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会读读去年10月号的《哈佛商业评论》也许更会有益，有心人将弗格森的智慧总结为“弗格森模式”。

　　2013 年 9 月 12 日，退休后的弗格森在苏格兰参加一所重症病人救济院的扩建奠基仪式。

　　现场转播的摄像机总能找到弗格森。导播别有用心地在莫耶斯面色惨淡时，让观众随即可以看到看台上头发不时被寒风吹起的他。

　　当人们慨叹曼联王朝破灭仅用了不足半年时，他的缔造者只有保持优雅的沉默，当然也可能是愤懑。毕竟在莫耶斯初掌曼联时，看台上就曾有过巨幅标语“The Chosen One”。一个苏格兰人选择了另一个苏格兰人，这也注定了未来的日子，只有风雨共担，更注定了莫耶斯要无助地活在巨人的影子之中。

　　我一直猜想，在人后，弗格森必与莫耶斯有过灯下的推心置腹。想当年在老特拉福德打拼的最初日子里，看台上嗜血蛮横的标语也曾将弗格森逼到悬崖边上。出路只有一条，咬牙捧回奖杯，知趣者自然会闭嘴，甚至鼓起掌来。

　　莫耶斯不是糊涂人，这个道理他懂，挑好了足总杯赛前的日子表下决心，早日抱得奖杯归，没成想斯旺西的绝杀酿成了当下的绝境。输得再难看，也要不难看地走出球场，莫耶斯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通道里。曼联也曾惨败，但很久未曾如此狼狈了。如此残局，弗格森料想得到吗？

　　平顺也好，惨淡也罢，作为曼联形象大使的弗格森完全可以超然。再说刚刚庆生 72 岁，操不起那份心了。足足 27 年，献了中年献老年，心血耗尽，弗格森始终不敢真切地面对退休，无人敢于造次催促，只是转变生活状态实在不易。“我在一列火车上的时间太久了，生怕下车之后，我的身体就此关闭。”那列火车就是“曼联快车”，39 年的足球管理工作最终以完美结局，从容下车，换乘另一列悠然看见风景的列车，向着生命的终点缓缓驶去。

　　关于弗格森退休的诸多缘由之中，我最能接受的是，老伴儿的姐姐癌症病逝。生命脆弱，白发人相依，是到了停下的时候。半年间弗格森做了臀部手术，暂别公众视野。大多数时间里他不堪喧嚣，公众离不开传奇。

　　去年末，BBC 在利兹举行“年度体育人物”盛典，为弗格森颁发“钻石奖”。这可不是什么俗套的“终身成就奖”。早在 13 年前，不足花甲的弗格森爵士就曾拥有。2013 年恰逢“年度体育人物”评选 60 周年，“钻石”大约就是象征“60”吧。BBC 思前想后，也只有弗格森一人堪此威望。领奖台上的弗格森感慨良多：“这个奖至少证明，我并没有离开”；“27 年，你们知道的，实在是不易。”

　　我们没机会凑到台下鼓掌，但至少可以买一本素白封面的《我的自传》略表敬意。出版社早在弗格森离别老特拉福德之前，就以 200 万英镑定金表达诚意。该书首发第一周即卖出 11.5 万册，刷新十几年前一本名人私房菜谱创下的纪录。

　　当今体坛，能有弗格森至尊地位的教练实在鲜见，冠军数量只是一个小小侧面。数年前，《经济学人》杂志便有宏论，弗格森实为“英伦乔布斯”，以其非正统手法、罕见之天资，成就事物之壮美。去年最后一期《新政治家》杂志的封面更打出《最后一个伟大的英国人》的标题，称弗格森为“在世最伟大的英国人，活生生的公众榜样”；作者是大名鼎鼎的政治学者。全文探讨的问题只有一个：“政治家应从弗格森身上学些什么？”

　　必须承认，尽管锲而不舍，但我依然没有完全读懂这篇长文。透过复杂的英国地缘政治，我们似乎可以辨别出弗格森“工党左派”的政治倾向。1996 年布莱尔竞选首相时，他受邀加入竞选团队，以博得英国南部工人家庭对布莱尔的好感。尽管那次弗格森提的最有价值建议不过是：竞选嘛，四处拉票演讲，肯定苦累不堪，在随行人员中增加一名按摩师吧。

　　别笑，这个细节我在不同的文章中都读到过。这不，后生晚辈工党领袖米利班德已盛情邀请弗格森为本党大义计，再入助选团队，冲击 2015 年首相大位。那篇难懂的文章中称，弗格森生长在格拉斯哥工人家庭，成为职业球员前有在船厂辛苦做工的经历，正是这些英国南方所特有的坚韧性格以及工人阶层锻造出的别样气质，最终成就了足坛传奇。

　　弗格森之前的英伦三位足球大帅——巴斯比、斯坦因和香克利都是苏格兰工人家庭子弟。莫耶斯也是苦孩子出身，但至今还没有丝毫的传奇气象。弗格森自称“社会主义者”，在幼时玩伴的葬礼上他会感慨：我们一向可以培养出卓越工匠，为何要放弃这一传统呢？

　　那些百万富翁球星，在弗格森眼中是不是“工匠”？在一个后工业文明昌盛的国度，职业足球还在将“学徒制”悄然保留。当工人已淡漠于“gaffer”时，球星们则将恩帅化身为“gaffer”，其含义早先是“工头”和“领班”，亦可为“老头儿”或“老家伙”。在曼联，它会不会又有“老佛爷”之意？这是我胡猜的，总之长幼尊卑必须严守，足够老派，收服人心很有效。弗格森曾说，不少人希望将职业足球的智慧借鉴到商业经营，那真是不易，因为职业足球从来都不仅仅是一台磨面机，它是人的集纳，激发人心才是要务。

　　好像渐渐有些明白了，有机会读读去年 10 月号的《哈佛商业评论》也许更会有益，有心人将弗格森的智慧总结为“弗格森模式”。如果日后哪位仁兄想当面聆听弗格森教诲的话，请备好 10 万英镑，这是退休名帅公开演讲一次的价码。虽然还比不上克林顿、布莱尔之流，但这对一个足球粗人而言，相当棒啦。联系机构是 ACF（Alexander Chapman Ferguson）体育推广有限公司，从 1988 年起弗格森夫妇经营，如今交给儿子打理，这自然也是“弗格森模式”的一部分。

　　张斌

　　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总监助理，主持人，日常撰写体育专栏，逐渐养成写字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