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撰稿 本报记者 陈晶

　　当法网进行到第八天，贾斯汀·海宁跳跃着来到她的位置，高高举起了她的球拍。比赛刚刚来到海宁的赛点，场边观众们已经开始收拾随身物品，准备起身例行鼓掌然后离开球场。因为这仅仅是寻常的2010年法网女单首轮的一场常规比赛，海宁拿到了一场完全在意料之内的胜利。

　　本来就没坐满的看台迅速清空了，只剩下两个人，注视着还在球场边收拾东西的海宁。一个是海宁的教练，卡洛斯·罗德里格斯，他整个下午都在忙着和海宁“斗争”：海宁的固执是体育圈里出了名的，罗德里格斯试图让她在打法上作出一些小小的改变，多一些上旋，因为她已经27岁了。不过，海宁似乎很难接受。当她轻松击败对手之后，又像是换了一个人——七座大满贯冠军的拥有者。在结束了近20个月的退役期后，由于打进了今年澳网的决赛，海宁的排名飙升，这一次她是以22号种子的身份参加法网的。

　　“对于贾斯汀来说，她目前的情况就是‘不破不立’。”罗德里格斯说。其实，那天下午让海宁心神不宁的还有另外的原因，她突然发现了自己打球时的新弱点，但这种弱点目前已经演变成了对接下来发展的一种不可否认的冲击，那种精湛的技术，使对手感到屈辱的削球，几乎是一种典型的无处不在并且无所遁形的“黑客气质”。也是她跟罗德里格斯“斗争”的原因之一，“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为什么要这么打。”罗德里格斯说。

　　也许很多人都看出来了。自从去年9月宣布回归职业网坛，她看起来就有些不同。曾经的海宁是个冷酷的人，难以接近到几乎没什么朋友，但现在她甚至会开自己的玩笑。2009年，她在比利时电视台主持了一档真人秀“贾斯汀·海宁的12种职业”，尝试着体验了喜剧演员、记者甚至是二重唱演员的身份。她也很愿意跟人家详细描述自己作为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大使在刚果和柬埔寨的所见所闻。“我去了一次非洲，那里还有一些战争。一天我从一个难民营探访回来，在车里就忍不住哭了，从那之后，那些画面几乎每天都在我脑海里浮现。”

　　从精神上来说，海宁还是可以击败任何人。她回归之后参加了六项锦标赛，有三次都打进了决赛，包括澳网公开赛；还在5月2日赢下了斯图加特站巡回赛的冠军，排名也因此回到了世界前20位。尽管她已经折戟法网女单第四轮，但在很多人心目中，海宁还是那个“红土女王”。

　　“再次回到球场上的是一个全新的贾斯汀。”电视评论员马里·卡利欧说，“在澳网决赛中，她多次来到网前，攻击塞雷娜·威廉姆斯的发球；她也试图让自己的发球、回球都变得更强大，她想展示自己在那20个月里面并没有荒废技艺，反而变得更加全面。”

　　复出后，不想再迷失于网球世界

　　海宁的下一个目标是半个月之后的温网，全英俱乐部的草地是海宁从未染指冠军的地方。她曾经给出的复出原因之一是为了填补这个空白，但现在又似乎不是了。

　　“我想过一段完全不同感觉的职业生涯。”海宁说，“我会热爱这样的生活的，比如在一场胜利之后和我的妹妹拥抱，我也有了新的朋友。我不再是有很多不愉快过去的小女孩了，我已经长大了。”

　　如果不再“战斗”，那么然后呢？海宁来到了2008赛季，但很快她发现自己不会打球了，并且她已经习惯了的一些氛围正在慢慢散去。因为结婚生子，克里斯特尔斯退役了，海宁失去了一个她已经习惯了与之竞争的对手；她的家也不再是一个酒店房间、一块网球场；她的亲人也不再只是教练。“我想念过一些东西。”海宁说。

　　输给萨芬娜之后，海宁在柏林机场问罗德里格斯：“我究竟在这里干嘛？够了，够了吧！”在克里斯特尔斯退役一年之后，海宁也选择了停止。

　　“我第一次认真地面对自己。”她说，“这跟以前是不一样的，我不再自信。”她和妹妹沙拉开始变得亲密，对于沙拉的孩子来说，海宁是个好阿姨；对于比利时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以及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工作人员来说，海宁也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她过起了稳定安逸的生活，直到2009年6月初。

