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寒冰、贾岩峰报道科萨诺维奇VS伊万诺维奇,布拉泽维奇VS高歌奇,这不仅仅是4位教练的对决,这是克罗地亚与塞尔维亚的较量。战场在中国,但丝毫不意味着意义和内涵的稀释。对于这两个数百年来积怨良久的民族而言,没有什么是比战胜对方更重要的事。仇恨面前,一切都已失去原本的温存。
民族宿仇“移情”足球
克罗地亚、塞尔维亚、波斯尼亚、南斯拉夫三大民族原本同宗同语,却因为中世纪被奥地利和奥斯曼帝国分治,导致异教异文并最终从姻亲变为世仇。奥地利人统治的克罗地亚信奉天主教,采用拉丁文字;被沙俄扶植的塞尔维亚信奉东正教,采用西里尔文字;甚至一部分改宗伊斯兰教的塞尔维亚人还被迫自创成穆斯林族,演变为波斯尼亚人。这其中,又以克罗地亚人和塞尔维亚人绵延数百年的民族仇恨尤甚。南斯拉夫地区的足球从诞生之日起,自然也不能摆脱政治、民族和宗教带来的影响。
克罗地亚是南斯拉夫最早接触足球运动的地区,即便在1918年统一的“第一南斯拉夫”王国成立后,南斯拉夫足协总部仍是设在克罗地亚首府萨格勒布。但塞尔维亚人当权的王国政府1929年强行将总部迁至贝尔格莱德,引发了克罗地亚人的全面抗议。克罗地亚足协拒绝放人到国家队报到,1930年首届世界杯南斯拉夫只能组建以塞族为班底的国家队远征乌拉圭。结果,他们意外地击败巴西,与美国并列季军,从国外赶来参赛的克族球员伊万·贝克还获得了最佳射手。但分裂并未因此得到缓解,克罗地亚境内俱乐部为足协总部迁址一事抵制了1933年的全南足球联赛。
二战期间,纳粹扶植的克罗地亚傀儡军和塞尔维亚抵抗军,以及铁托率领的游击队互相攻伐,死伤惨重。南斯拉夫是唯一一个自相残杀遇难者多于被纳粹屠杀者的欧洲国家(270万遇难者中2/3死于种族仇杀),克罗地亚的纳粹伪政权屠杀了很多塞族球员,忠于前国王的塞族武装和铁托游击队也击毙了不少参加纳粹伪军的克族球员。而且,纳粹伪政权的克罗地亚足协居然得到当年国际足联的承认,这段前南足球史上的公案,在战后同样成为横亘在两大民族间的鸿沟。
二战后直至1991年南斯拉夫解体,南斯拉夫足球就一直游走在貌合神离的边缘。1976年欧洲杯,身为东道主的南斯拉夫原本极有希望夺冠,但比赛在贝尔格莱德和萨格勒布两大对立城市举行,成了球队功亏一篑的败笔。1/4决赛南斯拉夫队在首都战胜威尔士杀入半决赛,但足协未能兑现半决赛移师萨格勒布的诺言,结果球队中的克族球员消极比赛以示抗议,南斯拉夫2比0领先加时赛被联邦德国4比2逆转。季军赛移师萨格勒布,塞族球员又抗议克族球迷的嘘声故意放水,2比3又输给克鲁伊夫领军的荷兰队。
从1972年起,前南斯拉夫足协不得不将国家队和奥运队按照种族分开,非洲际大赛时的国家队主要由塞尔维亚人组成,参加奥运比赛的球队则主要由克罗地亚人组成。只有进入决赛周的时候,国家队才会由两族混合组队。比赛中两族球员几乎很少给对方传球,造成南斯拉夫每逢大赛总是无法发挥正常的窘境。1987年,以苏克、博班、普罗辛内茨基和贾尔尼为核心的南斯拉夫夺得世青赛冠军,被誉为“黄金一代”,也只是因为整条中轴线都来自克罗地亚,球员间配合默契所致。
足球成内战导火索
所有南斯拉夫人都不能忘记1990年5月13日,塞尔维亚人的红星队造访克罗地亚人的萨格勒布迪纳摩。在马克西米尔体育场,两队极端球迷早已蠢蠢欲动,任何一个火星就能引发燎原灾难。红星极端球迷首领“老虎”阿尔坎向全体球迷展示了他从克罗地亚的塞族聚居区找到的一块路牌,刺激了绝大多数球迷的神经。比赛一开始,塞族球迷就率先发难,而现场负责维持治安的南斯拉夫警察大多都由塞族组成,自然乐得坐视。比赛至70分钟,场面已完全失控:数百名球迷受伤,球员们都不得不退回更衣室,因为球场都已是群殴现场。
此时,克族球星博班发现一名警察正在疯狂殴打一位倒地的克族球迷。对于克罗地亚人而言,一个英雄时刻诞生了:博班一个凌空飞腿踹倒了那名警察,电视镜头记录下了这一刻。克罗地亚人的怒火被立刻点燃,很快两国的军事冲突就在边境全面蔓延。作为代价,博班被南足协禁赛半年,无缘1990年世界杯。讽刺的是,事后证明那名倒霉的警察并非塞族而是穆斯林族,但这已无碍足球成为前南分裂战争的最后一根导火索。
