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切尔西：“秃鹰”与阿布(3)

　　贝茨和帕比商定，先成立一个“切尔西村有限公司”，然后将“切尔西足球和体育俱乐部”的产业，通过一些离岸公司的运作，秘密转到“切尔西村有限公司名下。切尔西俱乐部的债务，仍然由原来那个公司承担，可财产已经在这种违规操作中被转移走了。在所有债权人中，贝茨只保障了苏格兰皇家银行的权益，因为苏格兰皇家银行是最大的债权人，名义上还拥有斯坦福桥球场。这是一次胆大包天的资产转移，依照英国法律，贝茨涉嫌多项经济罪名，可是职业足球的当然管理者英格兰足总对此事不闻不问——贝茨因为拥有切尔西，也是英格兰足总的执委之一，英国政府更不会对贝茨玩的这些小把戏详细调查。贝茨的偷天换日，牺牲掉了众多切尔西小债权者的利益，却拉拢了苏格兰皇家银行，并且从苏格兰皇家银行得到了新的一笔175万英镑的贷款，作为“切尔西村”的启动资金。第三次金蝉脱壳大获成功。

　　1993年春，“切尔西村有限公司”全面接收了“切尔西足球和体育俱乐部”的财产，贝茨辞去了“切尔西足球和体育俱乐部”主席的职位，而接替他的人正是他一道执行这个偷天计划的帕比。帕比一上台就宣布“切尔西足球和体育俱乐部”有240万英镑黑洞，积重难返，必须停止营业，债权人和小股东们当然不干，立即要求英格兰足总对切尔西进行全面调查。足总委派了一个统计师事务所前去调查，可是因为贝茨的不予配合，调查无疾而终。

　　从切尔西球迷的角度看来，贝茨的操作不仅让俱乐部摆脱了沉重的债务负担，还走上了“切尔西村”的光明大道。贝茨成为了斯坦福桥的上帝。可悲的是，帮助贝茨第三次金蝉脱壳的盟友帕比，由于他在“切尔西村”操盘过程中，还接收一个濒临破产的亏损公司，多次违法操作终于被英国政府的商业调查人员找到漏洞，在第二年锒铛入狱。《星期日泰晤士报》当时的标题是：“帕比为贝茨坐牢。”而贝茨居然落井下石。“我从来不赞同他的一些商业做法，我们追求的都是长远的利益，都是为球迷着想。”帕比狱中醒悟，想要反口作证，可检察官得不到足够击倒贝茨的材料，只能让切尔西主席继续逍遥。

　　和大卫·戴恩的战争

　　“切尔西村”的启动、兴建过程，正好和英超问世同步，贝茨在大兴土木的同时，任用了霍德尔、古利特、维亚利和拉涅利四位著名教练，在球队建设上也连年砸入重金，斯坦福桥欣欣向荣。

　　1997年，当斯坦福桥球场外围的两个星级酒店完工后，球场临街一面墙上出现了一行大字，这也是最著名的贝茨语录：“罗马人不是靠开会建立起罗马帝国的，罗马人杀掉了所有阻拦者。”(THE ROMANS DIDN'T BUILD A GREAT EMPIRE BY ORGANIZING MEETINGS. THEY DID IT BY KILLING ANYONE THAT GOT IN THEIR WAY。)。这是一句概括了贝茨为人的语录。很难想象在伦敦这样一个都市里，能让这样一条耸人听闻、离经叛道的话语赤裸裸地呈现在大街上，可是贝茨的离经叛道，却也正迎合了许多长年被英国足球“五豪门”压制切尔西球迷的心理。贝茨在营造一个巨大的商业帝国同时，也在为自己修一座纪念碑。

　　从八十年代末开始，伦敦有两个梦想家在编织着各自的足球梦想，贝茨在这时找到了自己最大的敌人：阿森纳副主席大卫·戴恩。戴恩和贝茨一样，也是一个白手起家的商人，在就是年代初几乎控股阿森纳，可是因为个人经济实力不足，只能出售部分股权，让彼得·希尔—伍德继续担任阿森纳主席。戴恩在商业上不如贝茨成功，许多人认为是他缺乏贝茨那种不择手段、几近血腥的攫取风格，可戴恩比贝茨更有风度，更擅长处理社交关系，因此同样身为英格兰足总执委的戴恩，在英格兰足球圈的最上层比贝茨更具影响力。

