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龙，在大连“直通”的日子

　　文/陈思婧  图/边玉翔

　　“你觉得这次谁能直通？”

　　在广州正在准备亚洲杯半决赛的张继科这样问记者。

　　“马龙吧。”

　　“你都猜3次马龙了吧？”

　　不等记者回答，张继科继续说：“别说你了，我们也都猜马龙第一次直通就能打出来。”

　　记者心想，第三次，没问题了吧？

　　“这个比赛紧张还是接下来的直通比赛紧张？”广州新白云国际机场，刘国梁问刚刚从德国捧回白熊奖杯、又在广州拿了大众精英赛冠军的马龙。

　　“当然是直通紧张。”马龙看看自己手里的登机牌，从广州到大连。

　　第一日

　　最后一次直通莫斯科比赛，采用了个新招儿，比赛当天现场抽签。这就意味着第一场比赛的双方将在知道谁是对手之后不到10分钟就上场比赛。按照世界排名，马龙直接入1号位，也是第一个抽签。

　　比赛现场座无虚席，刘国梁在球桌下洗牌的举动逗笑了所有人，除了马龙。他紧盯着桌子上被依次排开的名牌，伸手选了一个——翻开，雷振华。马龙和雷振华对视一眼，转身去进行赛前热身。

　　抽签继续，位列第2进入8号位的王皓，抽到了作为队内第10名候补进本次直通的李平，接着王励勤抽到了下半区的位置，马琳将在郝帅和陈玘之中抽出对手。“陈玘这时候已经准备第三次淘汰马琳了。”刘国梁调侃道，连续在前两次直通比赛中淘汰马琳的陈玘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马琳相当配合，边笑边翻看名牌的边角做“赌徒”状。名牌翻过来，马琳躲过陈玘，抽中郝帅，场上场下一片欢笑。

　　坐在场边等待比赛的马龙并没有看到这一切，他脑海中正在回放以前和雷振华交手的情景。有的运动员在比赛前一晚看了明天可能对阵的4个人的录像，有的运动员只挑了其中1、2个人的录像看，马龙什么都没看，只是闭着眼睛回想，就如同现在一样。

　　抽签前，主管教练秦志戬问他想抽到谁，马龙摇头说不知道。秦志戬继续问，抽到雷振华怎么样？马龙继续摇头，说不好打。马龙觉得他和雷振华球路有点相克，最近两年的乒超联赛，马龙打得顺风顺水，唯独碰到雷振华的时候会打得很别扭。这签抽得巧了。

　　赛场上的真假马龙

　　比赛第一局两人礼尚往来，比分交替上升，一直到8︰8平后，马龙突然发威，抓住雷振华正手出的两个机会，逼得对手缴枪。二人的暂停都用在了第二局，开局马龙5︰0领先，被追到9︰8时秦志戬先叫了暂停，然而这个暂停却没有阻止雷振华将比分追平。关键时刻，马龙依然抓住雷振华对短球处理欠佳的问题，10︰9占得先机，逼着马俊峰也给雷振华叫了暂停。同样，这个暂停也没能阻止马龙取胜的脚步。第三局马龙打得相对顺利，11︰6锁定胜局。

　　细心的人会发现，雷振华比赛时穿的是马龙的短袖国服，赛场上因此出现了两个“马龙”。“因为我的球衣上缺个广告。”赛后雷振华解释说，“这是一场真假马龙之间的比赛。”

　　淘汰赛第一轮第一场，真马龙胜。

　　马琳连续三次首轮出局

　　按李晓东教练的话说，郝帅是个非常有灵性的运动员，打球有种舒展飘逸的感觉，马琳躲过了陈玘，不一定算是抽到了好签。果不其然，躲过了陈玘的马琳又迎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开局，第一局一上来就被郝帅打了个0︰5。

　　改无机胶水以前，控制是马琳的特点，只要马琳快摆短成功，无论对手是谁，这一分十拿九稳了。但现在，控制反倒成了马琳的难题，快摆短后的球他输多胜少。第一局4︰11，马琳交了一局，输在了控制上。第二局马琳改变了战术，搏杀得多，控制得少。这样的变化打了郝帅个措手不及，在心理上给了郝帅不小的压力，马琳很快便以11︰5取得胜利。

　　三、四局两人各下一城，李晓东说，在大比分2比2的时候，他有一瞬间觉得马琳该拿下这场球了。但一直压力缠身的马琳，其实早就失去了奥运夺冠时眼里的光芒，第五局6︰2领先被郝帅追上来，最后郝帅在9︰8领先的时候打了个擦边，马琳将球拍直接甩在球台上，并非发泄，实属无奈。最后比分锁定在9︰11，球拍再次被马琳抛起来，那一刻这位三次直通都倒在第一轮的奥运冠军眼中，确实失去了些什么。

