役了。
那次聊天之外的事儿。
其实,我们还聊了好多。比如青训和校园足球,比如到国外想学什么,回来打算用在哪儿、怎么用。我们聊了小张玉宁,聊了郑智,也聊了曲波和周海滨,甚至聊到了甘索加盟塞维利亚。
有些内容太零散,有些内容不能说,也有些内容,比如王新欣未来的打算,要等到他留学归来再说。
采访这一天,原本是王新欣退役仪式的前一天。我在北京和天津之间打了个往返,幸运,预报中的暴雨始终没有来。
第二天,暴雨还是来了,天津泰达和长春亚泰那场比赛没踢成。我赶紧问:“那你这退役仪式还办吗?”
“办,7月31号,打辽宁。”
哟?我心思一动:“这算巧合吗?”
“赶上了呗,这多好啊。”
职业联赛踢了15年,14年都在辽足和天津泰达。根本没计划的退役仪式就赶在了这一场,你说巧不巧?
退役仪式挺长的,有和新老总高应钦的拥抱,也有和队友曹阳的拥抱。天津球迷和辽宁球迷一起喊着“王新欣”的名字,妻女在看台上用手机和相机记录着这一刻。
王新欣眼圈含泪。平和归平和,再怎么保持冷静,这节骨眼上,王叔还是走心了。。。
打王新欣往上数,我接触过的辽足人,都挺gě(音“葛”)的。北京话里,“gě”当脾气古怪用。但熟人之间的“gě”,通常是不带褒贬的。非得翻译成普通话,那就是:“你这可有点儿意思。”
无论是王新欣、徐亮,还是大他们一届的肇俊哲、李金羽、李铁,或者是更早一辈的马林指导,个性都是极强的。不仅仅表现在场上,也在生活中。
王新欣的“gě”在于他的平和,以及平和中透着的那股“我就这样,你想怎样”的倔。如同给他拍照的时候,王新欣只能做出微笑的表情,嘴咧不开。这让我非常烦恼。
“来,使劲笑一个。”结果只能换来他嘴角上扬度数的些许提高。
我不满意,招呼着:“玩儿命笑,玩儿命笑,把嘴都咧开了啊,玩儿命啊。”
于是终于得到了这样一张照片。我觉得,我也挺“g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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