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就像我们去走一个香巴拉,你带了两瓶矿泉水,喝完以后,这个瓶子是揣在自己包里,还是就地抛弃?有一点相似性,在珠峰可能不大一样的是,你在7900米的南坳,可能刚从顶峰撤下来,这些东西实在背不动了,会有这方面的客观因素,但就像刚才王静说的,你是不是足够的自律,是不是愿意用100%的力量把这些物品背下去。决定了你是不是一个真正的登山家。王静刚才说到一些方法,可以用罚金,有一些法规的制定,还有未来有没有可能,以后每支登山队伍里,有一个协作是专门负责背负垃圾的,增加人力投入,来减少垃圾遗留。
王静:我们队里是所有垃圾全部运下山,除了小便以外的垃圾,我们全部带下去,包括大便,大便都是用可以降解的塑料袋装起来的。因为人一旦多了以后,如果你随地这样就不行。比如说十几个人的山,可能在哪个地方挖个雪坑,大自然就自然降解了。而在非常多人的情况下,有许多登山者,那就不行。
主持人:如果都能按照罗塞尔队的做法,会好很多。
王静:像国际大队伍,都可以做到这样,包括在山上,他们有专门装的,运的,都会有。我觉得作为一个登山爱好者,珠峰是离天最近的地方,是最圣洁的地方,你不能留什么东西,也包括个人的信物,我从来不会把我任何的东西带到顶峰去,然后放到那,我从来不会。我觉得在那样的地方,只要你抬头,你一望,你就可以跟上天对话,就是这种心境。留任何东西在那里,都没有什么意义。
主持人:留下记忆,留张照片,就足够。
王静:留个照片,留个记忆。我也会有东西带到顶峰,但是我是带下来,背上去,我再背下来。那是孩子送给我,代表他们,两个女儿和爸爸的三个小娃娃。
主持人:背上去,背下来,意义就不一样了,跟着妈妈一起上去的。
王静:咱们都说这种精神力量,感觉是非常虚的,这次我就有一个亲身体会,就是三浦雄一郎,80岁的日本老人登顶珠峰这个事,因为我们在大本营去拜见他,在路上我就碰到了,在接近7000米的地方,去洛子壁的下面。当时我就刚好登完努子峰,休息了一天,在路上走着,我什么都没背。我在看前面有一队队伍怎么走的这么慢,我心里在想着跟我一样慢吗,结果走走他们停下来了,有人叫我名字,我一看,是带着三浦雄一郎在路上走着。当时很兴奋,因为80岁的老人,真的上来了。虽然普通登山者是四个营地,他是要建8个营地,也包括吸氧及也会提前吸,包括后勤服务。但是他这种精神力量太强大了。走过去以后,我开始是那种状态,感觉我还能登珠峰,我还能去吗?就是特别慢的,在冰雪上走。我当时跟他一起录了一段视频,我说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尝试无氧登珠峰,他走了,我就往回走。突然间感觉那种状态一下子提升了很多,蹭蹭地走回营地去了。
主持人:榜样的力量。三浦这位老人,我也用老人这个词来给他“标签”,实际上他自己说过一句话,我不老,我是第4个20岁的年轻人,这句话能给我们启迪。我们接着再聊王静的话题,王静说到了珠峰南坡今年有许多新闻人物,比方说俄罗斯登山家登顶后不幸在南坳遇难,再如80岁的三浦,当然也包括王静本人,她是努子峰登顶之后,又成功登顶珠峰,在亲历了2010年的珠峰和2013年珠峰峰顶之后,你未来还想再去这座山吗?
王静:至少垃圾没有运下来,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个遗憾,不管我亲自上到南坳,上到珠峰,还是让其他的组织,其他人来做,但是净山这件事情,我肯定还会去。
主持人:你出发之前,我们曾经聊过这个问题,我本人对雪山的保护,对珠峰的环保也非常支持,在此呼吁一下,这么多雪山,不管是国外的,国内的,每座山我们去登,都应该做好自律,不应该留下损毁这座山的东西。
王静:刚开始爬山的时候,对环保的重要性,我没有太明确的概念,但到后期,我给自己的规则就是只要你上去,你就必须把所有东西带下山来,要不你就别去,你没有这种自带垃圾的能力,你就别上。
主持人:我还有一个问题,是登了至少7座8000米,努子峰也接近8000米,在这几年登山经历当中,遇到过雪崩,遇到过濒临绝境的时刻,在那个时刻到来、或者之后的片刻,你在跟家人联系,在跟女儿打电话的时候,说了什么?