　　凶狠与力量的对决，陈玘VS大力

　　之前说过，有些队员在比赛前一天准备了4个对手，看了全部的录像，这个队员就是陈玘。由于准备充分，第一局陈玘率先打开局面，用他的果断和凶狠将比分锁定在11︰7。

　　第二局王励勤尽量让局势简单化，发球后直接拉起来，减少台内的缠斗，用对攻解决问题，一上来就8︰2领先陈玘，最后11︰5王励勤拿下这局。第三局王励勤7︰11告负，陈玘已经适应了打相持，并能利用相持把握战机。剩下两局二人都是以两分之差各有胜负，王励勤大分2比3被陈玘挡在了四强之外，三次直通只赢了第一阶段的一场球。

　　赛后王励勤保持一贯作风，沉着地表示会认真总结，虽然三次机会都丧失了，但仍然不会放弃去莫斯科的信念。然而长时间不能进入决赛的状况给王励勤带来很大压力，甚至这位世锦赛先生打队内比赛都能出现腿脚发软的现象，实在令人难以想象。反观陈玘，比赛仿佛是证明自己守住尊严的舞台，这场比赛，尊严获胜。

　　李平剃了王皓“光头”

　　赛前，大家都对王皓的发挥很期待。虽然他第一次直通比赛吃了0分，第二次倒在了半决赛上，但刚刚结束的德国公开赛中，王皓仿佛找回了原来良好的状态，冲进决赛。另一方面，面对同门师弟李平，王皓可以说鲜有败绩。本来实力、气势、观众支持率呈一边倒的比赛，没想到被剃“光头”的居然是王皓。

　　赛场上李平打得行云流水，充分发挥出他正反手衔接流畅的特长，王皓反而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一方，很快便以9︰11、5︰11、6︰11交了三盘。

　　赛后，面对鼓励声的李平说，不是他打得好，是王皓发挥得太差。王皓也这样认为，新闻发布会上他坐在一角。刘国梁坐在发布会的长桌中间，对这个徒弟，他骂也骂了，第二阶段直通在央视直播间，他骂给了所有观众听；对这个徒弟，他帮也帮了，亲自带队去德国，想借助公开赛帮王皓调整状态，结果回来刚撒手两天，王皓的状态又再次低迷。

　　当有记者问到为什么三个奥运冠军都没有打进第二轮比赛，刘国梁身上的压力大不大的时候，以“压力应该在他们三个身上，我没有压力，反正我肯定能去莫斯科”来调侃的刘国梁，不知心里究竟是何等滋味。

　　赛场花絮

　　比赛过程中，观众们热情的掌声此起彼伏，现场主持人不得不提醒：“在运动员发球和教练与其沟通的时候，请不要喊加油。”时过不久，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经过刘国梁主教练的提议，在教练员与运动员沟通时，可以喊加油。”

　　比赛间隙的互动活动，是队员们往观众席打出签名的乒乓球。第一场比赛获胜的马龙在这个环节露出了他这一天为数不多的笑容。

　　第一轮被淘汰的选手中只有王励勤参与了互动，他的正手力量果然非同一般，赛场两侧较高看台上坐着的观众最欢迎王励勤来给他们扔球，不会出现以往球还没到观众席就落到地上的桥段。

　　赛后采访中，马琳说自己急待解决的是一个“乱”字。这个字体现的是他的思绪，其实也是国家队内战的现状。

　　第二日

　　打完第一天的比赛，马龙利用下午和晚上的时间留在球台边进行补课。陪在他身边的是同样一脸紧张的主管教练秦志戬，站在他对面陪他练的是虽然接下来没有比赛，却比他练得还用功的王励勤。

　　马龙第二场比赛的对手是郝帅，实力在他之下，心态却强过他。马龙身上的压力很大，他紧张，前两次直通踩着他肩膀爬上去的许昕和张继科，哪个不是实力在他之下？面对也对世界冠军抱有执着信念的拼命三郎郝帅，马龙逼自己不要多想。

　　马龙跳出“输第一局输全部”的怪圈

　　对郝帅的比赛中，马龙第一局6︰11输了。秦志戬给马龙进行技术指导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一点点慌了。据他观察，第三次直通打到现在，凡是第一局输球的人，最后都输掉比赛。秦志戬说这句话的时候口气严峻，虽然马龙因为输掉第一局而输全局的比赛只有直通第二阶段对张继科的决赛，但这足以看出教练的紧张程度。

