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都市报》黄端：中国足球诛窃论

　　“我要走了，我将比我预定的辞职时间提前离职。”8年前，68岁的叶利钦在俄罗斯公共电视台对全体俄罗斯人民说。在他亲手肢解了前苏联之后，俄罗斯整个国家的GDP下降了40%，然而他依然能够在权力的巅峰上稳坐泰山，并且将权力顺利移交给了自己相中的接班人普京。现在，这位热爱美酒，功过为世人评价不一的俄罗斯政治家真的走了。世人开始为这位注定要名留千古而又毁誉参半的逝者进行盖棺定论。

　　“我对不起父母，本来以为可以出人头地，谁曾想干了这个，都怪我……”4月18日，一位名叫丁磊的前金德梯队球员因为公然在白天抢劫的哥，被沈阳警方抓了个现行。从媒体披露出来的信息看，让他走上这条犯法之路的，不外乎两点：一是无法进入一队，并且因为违规被球队开除；再者是只上过四年小学，欠缺正确面对困境的素质。关于这桩足坛的花边新闻，眼看就要被传统的道德评判所掩盖，我看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抢劫犯和政治家，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之所以将丁磊与叶利钦相提，是因为这两条风马牛不相及的新闻，老让我想起庄子说过的“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在真正的权力架构中，窃取国家政权的大盗可以成为诸侯；而在社会生活当中，只是偷取带钩这样的小罪都有可能成为被杀掉的犯人。当然我如此比附，无异于说叶利钦就是应该接受审判的窃国大盗，而丁磊就是值得同情的窃钩小犯。因为自庄子以降千百年来，人类已经发展完备了经过战争、流血以及利益与文明博弈后得出的政治以及权力制度安排，同时在不同的社会历史形态以及发展阶段中，也提出了保障不同社会群体利益的相应法律与制度。除非是在强权与有枪杆打压的非常时期，人们已经开始习惯了在国家与法律的安排中去生活与生存，而所谓的人心之中的道德与公义，有时候需要置放到更全面的社会文明中去考虑。从这层意义上来说，政治家叶利钦理应受到相应的历史尊重，而抢劫犯丁磊理应受到必须的法律处罚，相信不会有什么人提出异议。

　　丁磊走上抢劫路，想来并不是他的本意。转变其实来自于让他陷入困境的

中国足球选拔与培养机制。这时候我倒想有媒体能够顺藤摸瓜，沿着丁磊被足校选中开始，所接受的教育与培训，又经历过哪些不同阶段的选拔，无法入选一队，到最后如何被开除出球队及俱乐部，然后走上街头抢劫，直到毁掉了自己的青春梦想为止，以此为样本，作一番详细的采访报道，让我们看看职业化十几年来的中国足球的真正生长土壤。

　　需要强调的是，仅从现有的媒体报道来看，至少有几点是值得我们去推敲的：第一，为什么金德足校开除从10岁开始入校的丁磊时，没有把消息告诉丁磊的家长，而让丁磊有在网吧、洗浴中心以及街头游荡的机会？第二，才十七八岁的年纪，是谁教会丁磊外出饮酒以及夜不归宿的？第三，足校都给丁磊上了什么课——“见过丁磊的公安人员都对这个青年无限惋惜，以其身体素质可能将来是一个不错的球员，但是，他在个人修养和文化素质方面实在是太差了，根本就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头脑过于简单”？

　　人类历史发展到今天，世界上的国家和地区也就只有两百多个，因此算上历史累加，窃国者也不会过万。但是发展才十来年的中国职业足球，形形色色的足球培训机构如雨后春笋般长将出来，而因为向往职业足球而进入足校的小丁磊们肯定不止一万人的数量。联想到2001年，金德俱乐部二队四名球员喝酒滋事，闹出人命案，再联想到这短短几年间发生在中国足坛的赌、嫖、毒、抢、杀事件，我真害怕中国各大城市的街头上，有一天会跑满“身材非常魁梧，身体素质很好，奔跑速度很快，身上穿着耐克运动服”的抢劫犯。于是，原本正拟由叶利钦去世而对历史上的窃国者进行系统研究的我，不由得转而担心起中国足球的前途来。 (黄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