王静:我每次在登的过程中,我是很少跟家人联系的,也包括出发,像妈妈,我都不会告诉她,我要去登珠峰,我不会告诉她。但是他们心里有可能会猜,之前也包括报道,我基本都不给他们看的,因为报道大多数都会提到风险。所以我不会让他们看。要给他们打电话的话,那就是真正下到大本营,登顶我是绝对不会去报的,还没有下大本营之前,我也不会报,我一般是下了大本营再报,下到大本营就真正安全了,因为通常都是下撤当中遇难,登山者90%都是这样的,我就是一定下了大本营。告诉妈妈,我要回来了,事办完了,也顺便登了一个山,就回来了。对于女儿,她们对于危险的概念就更少一些,都聊的很简单,我一般问,你们在干什么,吃什么,你们现在在做什么啊,等等都很简单。也包括有很多人问,你怎么平衡你这个关系,难道家里不管吗,女儿反正没有多少时间照顾。实际上孩子到每个年龄阶段,成长是不太一样的教育方式,她们现在这么大,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去动手,也可以自己去思考。作为父母来说,你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比你说一百遍都重要。
主持人:你怕家人担心你,但是你也知道家人一直很牵挂你,在孩子这个问题上,我倒是有个小小的问题,孩子现在是不是把你看成英雄?
王静:没有。比如说大规模的庆功会类似于这种,我很少办这些东西,我就回来报一个平安就行了,我是希望这是我正常的兴趣爱好,不希望把我看成什么样英雄的事迹。很多人问我说,你的目标肯定是14座,我说真的没有。如果说我要14座,我就不会再去登珠峰,登努子峰,我还可以再去登其他的山。还有一些更危险的山。我觉得那不是我的目标。
主持人:单纯追求14座的数据,意义不大?
王静:我只能说自己不是这样的人,我不能说意义不大,因为对很多人来说这就是他的一生,这就是他的生命,对我来说,我不是,因为我觉得活着回来,是我第一重要的目标,就是我要回来。
主持人:陪着孩子长大。如果说有一天,女儿说妈妈我要像你一样登山,你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告诉她?
王静:很有意思,关于你这个问题,实际上她们完全说,我才不像你那样登山呢,她就把这个事看得很轻。我觉得她是对我是这样的表述,慢慢长大了,她们也知道,这是有危险的,女儿也会讲妈妈太危险了,你不要去了,都说了你不登山,你不是说你出差了,怎么又去登山了。但是对于她内心来说,肯定是受到很多感染,为什么呢?有一天她的老师打电话跟我讲,她说你女儿告诉我,很骄傲,我妈妈要带我去南极了,实际上假如我这么说,试探性的问问她,她说谁跟你去呀,那么苦,不去。人家是那样的,但是对外人是不一样的表现,我想这是对妈妈的一种保护,你不能再去了,实际上她心里非常明白,但是对外人不一样。
主持人:小孩子的心理挺微妙,对妈妈说的时候,是希望你悠着点;对外人说我妈妈真棒。两种态度,看起来截然不同,但都是同一种爱。
王静:但是我也尝试带她们去登山,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我们都非常喜欢户外。也包括今年我们全家去了乞力马扎罗。
主持人:对你来说是故地重游,对他们来说是第一次。
王静:孩子很苦,每天要上海拔,要徒步很久,要像自己走,不像小时候走不动背和抱,7岁、9岁是不可能的,中途还是遇到了挺多的困难,就是对7岁的孩子来说挺困难。上到7900米营地的时候,测她的心跳是160,最快的时候接近180,那个时候不能再走了,就决定停下来,两个孩子都停下来,让爸爸一个人登顶,爸爸说我带着她们一起登顶,另外一个9岁的孩子状态还可以,她说妹妹不去,我也不去了。当然我是肯定不放心爸爸再往上走的时候带着,毕竟他是第一次登乞力马扎罗,所以后来我说你保证你一个人登顶,就代表全家了,结果真的就是这样。
主持人:如果不是太忙的话,没准他以后也会像你一样。
王静:我觉得他现在心里已经有火花了,因为他之前无法理解这个家伙(指王静)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一定要去登山。在这之前,他对我这种危险上了解得非常少。因为我不讲,我从来就不讲,他们说危险,我说哎呀,开车还撞死人呢,你看现在交通死亡率多少多少。我自己也是救援队成员,经常分析这些出事案例,你看基本上99%的山难,都是因为个人原因,没有把握好,我说在这方面我非常谨慎。我从来不讲危险的部分,直到这个书出来的前夕,他才看到稿子,后期我开始讲这些东西,我也不再避讳这些,反正已经出来了。
主持人:我想他在看的过程中,内心也是很震撼的,包括书中也写到了对他,对孩子,对家人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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