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肖良志北京报道

　　2008年4月至2009年4月，北京市海淀区永丰乡人大附中三高足球训练基地。这里平时是学生们的乐园，不过现在经常会出现一批特殊的客人：来自中西部足球落后地区中小学的100名足球老师。他们在这里免费进行了培训，同时也对人大附中领先中国的校园足球进行参观学习。

　　组织方向记者提供了一份数据：在这100名教师之中，手中有队偶尔有比赛可打的占30%；手中有队但无比赛可打的占30%；手中无队但有希望组队的占15%；手中无队而组队困难的占25%。这些老师中，和领导关系好而得到培训机会的占30%；学校先进工作者占30%；还在带队的占40%。其中，中学老师占72%，小学老师占26%，其他占2%。

　　手中有队以及有希望组队的老师们，条件算是好的，但面对记者时他们也都满脸困惑：因为有队而没比赛，球队也就慢慢散了。“我们就像是没娘的孩子，根本就找不到我们搞足球的组织。偶尔打一下比赛，荒废的时间久了，队伍就不得不解散。没有比赛，没有真正的主管足球单位，本就对足球不感兴趣的学校校长们，不可能把捉襟见肘的经费投入到足球上。孩子喜欢足球，有时候偷偷跟着我们练，但是不会超过7天，家长、班主任、学校领导就会找到我们这里，然后孩子们不敢来了……”

　　负责培训的三高足球基地主任李连江也心有同感，“就连我们都感觉到一直没有组织，长期以来像是没娘的孩子，何况是他们呢？”

　　喀什老师耗时26天赴京

　　在三高基地参加培训的100名教师中，有一名来自新疆喀什边远地区的老师，名叫阿卜杜外力，他参加的是2008年4月第一期培训班。当接到去北京参加足球培训的通知后，从未出过远门的他兴奋得几夜难眠。母亲为他准备了一大箱子的馕和酸奶，这是整整一个月在路上的食物。

　　提前一个月出发后，阿卜杜外力坐了四五天的马车，然后又换了多种交通工具，最后乘坐火车抵达北京。他意外火车的速度如此之快，他甚至不知道火车已经提速。尽管如此，阿卜杜外力从喀什边区的学校到北京仍然花了整整26天，这比他自己预计的行程还快了4天。

　　培训班开业仪式被安排在了人大附中，校长刘彭芝专门把阿卜杜外力叫到台上。当着全校4500名师生的面，校长询问他为何背着那么大一箱子馕和酸奶，为何会提前4天报到。阿卜杜外力说出了缘由，以及自己和学生对足球的渴望，现场师生无不动容。

　　阿卜杜外力说，“我们家乡的环境气候相当好，学校的孩子们如果能够在绿色的场地上踢球，该多么美妙！但是，因为偏远，我们那里的足球还需要外界的支持和帮助，孩子们需要在校园内享受真正的足球。我在北京三高基地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校园足球，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我会克服困难，圆我自己和孩子们的梦想。”

　　来自安徽淮南桂集中学的老师米纪双表示，此前他曾经对学校足球失去了信心，萌生了辞职的念头。后来三高给他提供了这样一次培训机会，受到“三高理念”的震撼，他决定不辞职了。“我不但不会辞职，回去之后会和学校领导好好沟通，实在不行就打持久战，一定要组织出一支队伍，哪怕没有比赛也要坚持下去。”

　　培训班班主任黄石说，“整个学校足球都面临大环境的问题。他们从北京回去之前都想试试刀，但是怎么试、有没有机会试、上哪儿去试，大多数人充满着困惑和无奈。”

 

　　就算有队，比赛在哪里？

　　像喀什以及甘肃、陕西、贵州、山西的很多地方，如果没有支持和帮助，孩子们甚至连足球都难以买得起。阿卜杜外力有体会，其他学校的老师也有同样的感觉。来自贵州毕节地区纳雍县张维中学的体育老师杨杰表示，“我们那里很偏远也比较穷，但是孩子业余时间喜欢足球，那种喜欢的劲头让人感动。没有场地，没有装备，没有资金，所以我的手下没有队伍。到北京三高培训后，我回去会想尽办法和学校领导沟通，然后组织一支队伍，只要有队伍能踢球就满足了。我有信心能够把足球搞上去，因为我从孩子们的眼睛里看到了对足球的渴望，我能读懂他们。”

　　来自江西某市第三中学的老师陈远安告诉记者，“我们学校还是足球传统校，组队没有问题，但是学校领导不给经费，足球运动自然难以搞下去。学校现在还欠款500万，怎么能拿出钱建立足球队呢？这是我们很多省市很多中小学体育老师的困惑。没有帮助和支持，学校搞足球太困难。”

　　在三高基地组织的每次座谈会上，70%的老师表达了和阿卜杜外力一样的愿望。最后，他们提出了一个共同的问题：假如都能带上队伍了，组织在哪里？会不会有比赛？会有什么样的比赛？谁来组织？会不会因为没有组织成为没娘的孩子，然后组织起来的队伍不得不解散？他们的眼中充满无奈，但是没有人能够给出答案。

　　“我们学校仅有的一块土场，学校后来灌成了水泥地，变成了篮球场。”

　　“我们学校倒是有一块土场，因为买不起遮挡的东西，皮球不断地飞出场外，找回来很麻烦，时间久了，学生们也没了兴趣。”

　　“买不起皮球，好不容易有几个，因为质量太差踢不了多久就坏了，孩子们只能玩篮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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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家队太臭逼退家长

　　“以前认为上足校培养出的是社会渣子，现在认为在学校踢球会影响孩子的学习，同时害怕孩子受伤。”在对参加培训的100名教师进行的调查中，有79%的人表达了这样的观点。甚至有的老师认为，国家队成绩太臭，加上虚报年龄以大打小，从而逼退了家长对足球的那一点点兴趣。越是落后的地区，家长们越是认定孩子只有考大学这条独木桥，就越反感孩子踢足球。

　　来自甘肃白银靖远县二中的老师张德赫告诉记者，“我有在学校带足球队20年的经历，以前还有什么争霸赛之类的。可后来由于经费不足，教育部门很少发起比赛，孩子虽然喜欢踢球，但是没有比赛就没有动力，时间一长就都不踢了。20年来，孩子们给我的感觉就是喜欢踢也愿意踢，因为足球是世界第一运动，是男子汉的运动。但现在因为国家队的成绩太差，孩子和家长感到踢球前途渺茫，加上找不到比赛的组织，没有比赛机会，踢球的孩子就少了。”

　　青海省西宁市沈那中学的老师王显伦称，他们学校和人大附中三高有着相同的理念，市里很重视足球，但家长们都反对孩子们学习。“我们学校也是市里的足球重点学校。虽然市体育局只保留了自行车和中长跑等项目，足球等其他项目全解散，但学校足球仍然坚持着，这些年西宁还有很多学校足球赛事。”

　　不过王显伦说，他们学校的足球还是出现了断层，“很多时候，只能用学校十几岁孩子组织的队伍，去打20岁甚至以上的队伍。因为虽然市里和学校重视，可家长们还是不支持。家长们根本看不到踢足球的希望，即使孩子们业余时间踢球，以娱乐和享受为主，他们还是不愿意。孩子们只好放学后偷偷跟我练，但时间一般没超过7天，家长、班主任甚至学校领导就会干涉。一些家长对我说，篮球还有个在NBA打球的姚明，足球有什么？受伤了怎么办？耽误了升学怎么办？而且很多时候比赛也是以大打小，孩子感觉不到那种比赛的意义，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踢什么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