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耀东:这周期中国足球难现高水平球员 用8-10年崛起

成耀东（右）指导U19小将 见习记者　李铭珅　摄

　　稿件来源：新民晚报　　

　　郊区的东方绿舟，气温明显比市中心更冷一些，训练基地的边边角角，成堆的雪依然没有融化，吹来的风还是阵阵刺骨凉意。阳光透过小木屋咖啡厅的玻璃洒进来，这是成耀东难得的闲暇时光。

　　距离1月29日上任U19国青队主教练正好一个星期的时间，这次采访有些不同——泡一壶茶，与成耀东不谈球队、不谈训练，不谈出线，更纯粹一点地去谈“球”。

　　中国足球当下的问题？

　　“没有学会走就要跑”

　　这是成耀东15年的教练生涯中，第一次做国字号的主教练。但他的眼里，却又不仅仅只是一支年轻的国家队。有关中国足球的大方向，他也常常在比较、在琢磨、在思索。

　　成耀东与记者的谈话，并没有从U19开始。“我看过这样一个采访，就在前不久，是新华社采访世界职业台球和斯诺克协会主席巴里·赫恩，他还是英国伦敦的莱顿东方足球俱乐部主席，现在70岁了。正是他把斯诺克成功推广到了中国，而且推广得非常好。关于中国足球，他也有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说得真是非常好。”

　　这个叫赫恩的老人，让成耀东感慨良多。“赫恩认为，中国足球现在的最大问题是太着急了，他说‘千万不要着急，你不能还没有学会走就要跑’，其实也就是四个字：急功近利。他为什么说我们很着急？因为像疯了一样，把大量的钱都拿来买大牌外援，都给了外援和经纪人。他认为推广体育最重要的就是要为草根服务，绝不能为超级球星服务。”

　　“我为什么认可赫恩的说法，因为我也感同身受。我们现在搞足球的，不管是当权者也好，还是有实力的企业公司也好，老是把眼睛盯在上面，因为这样快啊，砸钱出成绩。其实，一定要看下面。任何运动，都是需要很厚实的基础的。”成耀东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缓，却能听出其中蕴含的力量，“我们的管理者，最重要的是要把整个的竞赛体系搭建好，什么水平踢什么联赛。如果这个体系是个金字塔型，有5层、6层、7层，以后永远不会塌。”

　　身为足球人，成耀东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样可以更好地触类旁通。“前几天电视台在放邓小平的一个纪录片，今年是改革开放四十年嘛。改革开放首先解决的是什么？我认为也是基础问题，就是恢复高考，让人可以考大学。”他一字一句地说：“中国足球非常需要更好的基础。如果最底部的做不好，上面想要好很难。当然，也可能会有一次两次，比如世界杯出线，那是运气碰到天花板。但这样肯定不会长久，上去了也要掉下来。”

　　说来说去，他最后做了个总结：“还是要脚踏实地！”

　　国内青训水平如何？

　　“训练方式太粗线条”

　　从球员时代开始，成耀东最擅长的就是动脑子。做了教练，这也成了他最大的优点和资本。学习，是成耀东嘴里经常蹦出的一个词：学人家的长处、看自己的不足。

　　“英超可以说是全世界最成功的联赛，但还是在追求创新、追求发展，在搞训练的革命，我们的很多教练可能听都听不懂。比如‘大脑训练法’你听说过吗？”成耀东慢慢抿了一口茶，“以前总是说，球员要用脑子踢球，这个脑子是可以‘练’出来的，前脑、后脑、正面神经判断、负面神经判断……比如在有五六种选择的复杂情况下，怎样用最快的速度、最合适的方式，做出最佳选择，这个是可以训练的。我们还在盯着战术，人家已经在研究这个，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成耀东的手下，汇聚了国内19岁球员的精英，这正是一个蓄势待发的年纪。这批球员的能力怎么样？“我认为，如果用常规的眼光来看，这些小孩还是可以的，毕竟从小踢球也踢了这么多年。但是如果用高标准来衡量，差距还是很大。长期以来，我们青少年的训练方式，还是粗线条的，教练就教一些技术。但在国外，早就有了很多的科学手段，体能啊，战术啊，医疗啊，心理啊，这些不止是一线队伍的配置，在青少年的梯队都很完善。”

　　成耀东认为，训练青少年球员需要的是“精加工”。“现在的队员，基础是有了，缺就缺一种‘精加工’，无论是身体，还是技术、心理等等方面，训练都太粗了，所以说我们的成材率还是比较低的。”

　　足球田径混合选材？

　　“我就是田径出身的”

　　足球圈最近引起热议的一大话题，就是中国足协提出的“足球田径混合选材”，让小球员兼顾足球和田径两个项目。很多网友都出言讽刺，“中国足球永远出不了梅西。”对此，成耀东却没有表示反对，他还笑言：“可能很多人不知道，我就是田径出身的。”

　　球员生涯这么多年，成耀东可能已经忘了很多高光时刻，但时至今日，他却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四十多年前的一个比赛成绩。“我小时候，其实一开始是跑400米、800米的。小学四五年级，应该是七几年，我当时的成绩是1分零几秒，还可以吧，全市的第二名。那个时候其实我跑得不错，但有一个更厉害的，他总是第一，我只能老拿第二。”

　　成耀东说，最早他进区体校，是田径队先要的。“我是先到田径队练了一段时间，因为400米的成绩比较突出嘛。不过像我这种体型，跑田径有点难度，教练说偏矮一点，以后长不到1.8米，可能成绩不会好到哪去。先天的条件限制了，没办法再跑下去，这下倒好，改去踢球，倒踢出点名堂来。”

　　“范志毅他以前也是练田径的，他练的短跑，速度和爆发力比较好。”成耀东说，“所以说田径对足球还是有帮助的，田径它是基础，是体育运动之母嘛。”

　　何时能出高水平球员？

　　“这个周期内都很难”

　　过去的这些年，成耀东一直在搞青训，从当年的全运队，到如今的U19国青主帅。培养年轻人才，应是他的本职。不过，成耀东却语出惊人：“中国足球在这个周期内，都很难有高水平的球员出现。我们不要指望有什么天才。”

　　成耀东口中的“高水平球员”，指的是“世界级水准”，“能不能去世界五大联赛里面踢球。要是只能在国内的联赛里冒尖，不算。”他说，“像范志毅、孙继海、邵佳一、郑智他们，差不多都是70、80年代的，出了一批好球员，有实力去留洋，在国外至少也能站稳脚跟，可以说是世界二流、亚洲一流吧；后来出去的，基本上踢不上球；再后来，连出去都不行了。”

　　成耀东所言的“这个周期”，时间到底多长？也许，还要八年、十年。“像现在90后出生的这些小孩，他们开始训练踢球的年纪，正好是我们国内足球最乱、最没有方向的时候。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很难冒出来优秀人才。这个不是他们的责任，因为整个行业的环境就那样。”

　　那什么时候才能有希望？“我想，最早也得2000年以后出生的小孩，尤其是05/06这一批，他们六七岁踢球的时候在2012年左右，中国足球的环境、条件啊都开始好起来了。这拨小孩，我们一定要好好弄弄，千万不要荒废了。不是有个说法，叫‘精准扶贫’嘛，我们也要‘精准培养’，争取用八到十年的时间，让中国足球重新崛起吧。”

　　那个时候，成耀东也不过60岁左右，仍在教练的黄金年龄。现在的他踌躇满志，想必已经看到了下一个十年。

　　2月4日，正值“立春”，51岁的成耀东仍在守望和等待中国足球春天到来的那一天。 

　　本报记者  关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