此后整整20年,基于政治压力,克罗地亚和塞尔维亚仅有1次在大赛上遭遇:1999年的欧洲杯预赛,在上万名警察保护下,两队两度战平,但都入围了翌年的欧洲杯决赛周。有幸在中国上演“克塞世仇”的老帅布拉泽维奇,恰恰是当年那次对撞的见证人。当时,布拉泽维奇这样煽动情绪:“我们不应该隐藏什么,这本来就不只是体育,这是战争。克罗地亚队的每一次胜利,都是人民的胜利。”也正是这场比赛期间,一家荷兰电影公司在那里取景拍摄一部有关南斯拉夫“黄金一代”的纪录片。当年情同手足的袍泽一起接受访问,代表塞尔维亚的萨维切维奇突然被身后的克罗地亚球迷谩骂,他随即反唇相讥。但身为克族的博班、苏克和普罗辛内茨基,立刻转身离去,形同陌路。“黄金一代”的重逢,就以如此凉薄的方式画上了尴尬的句号。
布拉泽维奇曾这样道出1998年世界杯球队能创造奇迹的秘密:“每场赛前的动员,我都要跟球员们讲克罗地亚人被塞尔维亚人迫害和屠杀的故事,他们总会血脉贲张。你知道,足球世界里,动机永远是最重要的。”在纪录片《最后的南斯拉夫国家队》中,博班这样誓忠于克罗地亚:“克罗地亚就是我活下去的理由,我会为它而死。”背景画面上,是博班高唱南斯拉夫国歌和与塞族队友嬉笑打闹的场景。
1987年率队获得篮球世青赛冠军后,南斯拉夫篮球国青队主帅帕斯奇曾在全队合影的照片背面,写下这样的文字:“永远珍藏它,别忘记,我们曾在一起获得了什么……”很遗憾,除了这张照片,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们曾经并肩获得过什么。克罗地亚与塞尔维亚之间,只剩下仇恨。
至今水火不容难以弥合
2006年德国世界杯结束后,塞黑联队用狼狈的成绩书写了一段哀婉的绝唱。独立后的塞尔维亚足协于是在佩特科维奇愤而辞职后一度掀起了轰轰烈烈的选帅运动,在向众多国籍名帅发出了邀请帖纷纷遭拒后,连一直声称自己热爱祖国的博拉·米卢蒂诺维奇也以私人理由拒绝了家乡足协的邀请。但是塞尔维亚足协下定决心要斩断国内教练执教国字号后种种无法回避的错误宗法的人脉,为了保证公平,塞足协立志要请一个在塞尔维亚足球圈内没有任何根基和依靠的“外来和尚”。当时老布还赋闲在家没有执教任何队伍,于是有人提议何不试着向老布发出邀请,让他带领塞尔维亚国家队复制98世界杯法国的辉煌。塞尔维亚著名的“VESTIDANA”(每日新闻)率先刊登了这个提议后,报社的值班电话差点儿被打爆,多数人都表示反对,坚决抗议邀请从大南斯拉夫分裂出去的克罗地亚人来执教塞尔维亚队,塞尔维亚本土教练则一起沉默,没有反对但是也没有赞同的声音。或许正是因为老布创造了即使在大南斯拉夫时代也没有创造的辉煌,正是狠狠刺痛了骄傲的塞尔维亚人的自尊,能够有资格站出来对老布说“NO”和他平起平坐的塞尔维亚教练几乎绝迹了,而足协也考虑了球迷的情绪以及老布万一不答应会很没有“面子”的后果,匆匆签下了西班牙人克莱门特,这也是塞尔维亚历史上第一个外籍国家队主教练。
2010年2月,塞尔维亚足协、克罗地亚足协、波黑足协、作为东道主的斯洛文尼亚足协,加上一些各国足球界的名人代表在斯洛文尼亚首都卢布尔雅那举行了一次研讨会,会议的主题是商量如何重现大南斯拉夫时代巴尔干足球的盛世,克罗地亚豪门俱乐萨格勒布迪纳摩老板马米奇提议,重新恢复地区联赛,像前南时代一样,各个加盟共和国派出三到四支强队共同组成大南斯拉夫联赛,这样一方面便于招商,增加观众数量,另一方面能够加强各个地区足球运动的交流。可是这个想法一经披露,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黑山足协主席萨维切维奇,然后是红星俱乐部的老板卢基奇。
“你们谁愿意参加谁参加,反正黑山是不参加!这是个再愚蠢不过的提议了,都去打大联赛那么本国联赛怎么办?谁负责安排赛程?谁派裁判?谁敢保证不会再被黑势力操控成假球的表演场?最重要的问题,安保怎么办,庞大的安保费用谁支付?”在场其他的塞尔维亚俱乐部的老板基本不表态,他们大多数是要看着红星老板的脸色行事的,由于这个提议没有得到太多的响应,因此这个地区联赛的提议也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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