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当老特拉福德球场翻新的消息传来，我准会在中国的某个角落，想起那个遥远的阴霾下午，那个发生“飞鞋事件”的黄色房间和楼下那个轰鸣着的、等待着它尊贵主人的，车牌为MK02 BAV的银色宾利房车。

　　在更衣室里18号斯科尔斯的位置坐下时，贝克汉姆正从我头顶上方18米处经过。在踏上老特拉福德草坪的时刻，英格兰国家队刚结束在这里进行的欧锦赛预选赛对丹麦前的最后

一次训练。2003年11月17日的下午，作为一个红魔的朝拜者，我的主题是错过。走下楼来，若不是导游好心地偷偷告知，我还不知道眼前这部吐着热气的庞然大物，就是贝克汉姆那辆价值千万元人民币的全手工宾利房车。但是，最后终于还是错过。当留着披肩长发、身着英格兰国家队蓝色绒衣外套的贝克汉姆以国家队队长的身份，款款微笑着离开老特拉福德时，我被三急逼着正好上了WC，只能听着外面传来的阵阵呼叫和宾利车绝尘而去的轰鸣。

　　这不是一份完美的回忆，我承认。如同老特拉福德自己的回忆。在曼联的纪念室里，随处可见的，不是10年8次联赛桂冠，不是三冠王的奖杯和照片，无处不在的是那已经泛黄的1958年2月慕尼黑空难的照片和名单。其实，老特拉福德的记忆也许早在45年前的那个瞬间就已经被定格，而这后来的奋斗以及辉煌，最终目的只不过是为了摆脱这一份记忆的纠缠。在他的东看台侧面，是巨大的慕尼黑空难纪念碑。上面按照球员的场上位置刻着11个名字。因为身不由己地突然消失，他们丢弃了对未来的选择，成为曼联最忠实的名字。

　　于是乎，自从1958年2月6日下午3点零4分，忠诚以这样一种蛮横而残酷的方式在曼联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起，每一个成为红魔的幸运儿同时也不得不背上一块忠诚的十字架。其实，历史如果没有在那一刻停止，谁又知道后面的故事会怎样。又有谁能保证从当时最被看好的射手、21岁的“美洲豹”邓肯·爱德华兹，其时身价最高的球员托米·泰勒(3万英镑)，到巴斯比宠儿、队长罗杰·拜恩，是否能为曼联鞠躬尽瘁。不错，幸存的博比·查尔顿接过巴斯比的接力棒，成为红魔的又一代精神领袖。但要是没有那次事故，他也未必能担负起这样一份重担。

　　结果是，几十年后的今天，在忠诚的宣判下，从来就没有真正成为过红魔人的贝隆在离开后被贱卖了。20英镑一个带编号的限量发行泥塑玩偶，现在只卖3英镑一个。费迪南德被贱卖了。2英镑一个的球衣胸章，如今打了5折。抛开生意不谈，无论在感情上是谁背叛了谁，贝克汉姆更是被红魔大张旗鼓地贱卖。球袜、胸章和带暗花以及刺绣签名的DB(DAVID BECKHAM)运动帽，如今4英镑不到就能买到。至于“反骨仔”斯塔姆等人，则早就被清仓。

　　没有一个痛字，但在过去的45年里，视忠诚为名字的曼联面对背叛者的感受，又何止是一个痛字了得。这是一个长故事，从1958的慕尼黑空难，到彻底复兴的20世纪90年代，老特拉福德用了近半个世纪来忘记。而经历这一切，只用了我不到3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