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留学巴西的健力宝青年队曾是中国足球的拓荒者，承接着一代人对中国青训的希望，巴西留学的宝贵经历成就了他们后来成为了中国足球的中坚力量。如今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在退役后仍然坚守着对足球的热爱，转型成为教练或足协官员，继续行使着对中国足球的责任与使命。

　　在当年那支健力宝青年队中，如今已经有了多位“明星教练”——李铁是广州恒大队的唯一中方助教，李金羽也成为了中甲沈阳东进队的主教练，郝伟还是中国女足国家队的主帅。

　　相比以上职业足球圈的一线教练。同是健力宝一代的隋东亮、张然、韩涛、李健、刘麟等人，却在基层从事着青训工作，他们并没有很高的收入，也没有很高的知名度。但若干年之后，他们付出后收获的成果或将成为中国足球最稳固的基石，中国足球未来的希望。

　　恰逢健力宝留学20周年纪念，重返巴西的这些昔日健力宝明星，与记者聊起了他们转型成为青训园丁后的种种经历，这当中有快乐与收获，但更多的还是艰辛与不易。

　　专题策划 魏必凡 专题撰文信息时报记者 邹甜

　　韩涛

　　人物档案

　　职业：重庆足协技术部官员，负责校园足球

　　在中国足球最低谷的时候，我们开展校园足球就是每天捧着重庆市的大黄页，给各个学校的校长打电话，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搞传销卖保险，被对方挂电话是常有的事。——韩涛

　　推广校园足球堪比卖保险

　　在重庆，目前已有110所中小学正在开展校园足球，从9岁到19岁的中小学生都有了各自年龄段的青少年锦标赛，在校园足球联赛的绿茵场上，孩子们享受着足球带给他们的快乐，让韩涛收获一份沉甸甸的幸福感。

　　四年前，在中国足球反赌打黑的低谷期，韩涛成为重庆市足协技术官员，那一年，韩涛和部门同事组成一个3人小团队，对校园足球展开了一段充满荆棘的拓荒之旅。

　　在进入校园足球之前，韩涛曾经带过重庆队征战2005年和2009年两届全运队征战全运会，在那之后他接到了一项新工作任务——校园足球。“2009年算是中国足球最低谷的时候，那是一个谈足球色变的时期，这对于我们搞校园足球的人来说，真的特别困难”，谈及最初搞校园足球的那段经历，韩涛直言不堪回首，“那时我们部门只有3个人，每天都捧着重庆市大黄页，照着电话本上面的电话一个个往中小学校的校务处、校长室打去，把我们的方案跟他们讲，那种感觉有点像是做传销卖保险的，被挂断电话是常有的事，毕竟那时外界对足球的看法比较负面，但只要对方有一点点兴趣，不管有多远，我们立马开车到对方的学校跟人家细谈我们的计划，刚开始人家都不太信任你，但我觉得只要我们真诚地去做，学校还是会愿意尝试的”。

　　在重庆，健力宝青年队这块“招牌”是十分被认可的，但韩涛从不会在校园足球的推广中以健力宝球员身份“推销”，“大家很认健力宝这块牌子，但我觉得我们就是做校园足球的，只有我们做好了本职工作，然后也许某个时刻人家从别的侧面了解到你的经历，人家会更敬重你，也因为这份敬重，他们能感受到我们的用心与努力，一起合作搞好校园足球”。

　　事实上，在校园足球的范畴，重庆一直有着自己的竞赛体系，即便是在中国足球最低谷的时期，也一直在坚持，“在我进入校园足球之前，重庆在青少年的竞赛体系里，从9岁到19岁一直有各级联赛，但那时的情况很困难，最少的时候各级联赛的球队少得只剩下个位数，而且没经费办赛的时候，只能让球队交报名费来维持，我们要做很多工作去说服学校坚持做这件事。后来我们在原有的基础上投入了更多的经费和器材，情况才慢慢有了改善。”

　　四年发展110所足球学校

　　校园足球以学年为赛季，在2009/2010的第一赛季，韩涛的校园足球工作组走出了艰难的第一步，第二和第三个赛季的情况相对有了好转，在第四个念头，重庆已经拥有了110所中小学成为校园足球特色学校，踢球的孩子超过3000人，而足球人口则多达万人。