　　戴恩一手将阿森纳从八十年代的低谷扶起来，彻底压倒头号敌人热刺，他并没有把城南的切尔西放在眼里。可贝茨要在伦敦扬名立万，必须拿同城头号敌人开刀。贝茨利用他和银行以及各种融资机构的关系，首先强化了切尔西阵容，在球场上让枪手不能轻视，在球场之外，贝茨和戴恩更是直接兵戎相见。

　　英超联赛启动之前，电视转播收益对各俱乐部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大，戴恩一直是英格兰足总和“五豪门”的谈判专家，由他出面和BBC、ITV(独立电视台)两大电视系统进行谈判。英超开始后，电视转播收入更是英超生存的基础，1992年，当BBC退出现场直播比赛的争夺，这块大蛋糕成为ITV与默多克的付费电视系统天空电视台(SKY)之争时，戴恩和贝茨之间，爆发了英格兰足总和英超联赛委员会内部的一次分裂。

　　戴恩代表的是传统势力，他首先要保证的是“五豪门”的利益，因而他更倾向于ITV。戴恩同时也网罗了曼联主席埃德沃兹，以及利物浦、埃弗顿等几个大俱乐部。可是贝茨和SKY的后台老板默多克有私交，他知道SKY在欧洲立足的基础，就是对英超联赛的直播，其投入财力较ITV将更大，宣传手段也更现代化。

　　为了电视转播权的归属，贝茨和戴恩在英超联赛委员会上曾经两度当面争执，随即贝茨联合了热刺当时的老板、犹太人阿兰·舒格——舒格是个电器制造商，SKY在全英范围内的付费电视接收器都有他生产提供，因此舒格是默多克天然的盟友。趁戴恩疏忽之际，贝茨一个一个分化戴恩的盟友阵容，将利物浦、埃弗顿收拢过来，最后让SKY得到了英超转播权。

　　这场转播权战争被认为是英格兰足球一次历史性的胜利，至少是英超联赛走向繁荣的一个起点。贝茨在英格兰足总的地位迅速提升，跟戴恩平起平坐，因此贝茨一度自称“英超经营之父”。到九十年代中期和末期，再次出现英超转播新合同续约谈判时，贝茨支持的SKY轻松折桂，合同金额也不断刷新着世界纪录。

　　影响英格兰足总的人

　　戴恩不是没有想过对贝茨进行报复，他的ITV阵容联盟在英超谈判中损失惨重，因为ITV愿意为曼联、阿森纳和利物浦等英超传统劲旅支付额外的转播报酬，不过贝茨代表的是利用英超崛起的一些新兴俱乐部。传统统治势力和新兴造反者之间的利益冲突，在英超电视转播谈判过程里，集中体现在戴恩和贝茨两个人的争斗上。戴恩曾经在1994年聘请了两家伦敦经济调查公司去追查贝茨的背景，结果由于缺乏法律证据，他不得不暂时放弃对贝茨的报复计划。

　　“这是一个胆大包天的现代海盗。”SRV调查社如是报告道。1998年春天，《每日镜报》披露了戴恩对贝茨的背景调查，贝茨有了新的依据来讥讽他的对手。

　　从1997年开始，美国政府对贝茨另一搭档托尔曼进行调查，最终以33项与欺诈银行有关罪名对他进行起诉。帕比和托尔曼的经济丑闻，在西方世界广为流传，人人都知道贝茨不可能清白，可贝茨已经逐渐退出房地产和金融业务，完全以切尔西主席身份出席参加各种活动，要查核他，必须借助英格兰足总的力量。可笑的是，贝茨因为是切尔西主席，自然也成为了英格兰足总执委，英格兰足总要调查任何人，都须通过执委会同意。因此只要位列执委，就意味着具备法外豁免权，调查无从进行——英格兰足总对家仇不可外扬的游戏规则，遵守得比任何行业都要好。

