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到大屋子，我先看见李小鹏咧着嘴、呆呆地钉在地上，这位朴实的山东小伙子就像他被宣布为中阿首战的首发那样，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惊呆了。旁边的邵佳一努力装作平静，而吴承瑛坐在椅子上开始时张着嘴傻笑，后来便深深地垂下头，仿佛想起了往事。中间的桌子旁，申思手里不停地整理着几件衣服，用急匆匆的动作掩饰内心的激动。范志毅、李铁眼圈通红，鲜红的五星红旗裹在范志毅的身上，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发着愣。从来不笑、面目冷峻的张玉宁此时绽放的是无比喜悦的笑容，被汗水浸湿的发梢还在滴水。他主动与我的手相握，"同喜，同喜！"我从来没有看见他那么高兴。站在墙角的马儿冲我竖起了大拇指，他的笑容仍然那样平和，就像他对待这一年多的压力。我朝站在他旁边的李明摆摆手，李明冲我做了个开心的鬼脸。

　　从休息室出来，我才开始慢慢咀嚼这份难言的幸福。我的眼前浮现的依然是刚才见到的一张张笑脸，接着他们的头像模糊了，泪水涌满我的眼眶，我极力抑制着激动上了返回绿岛的路。球场外炮声、鼓声和人群的欢呼声震天，车子里面回荡着的竟然是谭永麟的老歌，悠扬的旋律从《半梦半醒之间》到《朋友》，我极力憋回去的眼泪再次不争气地留了下来。

　　半梦半醒之间，我依稀看到去年初春那个对足球一无所知的女孩走到了今天的五里河球场；半梦半醒之间，我依稀看到了米卢神秘的目光和迷人的微笑。"繁星流动，朋友如雾，从不相识直到心接近，默默以真挚待人……"一年半来，我追随中国队的每一步，我和米卢相互扶持，风风雨雨我们共同度过。终于，在"朋友"的歌声里，我们赢了！

　　第一次看中国的职业联赛，而且有上届"双冠王"，我为什么只打了40分…热身赛连续失利的时候，我也郁闷之极，几乎看不到球队的任何进步…我执教有三样法宝：鼻子，镇定，还有世界上最灵通的消息…以前我与足协可能像两条平行线，而十强赛期间我们找到了交叉点…我可能没有能力从根本上改变中国足球，但带领他们第一次进入世界杯就是我的最大成功。

　　第二章米卢，说出你的秘密

　　从米卢到中国的第一天起，他就处在了漩涡的中心。他被我们描写着、被我们评论着，被我们质疑着，也被我们批判着。然而镜头前、话筒前的米卢永远是三缄其口，不愿意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公之于众。在记者们的穷追猛打下，他熟练地运用"太极推手"，巧妙、圆滑地周旋着。

　　即使与他成为朋友，米卢讲话也不是无所保留，特别是在谈到一些问题时，米卢不愿批评任何人。他最常跟我说的一句话是：这可是我们私下说的，你要保密。从这一点上说，我不是个合格的朋友，偶尔我会将他的"私房话"告诉读者，但这只有一个原因--让更多的人了解米卢，了解他的真实想法，了解他对中国足球的改造，了解他在中国经历的一切，而所有这一切，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经验。

　　在我们成为至交后，米卢偷偷对我说，在他与中国足协的合同上有那么一条，大意是不许说足协的坏话。我取笑他："原来这才是你'胆小如鼠'的原因呀。"他立刻脸一绷："我尊重和我相处的每一个人，我努力做到善待每一个人。"他说得非常认真，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处事原则。不过，偶尔在他心情舒畅或极度郁闷的时刻，老米也会用一种沧桑的口吻对我说："LILY，终有一天我要给你打开我的日记本，让你了解所有的一切。"他的笑容诡秘，但在我的印象里和以我对他的了解，米卢是一个从来不爱写东西的人，他只在我写书的过程中偶尔问一句："我们的书写到哪儿了？"

　　他将我写他的书称为"我们的书"，我问他为何不写一本个人自传，因为他闯荡世界、五次世界杯的传奇经历恐怕是每个球迷渴望了解的，米卢摇摇头："故事太多了，何况我也不是那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我感觉其实他还是有所顾忌，不愿重提那些曾经爱过或伤害过他的人。崔永元曾将老米请进《实话实说》，米卢特地将节目录了下来，还迫不及待地让我发表评论，我告诉他，如果我要是哪天碰到崔永元，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他请错人了，米卢怎么会"实话实说"呢？

　　说完这话，面对的是老米的一阵沉默。我接着道，"你不用给我看什么日记，我只想要你一次发自内心的倾诉，关于过去这一年半。"

　　当老米在中国的神圣使命终于完成，这样的一次对话也终于成为可能。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如此难得，米卢打开了自己的内心--尽管远远不是门户大开的那种。(李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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