　　对比国外的校园足球，韩涛说，尽管国外的校园足球十分先进，但中国有着中国的特殊国情，中国只有摸索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子，“国外孩子的训练都是课余时间去，但人家的课业没我们中国那么重，人家业余时间很多，但中国的孩子只要上了初中，课业压力就很重，中学生每天能有1个半小时训练时间就很不错了。”

　　如今重庆的校园足球已经走在了国内的前列，“体教结合就是教育系统为主体，在不脱离学校家庭社会的环境里培养足球兴趣，增大足球人口，我们按这个方式走。从这个基础上挖掘有天赋的孩子，实际上对竞技足球是一种促进”。

　　据了解，近几年重庆青少年足球蓬勃发展，但由于职业足球发展水平不高，重庆足球也不幸成为人才流失的“重灾区”，包括恒大、鲁能、北京在内的多个俱乐部来重庆“挖人”，但从另一个侧面说明，重庆青少年足球发展初见成效。

　　韩涛说，校园足球是一个遇水架桥的事，中国的校园足球只能通过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努力，探索出一条符合自己前进的路子，“如果今天我们不搞校园足球，将来国家队、职业队就不会有优秀的人才可用”。

　　期待退役球员成为足球老师

　　目前在校园足球的工作中，学校的指导员以校方的体育老师为主，体育老师与职业足球的差距成为校园足球发展路上的一大障碍，“校园足球想要做得更好，需要提高指导员的水平，这四年下来，我觉得指导员的水平进步并不大，体育老师确实很努力，但他们对足球的感悟和理解比起我们经历过职业足球的人还是有局限性的，另外他们比起主课老师，在学校中的地位不高，使校园足球不能有更快的发展。”

　　在韩涛看来，提高指导员水平并非没有捷径，“假如能将退役运动员吸纳到校园中，或许能快速提高校园足球的指导水平，但关键问题在于退役运动员无法进入校园编制，其收入十分低下，但如果能给予退役运动员一个合适的薪水，让他能安心在校园做事，我相信会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所以下一步我想着手做领导的工作，看看政府或体育局甚至社会企业能否承担部分的费用，我相信月薪四五千以上，会有人愿意来干，等效果好了之后再继续完善。”

　　十年后，中国的校园足球会怎样？对于这个问题，韩涛说，“现在我就是在做青少年足球，我对青训的前景还是很有信心的，中国足球的大环境一点点复苏，现在踢球孩子比最低谷的时候大大增加，那些以前改行的教练不少都想回来带队。我觉得这些细节让我感觉十年以后，中国足球的底子会有一个很大的进步。”

　　人物档案

　　张然

　　职业：非翔少儿足球俱乐部总经理

　　“我不能说在培养职业球员，因为这个目标太远，至少现在还看不到，我努力的方向就是让孩子们爱上足球，十年或者二十年后，中国足球需要我和我的团队培植的‘土壤’。”——张然

　　职业教练变身早教老师

　　在健力宝巴西行的行程中，只要见到小孩，一定要“求合影”的人，就是前健力宝队队长张然，喜爱足球、喜爱孩子，源于张然当下从事足球早教行业有关。

　　2007年，从厦门蓝狮退役之后的张然曾辅助马良行，担任中邦队助理教练。随着马良行离职，他也离开了该队在家赋闲。

　　张然的妻子刘静是早教机构集尔思学前教育的校长，在其赋闲时期，两口子开始探讨，能否将足球纳入学前教练课程中，“以前当教练带过的队员最小也有18岁，学前教育的年龄段是5至6岁，想都没想过自己会带小孩踢球”。

　　当年中国足球正处于低谷，外界对足球普遍存在偏见，刚开始张然的早教足球班只有7人上课，其中4人还是朋友的孩子，只有3人是交费来的，“万事开头难，人数少不是重点，刚开始压力很大，因为家长就在旁边看，我不能用打骂的方式教小孩，只能用一些他们感兴趣的方式来带。”

　　通过一段时间的教学，孩子们逐渐从张然的足球课堂上得到了身心的健康发展，因为其教学的主旨有38%是培养足球技术，32%培养身体素质，有10%培养团队凝聚力，10%培养性格，另外还包括应变能力。“我会通过玩足球提高孩子们感观统合的技能，这是幼教大纲中的重要一项内容，比如有些孩子动作不协调，注意力不集中，都是感观失调的问题，足球的训练中会包括手脚配合，爬滚翻等，对球的追逐，落点判断，都是感观训练，通过训练，孩子们各方面都有所提高，家长也逐渐认识到，足球是个好项目，通过口口相传，便有更多孩子参与其中”。