　　贝茨的伤疤没有人能彻底揭开，他在英格兰足总执委中也是唯一一个拥有房地产和金融业多重行业经验的人，因此九十年代末，当温布利大球场重建工程成为英足总头等大事时，没有任何现代企业管理经验的英足总，任命贝茨为温布利大球场改建工程第一任总裁。此时“切尔西村”经济危机还没有显现出来，贝茨还是个经商天才。

　　“秃鹫”自然把他经营切尔西那一套经验搬到温布利，扬言要修建一个“足球新天堂”。温布利预选从3亿英镑一路攀升，贝茨在位只有11个月就被迫辞职，这时预估造价上升到了5.3亿英镑。贝茨愤愤不平离去，并不是全无条件的，他把当时工党政府体育大臣霍伊和文化大臣托尼·班克斯全都拖下了台。到2005年，7亿英镑以上的造价让足总陷入深重的财政危机。2007年6月，新温布利千呼万唤始出来时，真实成本超过了8亿英镑。贝茨虽不是唯一责任人，但他向英足总兜售的“切尔西村”概念，却是彻底失败的。

　　最后一次金蝉脱壳

　　就在2003年6月，肯·贝茨和阿布拉莫维奇就切尔西交易谈判过程中，很多人都忽略了当时的切尔西状况：在7月23日前，切尔西必须支付2300万英镑的银行贷款本金，同时切尔西和所有球员的续约、转会谈判都已被冻结两周时间。兰帕德在自传中回忆2002—03赛季时，坦白地承认说，“这个赛季俱乐部的财务状况好像特别糟糕，一些从未发生过的成本管理制度都出现了。肯通知主教练，说每场比赛结束后，我们都不能够和对手交换球衣，因为俱乐部需要节约球衣生产方面的成本。”

　　贝茨弹尽粮绝。

　　贝茨还有着许多“现代海盗”缺乏的智计。他知道如何利用现代传媒传递有利于自己的消息。伦敦几家小报，《每日镜报》、《太阳报》和《每日快报》，虽然自我标榜的都是不偏不倚新闻态度，实际上和贝茨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贝茨每个月，都会有一次与记者们在切尔西村饮茶话事，主动影响媒体报道方向，因此在那段时间，英国媒体对贝茨和切尔西的负面报道相对较少。即便在切尔西深陷财务危机，银行还贷最后期限迫在眉睫时，仍然很少有人意识到，“切尔西村”正在变成一个巨大的经济坟墓。

　　或许是他命不该绝，或许是切尔西球迷半个世纪的煎熬和等待感动了足球上帝，贝茨再一次得贵人相助。比他野心更大、经济实力更强、背景也更复杂的阿布拉莫维奇爽快地接收了“切尔西村”。

　　许多迹象都说明，阿布拉莫维奇在全面接盘时，并不清楚贝茨给他留下的是怎样一份产业。1.4亿英镑足够拿下“切尔西足球俱乐部”，可“切尔西足球俱乐部”只是“切尔西村”的部分产业，阿布拉莫维奇必须要控股“切尔西村”，才能真正拥有斯坦福桥的一切，不论他是否喜欢那两座五星级酒店和周边一系列的餐馆、酒吧、夜总会和商店。

　　当然，阿布拉莫维奇也不需要考虑这些成本问题，因为只有实力不济的选手，才会频频使用“金蝉脱壳”的伎俩。阿布拉莫维奇底气更足。

　　贝茨用了多少钱堆砌出这个巨大的“切尔西村”，没有任何数字能清晰地解释一切。彼得·凯尼恩的前任、前切尔西CEO哈金森在2003年年初离开切尔西时，说过“肯自己一个便士都没有投进去”。为了翻修和重建这一系列宏伟建筑，至少在1996年，贝茨就通过伦敦银行WARNUCK发行了2700万英镑的短期债券。他花在球队建设上的数额更加可怕：霍德尔期间用了1100万英镑；古利特时期2000万英镑；维亚利时代5000万英镑；拉涅利3000万英镑。只是这些花费让球迷天天欢呼贝茨万岁，球迷不会在乎这些钱都是从银行、股市和风险投资中融资所得，切尔西始终没有走到最终“买单”的时候。如果阿布拉莫维奇没有出现，最后这张单据有多大，利滚利，恐怕上帝也算不清楚。

