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足球》总编：从欧洲到世界 卡卡标志金球新纪元

　　记者赵威巴黎报道 热闹，繁忙，一年一度的金球奖，对于主办方《法国足球》杂志就像提前过圣诞节一样。在无数次上镜之后，总编辑兼评委会主席埃尔诺难免显得有点疲惫。疲惫只是身体上的，如果用眼神和话题的深度来测量，他的精神和想象始终处于兴奋状态。这种兴奋因为金球奖颁奖仪式而达到高潮。这是一个适合向往，同样适合回顾的时刻。在向AC米兰前锋卡卡颁发第52届金球奖之前，老人向我们耐心地讲述了自己筹划了两次改革的金球奖以及金球奖全球化过程中所衍生的种种故事和体会。

　　金球奖的三个时代

　　我在1992年担任《法国足球》总编后，觉得让马拉多纳和罗马里奥这样的球星游离在金球奖之外是巨大的缺憾……在其它大洲效力的球员同样没有理由被埋没！

　　TITAN：随着米兰和巴西的卡卡成了世界的卡卡，金球奖也进入一个新的纪元……

　　埃尔诺：是的，在金球奖评选历史上，我把从卡卡开始的时代归结为第三个时代。我们不妨把每个时代的第一个金球奖得主当作代表，那么，斯坦利·马休斯代表的是从1956年到1994年。你知道，那时由欧洲评委选出一个欧洲国籍的球员，金球奖打着欧洲的标记。我在1992年担任《法国足球》总编之后，觉得让马拉多纳和罗马里奥这样的球星游离在金球奖之外是个巨大的缺憾。他们是阿根廷和巴西人，但是如果从在欧洲俱乐部效力的时间来看，我们完全有理由把他们视为欧洲人！我认为这是不公平的，也是个损失。一方面，有些球星因为资格问题而丧失了获奖机会，另一方面，巨星不能入围也影响到了这个奖项的权威性。因此，我在1995年改变了规则，把评选范围从欧洲国籍扩大到在欧洲效力的球员。

　　>>这也是金球奖世界化走出的第一步？<<确实如此。接下来，就像在欧洲效力的其它大洲球员有资格进入评选一样，在其它大洲效力的球员同样没理由被埋没！这一直是我个人的向往，随着电视转播的推广，这个向往终于变成可能。现在，无论是在世界哪一个角落，所有人都可以看到所有比赛，因此，大家对各大洲的球员都可以有全面的了解，这样，金球奖评选全球化的条件就成熟了。

　　>>这次改革分成两个部分，首先是被评选对象范围的扩大，其次是评委范围的扩大。由于最优秀的球员都集中在欧洲，实际上，评选范围的扩大并不会影响到最终评选结果……<<这个问题可以从很多角度理解，可以像你这样认为。但事实上，意外总是可能的。就像一场比赛，总有一支球队是热门，但是比赛结束后，获胜的不一定是热门。回到金球奖评选上，实事求是地说，在欧洲以外效力的球员的确很难有实力赢得金球，但是我们不能漏掉他们，而是要在另一个角度去发现他们，让他们可以进入竞争的行列。

　　>>另一方面，评委的扩大却会直接影响到评选的风格……<<坦率地说，这也是我经常自问的问题。迄今为止，金球奖历史是欧洲评委们创造的。在过去51年中，欧洲评委们更为关注前锋和中场球员，很少注意后卫和门将。现在，非洲、亚洲或者美洲的评委是不是和欧洲评委保持一致，继续这个趋势呢？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实际上，就算在欧洲内部，也有各种流派的区别，不过，这并不影响对于球星的中肯投票。比如，2003年尤文图斯中场内德维德战胜阿森纳前锋亨利赢得金球，引起法国球迷和媒体的强烈反响，大家都认为内德维德的当选仰仗的是东欧评委。但是我做了一个详细计算，我把52个评委分成拉丁、英伦、北欧和东欧四个组。事实是，每个组中的第一名都是内德维德，所以，内德维德并不是东欧人选出来的，而是所有评委共同选出来的。