　　张然说，有时候会使用早教课程中的加减乘除，甚至是简单的英文，让足球与文化接壤，这一点得到了家长与幼教老师们的认可。在训练中，张然不仅注重孩子们的训练，同样也通过训练建立团队的默契配合、胜负感、荣誉感。

　　如今，张然的足球课已经有了5个网点，学员超过180人，年龄跨度从4岁半到12岁。

　　对于早教足球，张然的理念是并不单纯为了培养足球运动员，“培养足球运动员这个目标太远，至少现在还看不到，因为成材需要机遇天赋的因素在里面，但对于中国足球来讲，如果选材面很小，那么成材率更低。我跟家长说，我不见得能把孩子培养成职业球员，一定让孩子感受到足球带来的快乐。但我相信，十年后或者二十年后，中国足球需要我和我的团队培植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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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健

　　职业：大连东北路小学足球教练

　　中国很多青少年教练收入很低，基层教练甚至连基本生活保障不了，像我现在每个月在学校的收入也就够交开车的油钱，但我在意的是这过程中得到的认可和尊重。 ——李健

　　前国脚成为小学足球教练

　　大连东北路小学在中国是首屈一指的足球名校，前国脚李健今年4月来到东北路小学出任守门员教练，这是为数不多的国脚级教练从事着校园足球工作。

　　在此次健力宝重返巴西的行程中，坐飞机对于一直饱受腰伤困扰的李健来说是一件最为痛苦的事。当年正是因为腰伤，李健在2007年便提前退役。由于有国脚经历，也曾与不少著名外教共事过，因此退役之后，李健曾受到不少职业球队邀请出任守门员教练，但由于腰伤他不得不放弃。

　　职业生涯早期李健曾有机会转业进入事业单位，但李健早在球员时代便有退役后要转型为教练的愿望，最终放弃了转业的机会。退役后由于无法承担职业球队的工作量，便回到老家大连做生意，一度离开足球圈。

　　“只要一运动就难受，我的伤只能养着，但在我心里一直没放弃执教的念头，总想着只要腰伤好一点，还是要当教练”，东北路小学虽然是中国最有名气的足球学校，曾培养出无数国脚，但近年来并没有专职的守门员教练，今年初在机缘巧合之下，李健应邀成为该校的守门员教练。“带小学生队不需要教练亲身做动作，工作量在我身体可承受范围，我每天开车十分钟就到学校，主要就是纠正孩子的动作，我没办法示范，只能看和说，用语言去纠正到我满意为止。”

　　基层教练收入难保障生活

　　今年4月进入东北路小学之后，李健目前主要带2至6年级，刚来学校的时候，校里的守门员只有6人，后来不少家长听说国脚执教，便申请转来东北路小学，“内心还是挺有满足感的，我来之前，队里有的守门员连接球都接不了，手扔的可以接，脚踢的接不了，现在情况大有改善，看到他们的进步，我觉得很高兴。”

　　大连是中国著名的足球城，东北路是中国最有名的足球学校，但谈及如今青少年足球的困境，李健也十分郁闷，“我小时候也是东北路出来的，那时都是每个学校最好的球员才能去东北路，根本不愁没有人才，但现在大环境不一样了，踢球的人太少了，只要喜欢踢球、身体不算太差的都可以来。”

　　由于有生意上的收入，李健在生活中并不缺钱，执教校园球队主要仅为圆自己的教练梦，“中国基层足球的教练员收入很低，哪怕在东北路小学，小学老师是有正规编制的，但足球没有，当这个教练根本赚不了什么钱，连基本的生活都保障不了”，对于收入，李健并不愿意透露具体数字，但他笑言，在学校的收入也仅够给自己的轿车每个月加油而已，“中国足球总是喊着要抓青少年，这口号喊了很多年了，但来了这里我才感觉到，上头根本就不重视，社会资源在青训方面的投入真的很少的，连东北路小学都这样，其他地方的情况可想而知”。