　　至少贝茨不用再面对这个问题，他已经得到了一切：荣誉、争议和金钱。足球给了他一切，他还给了足球一个经济坟墓。

　　利兹城上空的“秃鹫”

　　将斯坦福桥卖给阿布拉莫维奇，贝茨并没有迅即消失，他还要把持切尔西俱乐部名誉主席的头衔，因为这个头衔就足以让他继续混迹于职业足球圈，帮助他寻找到新的机会。

　　一个有些荒唐的插曲不久就发生了：阿布一旦入主，立即让他的首席顾问特纳姆帮助在俱乐部重新组阁，然后让和他长期合作的美国大律师，同时也是切尔西球迷的巴克担任俱乐部主席，正式掌管俱乐部事务。谁知道“名誉主席”完全不顾及名誉，每周都还在对俱乐部事务明知故问，特纳姆毫不留情地取消了“名誉主席”的头衔，贝茨愤恨不已。就在这个时候，斯坦福桥一面看台需要略加改造，看台一侧背靠的豪华公寓，需要拆迁改建。端居在这些公寓里的，正有贝茨本人。虽然公寓改建，是贝茨在任时就设定的计划，如今主人换作了其他人，贝茨反倒是赖着不走了，还四处放言说，他就是要“躺在斯坦福桥的天空上，看看这个俱乐部的发展”。

　　贝茨最终还是拗不过超强的俄罗斯过江龙，不到一年时间，他彻底离开了切尔西，而且牢骚满腹，只是伦敦的媒体也已经移情别恋，不再聆听他的讲述。

　　“秃鹫”无比失落。他无时不刻地寻找着下一个让他重回职业足球圈的机会，哪怕他如此的年迈。没过多长时间，一具足球腐尸在市场上出现：曾经庞大无比的利兹联俱乐部。

　　2000年，利兹联还是欧洲冠军杯四强球队，但正是因为管理层为了追求成绩疯狂投入，四年之后利兹联便因为债台高筑而实力大减，将入英冠。接近一亿英镑的负债，并没有让疯狂主席里兹代尔承受多少责任，反倒是让其后两家接手俱乐部的财团苦不堪言。当俱乐部债务一部分被厘清后，他们连在英冠支撑的能力都不具备，埃兰路球场也被抵押给银行。

　　贝茨决定出手了。2006年年底，就传出他和利兹联的谈判，半年多之后，他被宣布成为了利兹联的主席。只是贝茨重出江湖，并没有改变利兹联每况愈下的命运，俱乐部折堕在英格兰第三级联赛中，2007年一度被清盘，2009年年初，又因为负债问题被调查。这次调查，居然又翻出了一堆问题文件：

　　贝茨控股利兹联的那家离岸公司充满了神秘色彩，这家公司注册在另外一个“逃税天堂”泽西岛上。这家公司叫做“前锋体育基金”，由贝茨和他长期生意搭档帕特里克·穆林联合拥有。只是这家公司还有瑞士分支机构，通过这个瑞士分公司来直接控股利兹联。可是在2009年春天的一个调查案上发现，2007年5月，贝茨和其他俱乐部董事，因为俱乐部负债3800万英镑，而被迫让俱乐部清盘时，他们居然和一个债权方Astor签有幕后协议，债权方承诺，只要清盘之后利兹联主席仍然是贝茨，他们愿意取消1700万英镑的债务关系。

　　所以贝茨怎样都能操控利兹联。2007年7月，托管机构果然把利兹联以180万英镑的低价卖给“前锋体育基金”，Astor取消1700万债务，但是其他所负债务，都被极其低廉价格处理，这让其他债权方大感不公，完全无法接受。与此同时，贝茨却在2008年年底，宣布2007—08赛季，利兹联实现了单个赛季450万英镑的盈利。

　　贝茨还要从利兹联的“盈利”中分走红利！多么长袖善舞的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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