　　既然教练说是怪圈，那就是怪圈。第一局已经输了，马龙的心态又站在悬崖边上，跳下去，还是跳出去？马龙第二局还以颜色，11︰6扳了回来。第三局、第四局两人一直你追我赶，比赛的转折出现在第五局6平以后。之前马龙一直落后，能追到6平已经突破了自己，反观郝帅，则是用一个发球出台亮了白旗。最后马龙以11︰7拿下整场比赛，第二次闯进直通的决赛，秦志戬的心终于放进肚子里。

　　陈玘“送”李平进决赛

　　从比赛一开始，李平就明显处于下风。这也不奇怪，从交手战绩来看，李平只赢过陈玘一次。然而渐渐大家发现，陈玘在场上好像被无形的绳子捆住了手脚，吃发球和发球失误成为了这场比赛他给人的两大印象。

　　赛场上的李平是光脚不怕穿鞋的，由于腰伤，李平近期一直没有系统训练，也正因如此，他的心态放得格外平，赢了球就是赚了。李平发球技术一般，但陈玘好像中了魔咒，从头吃到尾，自己的凶狠的特长没有发挥出来，和前一天对阵王励勤的他判若两人。

　　2比3，陈玘将李平送进决赛。赛后他一脸懊丧，像祥林嫂一样碎碎念：“这球怎么就摆不住呢？”陈玘摆短摆不住、劈长失误、拉球总丢，还不停地接不好发球，时不时再送几个“自杀”给李平。刘国梁赛后摇头说：“陈玘是输给了他自己。”

　　赛场见闻

　　花絮这么轻松的字眼，已经不适合用在比赛第二天这种紧张的气氛下了。赛后队员拎包去新闻发布会，秦志戬转身从小门出馆，直接上车去等，在他的脑海里，大概早就开始琢磨第三天的决赛了。

　　李晓东评价说郝帅有点像羽毛球运动员鲍春来——技术全面，手感上佳，但杀伤力不够，始终不能突破自己。马琳倒觉得郝帅和鲍春来一样女人缘不错：“好多女球迷喜欢他，这都是CCTV8整天播韩剧的功劳，你没觉得郝帅那眼睛特像韩国人吗？”

　　发布会上，李平被记者点名，回顾今天展望明天。没想到自己能打进决赛的李平显得有点紧张：“首先我没想到自己能进决赛，然后，我到大连这两天格外开心，每天都挺高兴的。”“吃得好睡得好。” 刘国梁笑着补充。李平继续说：“然后，明天我认为还是心态最重要，只不过我还没有找到马龙的漏洞。”

　　第三日

　　决赛日前一晚，马龙主动找到主管教练秦志戬，说担心发挥不出自己的水平，感觉很紧张。秦志戬吃了一惊，以前马龙从来没这么坦白地说出过自己的想法，每次都是憋在心里，一旦解决不好，很容易出现前两次直通给人当垫脚石的危险。这回马龙一开口，秦志戬反而放心了。

　　“那时候我感觉到，马龙对决赛和压力的看法改变了。”不得不说，马龙的这一改变给秦志戬增加了一份信心，原本陪着队员紧张的他，跳出了比赛的胜负，专心给马龙分析起决赛的战术：“要把包袱先抛给对方，看对方怎么解决。”马龙贯彻得很彻底，这个抛出去的包袱，就是“变化”。

　　马龙取胜，没有如果

　　比赛一开始，马龙就着重打变化，以变化遏制住了李平的发挥。秦志戬赛后说：“可能两个人拿着刺刀，你捅我一刀我捅你一刀，这样打下去马龙可能会输，赛前比较担心李平会通过他正反手的力量把马龙打软，所以我要求他从开局就要变，哪怕主动去失误也不能给对方抓住这些东西。”这场比赛，马龙是抱着“自杀”的决心上场的，对于这种破釜沉舟的表现李晓东给出的评价是：“他真的急了。”

　　3比0。除了第一局李平是以两分球输掉，其他两局均可称为“没戏”。

　　赛后马龙师徒二人击掌，终于不再是前两天的机械动作。拿到机票的马龙自然非常高兴，而首次直通便闯进决赛的李平也同样值得肯定，他笑着说：“这场比赛让我看到了与世界第一的差距，也尝到了好心态给比赛带来的帮助，以后会继续努力。”

　　秦志戬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当被记者问道，如果马龙输了怎么办时，他一脸坦然地笑道：“马龙没有输，所以没有如果。”

　　当天晚上7点40，马龙手中的登机牌换成了从大连到北京。他一脸轻松地与队友们聊着天，用手机上网看照片，时不时地打着哈欠。

　　“昨天没睡好？”

　　“何止昨天，在大连这几天没一天睡好的！”马龙如实回答，“可能从德国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

　　“都这么久了还没倒过来。”

　　“我也不知道倒过来没有，反正比赛那几天一点都不困，现在困得不行了。”

　　飞进夜色的飞机上，就数马龙睡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