　　在韩国，韩国足协将退役的国家队队员直接请到基层执教，拿着较高的薪水，李健认为这方面对中国有着借鉴作用。

　　李健说，东北路小学曾经培养出无数国脚，但基层教练却并没有得到相应的经济报酬，“现在当了基层教练才体验到基层教练的苦，现在包括恒大在内的几乎所有球队都有东北路出来的人，球员拿着高额薪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当年他们恩师们的辛酸。”

　　执教东北路小学使李健有了更多的感悟，他表示只要身体允许，自己会一直在东北路带课，“执教了半年多我觉得自己还是很喜欢当教练，我希望我带的小孩能走向中国最高的平台，其实基层教练干的是脏活累活，在这过程中得到的认可和尊重最重要”。

　　李健称，希望中国足球的基层青训将来能有长远的目标和合理的规划，“如果不做好基层，将来中国足球肯定不会有好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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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东亮

　　职业：国安预备队主教练

　　从健力宝留学巴西时代就开始为当教练作准备，在国安的时候，无论是跟李章洙、帕切科还是斯塔诺，我都会把每天的训练方式方法记录下来，现代足球发展很快，我必须跟上节奏才能做好梯队工作。——隋东亮

　　从留学时就为当教练做准备

　　在当年的健力宝青年队中，隋东亮是与李铁、李金羽、张效瑞等齐名的“四小天鹅”之一，2009年，他代表北京国安收获中超联赛冠军荣誉之后选择退役，次年成为国安青年队教练。

　　最初隋东亮的工作是带领1993和1994年龄段的国安梯队打预备队联赛，刚转型当青年队教练的时候，他感到十分不适应，“刚开始对这些孩子真的看不上，心里有很大落差，感觉他们什么都不行，但后来自己也反省着，觉得自己不能按一队的水平去要求他们，我的心态转变过来了，而且也变得更有耐心”。隋东亮说，由于中国青训水平一直不高，因此导致青年球员直到15岁仍未有扎实的足球基础，“8至12岁应该是抠技术基础的时期，这四年很重要，但我们基层训练水平有限，所以当我接手15岁的小孩的时候，他们的基础仍然十分差，我只能一点点耐心帮他们补回来。”隋东亮说，像巴西的青少年，到了15岁左右已经有扎实的基础，对于技术吸收得很快，但中国的青年球员却相差很远。

　　从健力宝留洋巴西时开始，隋东亮便有做笔记的习惯，“以前朱导要求我们每天都要写训练笔记，这个习惯我一直保留下来，我觉得这有助于你对足球思路、逻辑的发展，事实上从巴西留洋开始，我就一直为做教练作准备，这几年跟着李章洙、帕切科和斯塔诺，也学到了不少东西，这个习惯对我执教有很大帮助。”

　　隋东亮说，当年健力宝留洋对他的启示是，一定要与时俱进，“以前都说一届世界杯进一大步，但现在发展更快，一两年便是一大步，所以当教练必须要跟得上”。

　　期待梯队走出更多张稀哲

　　在国安2009年夺冠之后，该球队便面临着球队“老龄化”的局面，然而近两年国安梯队涌现出不少优秀青年球员，包括张稀哲、朴成、郎征和雷腾龙，其中张稀哲已经成为国足主力队员。隋东亮表示，希望梯队能为一线职业队提供更多青年球员。

　　作为青年队主教练，隋东亮主要负责国安预备队的训练与比赛，他表示国安队的表现带动预备队的进步，“这几年国安的成绩一直在前四，而且一线队的主教练对预备队也十分重视”，目前国安由1993和1994年龄段的球员参加预备队联赛，斯塔诺每周都会来给预备队指导一次训练课，对每轮预备队的录像，斯塔诺也会亲自看。

　　张稀哲是近年国安青训的典型代表，隋东亮称预备队中不乏好苗子，年轻球员需要把握机会，“好苗子需要天赋，也需要努力展示自己，让外教信任你敢用你，像张稀哲那样，他经历过国青国奥，俱乐部也曾支持他参加皇马训练营，有这么好的平台，他自信心提升了，通过联赛和国家队的磨炼，进步很快”。

　　隋东亮称，国安拥有很好的工作氛围，而自己看到青年球员的进步，感到十分欣慰，他表示希望将来为国安一队以及中国足球培养更多的优秀之才。