　　2009年6月初，罗杰·费德勒终于在罗兰·加洛斯捧起了火枪手杯，填补了他大满贯奖杯收集工作中唯一的空缺。那一晚，海宁没有睡好，她想到了自己，她缺的是一座来自温布尔登的奖杯。“我突然发觉自己还没有完成任务。”她说，“也许，还是没有‘战斗’够。”

　　海宁从不承认克里斯特尔斯在去年美网夺冠是她决定复出的“导火索”，至少那不是她关注的焦点。在她退役期间，法国著名体育媒体《队报》几次三番想采访海宁，但都被比利时人拒绝了。直到克里斯特尔斯去年3月宣布复出的第二天，队报突然接到了个电话，海宁突然表示同意接受采访。“她只是需要关注度而已。”《队报》的一位资深网球记者说。小克在去年美网夺冠之后的第二天，就曾经对媒体预言海宁的复出，一个星期之后，海宁宣布复出。

　　“一切都不同了。”海宁说，“我不想再在网球世界里迷路，或者追逐在冠军和世界第一排名之后。”但罗德里格斯直言海宁离她的巅峰状态还差得很远。

　　算是不幸言中吧。2010年5月31日，她28岁生日的前一天，海宁在法网女单第四轮中，被澳大利亚人斯托瑟淘汰出局。“五个月的回归，你现在依然确信自己能够恢复到复出前的水平吗？”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一个刁钻的问题抛向了曾经的“红土天后”。

　　“给我一点时间，”海宁平静地回答道，“就算曾经誓言做到最好，我也需要时间重拾状态，人总有高低起伏，但我已经做好了准备继续战斗。”

　　如今的海宁不再是“斗士”

　　13岁的时候，海宁的父亲何塞第一次把她带到罗德里格斯的面前，这位阿根廷教练对这个瘦小的女孩子没有太多的印象，他只记得她有着“糟糕的”正手和“灾难般”的发球。只有两件事情让他稍感吃惊：贾斯汀的反手——那时候她的“单反”已经能很有力地击球了，和她的粗糙。“要知道，当她十二三岁的时候，简直不像个女孩儿，是个小男孩儿。”罗德里格斯说。

　　海宁有妹妹，但她情愿跟两个哥哥一起踢足球打网球。海宁总是穿着很旧的袜子和宽大的T恤，刚开始打青少年比赛的时候，不认识她的人去赛事的球员名单里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她的名字，直到贾斯汀很淡定地告诉他们：“你们查的是男生那边的签表。”

　　17岁的时候，海宁就因为钱、经纪人以及与哈德尼的恋爱关系而与父亲和两个哥哥断绝了一切关系，但是罗德里格斯站在了她的那一边。海宁就是在各种混乱和纠结中成长的，赛场内外的一切风波都只能使她更加冰冷。2003年，克里斯特尔斯的父亲对媒体暗示海宁服用了增长肌肉的药物，海宁没有进行言语上的反击，而是把不满发泄到了球场上——那一年，她在菲利普·夏蒂尔球场赢得了职业生涯的第一座大满贯冠军。10岁那年，海宁就在这座球场对母亲发誓，总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冠军，而冠军对于她来说，只是意味着一个心碎的孩子超越年龄的成熟。

　　从此海宁一发不可收拾，连续拿下七座大满贯冠军，其中四次在罗兰·加洛斯封后。

　　2007年初，她因伤退出澳网，和哈德尼离婚，哥哥大卫又遭遇了严重车祸，人生再度跌入低谷的海宁又一次在网球场上找回了自己。整个2007赛季，她仅仅输掉了4场比赛，赢下了职业生涯第二个美网冠军，并且成为了年终世界第一。25岁的她终于开始感到“平和”，海宁和家人重修旧好。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样艰难的情况下还能坚持打球，但我一直在问我自己这个问题。当我找回家庭后，我想说，我不再是一个‘斗士’了。”海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