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拳,尤其讲究智慧。女子拳击队总教练高振国在训导弟子时强调,上场比赛要长气势,但不是动气。任何攻击都有破绽,必定藏有致命弱点,抓住它,狠狠地反击。
拳有3种——直拳,勾拳,摆拳。
7月5日下午,沈阳,热浪滚滚,沈阳体育学院的拳击训练中心,拳风呼呼。
戴着拳套或护板的女拳手们,汗水直接从鼻尖掉落至嘴唇。汗水是来不及擦拭的,在摇摆身体躲闪和移步进攻中, 汗水被轻易甩掉。
1秒内的爆发
训练馆里,吴海鸥重心往后,身体略微后倾,然后右脚点地发力,从腿到腰,力量旋转入手,这拳便像是生了劲风。
吴海鸥现年25岁,是拳击训练中心的“次大姐”,她的最高荣誉是全国冠军,这对她来说显然不够。训练馆的墙上张贴了“立志夺牌”的励志标语,这个牌,当然是奥运金牌,那是她们的方向。
扭胯,转身,最后出拳,吴海鸥的每个出拳动作就像高速摄影机拍摄的画面。吴海鸥分解着每个动作,加以推敲。
一旦差之毫厘,立即失之千里。自从2007年在全国女子拳击锦标赛上拿到了冠军,吴海鸥再也没有尝过冠军的滋味 ,她想给自己的运动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此时,吴海鸥就在发出冲击。打沙包的吴海鸥大声叫喊着,她以此抵抗体内越来越多的疲惫——刺激自己,提高兴奋点。她要做到的是全身关节在相继爆发,爆发的时间决不能超过1秒钟,而决胜的距离往往是拳头伸触向前的数厘米。
进攻,躲闪,发现破绽,进而抓住制胜的机会。
其实,海鸥是个懒洋洋的姑娘。脱下拳套后,她就懒得动了,身子软在床上,戴上耳塞便拥有了自己的世界,她和男朋友用微信聊天。男朋友也曾是体育中心的拳击手,现在在江苏盐城打工。
她的婚事是母亲王国瑞眼下最关心的,母亲担心,海鸥的男友也练习拳击,一来二往,没空照顾海鸥。海鸥的母亲说,不希望女儿能有多大的出息,只希望她通过比赛,以后可以找得到好的出路,比如工作,还有爱情。
数分钟,拳手变女孩
女子拳击与大多数运动相似,根本上排斥着年龄。年龄越大,意味着机会也越来越少。对于吴海鸥是如此,对于崔乔更是如此。
训练馆上,崔乔已全身湿透,她和一名男队员不断地更换攻防战术。她已经27岁了,是队里的“老大姐”。
崔乔,出生于1985年,身高1.75米,单眼皮姑娘,皮肤晒得黝黑,喜欢在训练结束后,一头钻进自己的寝室化妆间。脱下拳套的手有着与众不同的巧劲,干起细活来丝毫不亚于可以卷起风的拳头。镜子、假睫毛,眼皮贴,从拳手到女孩,可以在数分钟内完成。
女人有着女人的心境,于是化妆时间的长短,完全取决于当天训练的心情和有没有遇见看着“对眼”的男孩。室友发现了这个规律,崔乔的桌子上如果多了一排化妆品,那天必定是她的晴天。
这位来自辽宁抚顺市的东北女孩有着口直心快的爽快,她不喜欢队友看中她漂亮的鞋子而发出类似于“姐,这鞋挺合我脚” 的拐弯抹角,她乐于听到“能否给我穿上几天”的开门见山。她的爽快利落尤其反应在她的拳头上,训练队里的近乎一致的看法是,反应快,速度快,移动快,便是崔乔作为一名女子拳击运动员的“杀手锏”。
训练馆内的崔乔仿佛和空气在战斗。她面对的是宽约10米的镜子,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动作,于是始终和自己战斗。镜子里的她做出了一样的动作,崔乔想要更快,更狠,镜子里的“她”也给予了同样激烈的回应。直到她和“她”同时累到停歇。
走上拳台后,这位特立独行的姑娘一直认为,战胜自己比击倒别人要难得多。2002年之前,崔乔的训练科目是田径项目中的投掷,即铁饼和铅球,在抚顺市望花区田径比赛中,她扔了18.26米,拿了第一名。父亲激动坏了,“儿子,你太争气了。”在崔乔眼中,喜欢打架,暴躁好斗的父亲,从未把自己当女儿来养,她自己也一度怀疑是“男儿上身”。
因为耐力和爆发力惊人,崔乔曾引来多项赛事教练的青睐,抚顺市田径队、皮划艇的教练都曾来找寻这位姑娘,崔乔偏偏选择了拳击,原因只有一句话——她当年的启蒙教练张文博说,“如果练拳击,你可以不用缴训练费”。崔乔当即答应了下来。
苦痛是层过滤网
就这样,崔乔走上拳击路。
这条路很不平坦。2003年在沈阳召开的全国女子拳击邀请赛的第一场,崔乔败给了名不见经传的选手,这位姑娘发狠扔下自己的拳套走了。
那一年,17岁的她上高二。她觉得自己不是练拳击的料,她以后也看不到发展机会。这次比赛结束后,她曾试图放弃。她觉得自己吃了好多苦,但吃苦未必有所获得。
教练当即就给她泼了盆冷水,“你还不够吃苦,不能吃苦”。
苦痛是层过滤网,它淘汰人,而被它挑选的过程也极易提高人。至少对队员们而言,苦痛是成长的要素之一。它几乎伴随着泪水、挫折和被对手击倒。
“训练不是练‘狠’,而是练‘苦’。”总教练高振国相信。
吃苦是拳击队员常态,人来人往,有人离开,有人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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