　　“队报系”制造传统

　　金球奖不是一个特例，很多体育赛事和奖项都是由记者发起的，这是法国的一个传统，具体说，这是我们《队报》系的一个传统。

　　>>毫无疑问，追求完美是这次金球奖改革的动机，但是毋庸讳言，和国际足联世界足球先生的竞争也是一个现实因素……<<(他望了望窗外，有辆快线地铁隆隆地驶过)这次改革的初衷是为了让金球奖的评选更完美，这也是我们不变的追求。这次改革和1995年改革是承上启下的。我必须承认，从媒体效应的全球化来考虑，这也是我们必须要走的一步。无论我们想或不想，都需要走。现在，足球的世界化已经形成一种趋势，为了保证权威性，尤其是保持对世界足球先生评比的优势，改革已不容迟疑。

　　>>和世界足球先生相比，金球奖的优势和劣势是什么呢？<<(笑)劣势我就不说了，我说说双方的优势。世界足球先生的优势在于评选背后国际足联的强大势力，他们是世界足球的权力机构，他们发动的宣传攻势也是其它奖项不能比的。这个奖项虽然是新生的(1991年诞生)，但影响力却越来越大。不过，迄今为止还不能影响到金球奖的地位。首先，金球奖是最古老的奖项，获奖名单包括了过去绝大多数最著名的球星，可以说金球奖代表着现代足球历史，因此成为球员们最向往的奖项。其次，金球奖的设计也独一无二，一个足球的形象，由足金铸成，这个象征的含金量和评选过程的含金量是吻合的。可以说，迄今为止，世界上最有影响、最重要的足球奖项就是金球。

　　>>金球奖的成功也表明，记者可以从后台走向前台？<<是的，不过金球奖不是特例，很多体育赛事和奖项都是由记者发起的，这是法国的传统，具体说，这是我们“队报系”的传统。作为体育生物链中的一环，记者同样可以参与赛事组织。在历史上，我们曾经发起了足球的欧洲冠军杯、滑雪世界杯、欧洲田径锦标赛，还有环法自行车大赛、高尔夫大赛和达喀尔汽车拉力赛等众多比赛。在这些名目繁多的体育活动中，金球奖只是其中一个，是这个传统的一部分。

　　>>金球奖得主不断更换，但作为记者中的一员，您留了下来。<<(笑，开起玩笑)我很高兴这辈子做了记者，而不是球员。是的，每年年末金球奖揭晓的时候，你们看到一张不变的脸，那就是我了，也许，一年比一年变得更老了。(稍稍思考之后)我想，我的意义在于让金球奖每年的评选保持稳定和连续性、公平性，还有权威性。

　　“不该”交友普拉蒂尼

　　记者和被采访对象之间不能成为好朋友，必须保持一定距离！记者面对球员或教练时，必须有足够的信心让他们说出真话，但是，不能不择手段，尤其是陷入亲密关系。

　　>>《法国足球》杂志是圈内教练和球星最信任的专业媒体，这样的权威是不是也和金球奖的举办有关呢？<<对，我认为，金球奖肯定起到了相当的作用。金球奖的权威性本身也增加了《法国足球》这本杂志的权威性。具体而言，金球奖得主都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球星，他们自然而然成了杂志报道的重要资源。另外，我必须指出的是，金球奖的评选只是一个外力，更重要的原因在于《法国足球》记者队伍认真和务实的工作态度在自己漫长的成长过程中得到大家的认同，所以，无论是教练、球员还是球迷都愿意看这本杂志，愿意在这本杂志上发表自己真实的声音。

　　>>在这些灿若星辰的金球奖得主中，有很多是您最好的朋友，比如普拉蒂尼……<<是的，我们是好朋友，他是法国历史上所有时代最出色的球星。不过，这是个特例。他获得三次金球奖时，评选并不是我主持的。而迄今为止，我们交往了34年，就算是从确定了这种哥们一样的关系开始，也已经25年了。

　　>>这种亲密的关系是不是影响到了您作为记者本身的职业？<<(深有感触地说)对，记者和被采访对象之间不能成为好朋友，必须保持一定距离！一个记者在面对球员或教练时，必须有足够的信心让他们说出真话，但是，不能不择手段，尤其是陷入亲密的关系。在我和普拉蒂尼之间，就有过这样的教训。很多时候，由于这种关系，我对于很多素材不得不闭上嘴。但我必须承认，因为这样的关系，我可以说出其他人不知道的内情。

　　>>具体而言呢？<<我可以给你说两个我印象最深的故事，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例子。我在担任《队报》总编时，普拉蒂尼担任法国队主帅。那是1992年法国阿尔贝维尔冬奥会之前，报社当时最大悬念是谁将成为火炬手，这就像总统大选一样，也是全法国的悬念。有一天，他直接来到了我的办公室，然后回手把门关严，“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但是，你什么都不能说。”我莫名其妙地点点头，“我就是这个著名的火炬手！”(不停地大笑，接着说)这让我很为难，因为这是我们报纸最重要的一个选题！一周前，我已经安排了两个最有经验的记者专门探访这件事情。

　　>>那么，你到底说没说呢？<<没有，我谁都没告诉。记者是我的职业，但我必须兑现诺言。记者每天晚上都向奥运编辑部主编汇报，然后和主编一起向我汇报，听到他们的猜测对我来说简直是煎熬。消息公布后，大家很快明白我是知情的，而我，也不得不向所有人真诚地道歉，向整个编辑部检讨。我曾经自我辩解说，《队报》是如此强大，不需要这样的内幕消息来赢得读者。我也曾自我安慰说，如果我们把这个消息公布就会破坏这个悬念，而这样的悬念本身就证明了奥运会和体育本身的神奇。当然了，还会影响普拉蒂尼对我的信任。这是一个负面影响的效应。

　　>>好的方面呢？<<(笑)好的影响也仅仅是对于我个人而言！还是普拉蒂尼担任法国队主教练的时代，那时，法国队参加1992年瑞典欧洲杯小组赛，第二场和英格兰的比赛打成了0比0。在这个比赛之后，我立即以《队报》总编辑的身份发表了一个态度极为严厉的编者按。这个编者按的语气是如此强烈，针对的是法国队，是我的好朋友普拉蒂尼麾下的法国队。这个编者按的影响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普拉蒂尼在下一场比赛中首发更换了两名中场。这一点，他没有和我说，但时过境迁之后，他在一次电视对话节目中承认了。

　　>>这场比赛的结果怎样呢？<<输了，很惨地输了(1比2不敌丹麦，小组第三未能出线)。(笑)所以，我的总结就是，不能保持一种朋友的关系。要信任，但是不能有感情因素牵涉其中。我很幸运，生活在像普拉蒂尼这样伟大的球星身边，并成为他们最好的朋友。现在，这样的关系已经无法建立了，任何一个记者都无法和球星结成一种像我和普拉蒂尼那样感情意义上的朋友了。现在，彼此的距离已经决定性地变得很疏远。

　　>>主持金球奖评选，尤其是领导《队报》和《法国足球》这两家权威媒体的35年期间，您见证了现代足球的变迁……<<从WM阵型到442和全攻全守，足球本身的革命已经被足球之外的革命所代替了。我觉得，现代足球已经丧失了本身的灵魂，只是在形式上仍然不断地寻找和适应。具体而言，足球已经变成了一种商业，这是一个质的变化。对于我来说，这个剧变主要要归结于博斯曼法案，这是现代足球的一个转折点。从这个法案付诸实施开始，足球成为一种工业，而足球运动员则相应地成为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